第11章
“艹,這都什麽破玩意兒,怎麽又特麽的壞了。艹,真特麽煩死了。”
鐘健罵罵咧咧地蹲在地上,不耐煩地從一堆工具裏找着東西。
他到這福利院已經三個星期了。在這之前,他一直在家待業,找不着像樣的工作。
後來被家裏人逼得沒辦法,他把簡歷改了改,愣是給自己編出了一些“照顧孤寡老人”“看護殘疾兒童”的實習經歷,再按照網上的指點,打造了一個陽光健康的人設,終于找到了這份福利院的工作。
穩定,薪水也過得去。
但是,他還是覺得,真特麽的快要煩死了。
他來這兒的第三天,就已經煩得不想幹了。一聽到這些小崽子的哭嚎聲,他就煩躁得想打人。
不過嘛……
在他自己的努力下,倒是發現了這個工作的“隐藏福利”。
最開始,他只是特別讨厭那個長得又醜,又不說話的小啞巴。
小啞巴一用那雙倒三角眼看着他,他就覺得,這個崽子一定是在心裏暗暗嘲笑他,對他翻白眼。
後來,他趁着四下沒人,狠狠地擰了那個小啞巴的耳朵,一邊擰一邊說:“誰讓你這麽盯着我的?誰讓你這麽盯着我的?”
等小啞巴淌了滿臉的眼淚鼻涕,喉嚨裏都開始發出可怖的嘶嘶聲了,他才解恨的松開了手,又有些後怕:這崽子,該不會去找院長告狀吧?
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多慮了。
小崽子根本不會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反而只是怯怯地,乖乖地躲在一邊,甚至比以往還要更聽話些。
啧啧,還挺有意思的啊。
從那以後,他就有了一項新的樂趣。
有了這點樂趣,鐘健就覺得,這份工作,還是可以繼續幹下去的。
想到那個小啞巴被打得皮開肉綻,還哭都不哭出來的小模樣,他心裏浮出陣陣病态的快意,咧嘴笑了笑。
大概除了馬戲團的馴獸師以外,也沒有什麽別的工作,可以像打沙包一樣,随意抽打別的生物了吧?
而且,自己揍得越狠,那小啞巴的反應就越有意思。現在自己只要多看他一眼,小啞巴就會吓得發抖,然後拼命想找地方藏起來——可是,藏起來又有什麽用呢?還不是會被找到?就像這次,自己不就是把他從樹屋裏拽了出來,然後吊起來用皮帶抽了一頓?
只不過……
想起今天來福利院送蛋糕的兩個人,鐘健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福利院裏的其他保育員,對他都沒有半分懷疑,一聽他說小啞巴感冒了,要單獨住一個房間,立刻就同意了。但這兩個人,居然要單獨去看看小啞巴?
不過,反正那小啞巴早就被吓破了膽,而且又不會說話,自己已經警告過他,讓他只能待在床上,不準下來,要是萬一被人看到了他的傷,就說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總之,那兩個看起來都很和善的愛心人士,應該還是能被糊弄過去的。
哼,就算糊弄不過去,又能怎樣呢?自己又沒把那小崽子打傷打殘!判不了刑的!
“鐘健。”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的手抖了一下,手上剛找到的錘子“哐”一聲落回了工具箱裏。
鐘健有些慌亂地回過頭,發現竟然是那個送蛋糕的人。
這人逆着光站在門口,兩手都抄在兜裏,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鐘健莫名其妙的有些害怕,不過還是盡力堆出一個笑:“喲,您怎麽到這兒來啦?不會是迷路了吧?我帶您出去?”
寒天沒有理會這人的胡言亂語,緩緩踱進了這間陰暗的工具房。
“童童身上的傷,怎麽回事?”寒天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鐘健心裏一陣發慌,腿肚子都有些抖。他定定神,皮笑肉不笑地說:“哎,小男孩兒,那麽活潑好動,跌了摔了,不都是很常見的麽。”
寒天往前一步,聲音越發冰冷:“說實話。”
鐘健打量了一下寒天,壯着膽子,獰笑起來:“什麽實話?這就是實話!”
鐘健一面說,一面從工具箱裏撿起那把錘子,在手裏一晃一晃的。
寒天看着鐘健的動作,冷笑一下:“怎麽,這次不打算用皮帶,用針管,用煙頭,改成用錘子了?”
鐘健聽到這話,立刻知道,那小啞巴估計是什麽都說了。
不過,這又怎樣呢?
鐘健有意無意地敲打着錘頭,嘿嘿笑着:“喲,看來你是知道了啊?我告訴你,你別以為從網上看了幾招,就想跟這兒充什麽好人了!我可是這片兒的老人兒了,跟哪兒都熟!你想要弄我,做夢!”
寒天将兩只手從褲兜裏抽了出來,右手輕輕在腕表上按了一下,語調裏沒什麽起伏:“我沒打算充好人。我就想知道,為什麽?”
鐘健知道,他根本不應該搭理這個問題。他應該繼續恐吓,嘲笑,然後把這人趕走就行。
可是,聽到那平靜的語氣,他突然有種強烈的訴說欲,無法抑制地想要把真話說出來。
他表情猙獰,臉都有些扭曲了,尖叫着吼了出來:“為什麽?我來跟你說為什麽!我特麽一個重點大學的堂堂畢業生,還是個男的,我一天天的都在幹些啥?!一會兒這個小鬼哭了,那個小鬼尿了,一個個都跟聽不懂人話一樣,就知道哭哭哭嚎嚎嚎!我就只能追在後面,給這幫小崽子擦屁股,擤鼻涕!還得裝出個笑臉!我特麽連老媽子都不如!”
寒天慢條斯理地問:“哦?你這麽不喜歡這個工作,可以不幹啊。”
“不幹?我為什麽要不幹啊?這裏包吃包住,每個月的錢都可以自己留着,五險一金都給交——我為什麽不幹?”
“而且,我只要揍那個白癡啞巴一頓,我就又可以忍受一天的工作了,我現在心态好得很!我為什麽要辭職?!”鐘健嘿嘿笑了起來。
“哦。”寒天淡淡應着,“所以,那個孩子,是你的出氣筒,你的情緒調節器?”
聽到寒天的說法,鐘健兩眼發亮,左手在大腿上一陣狂拍:“對!對!我只要心情不好,揍他一頓,我就又能心情好了。抽他一次,我就又能爽了。他可不就是我的情緒調節器嗎?還是免費的,用不壞的!”
“這樣啊。”寒天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一個讓人望而生畏,遍體發寒的笑,“那就巧了。我現在也心情不太好。讓我看看,是不是把你揍上一頓,我就能暢快一點。”
寒天話音剛落,鐘健就覺得太陽穴一陣劇痛,就像有人在用錘子不停敲打他的天靈蓋,又像有人用手攥緊了他的每一根腦神經。
“啊啊啊啊……”他痛苦地嚎叫出聲,抱住頭蹲在了地上。
“怎麽,很痛嗎?”寒天輕飄飄地問。
随着寒天的發問,這疼痛的程度又進一步提升了。
鐘健甚至覺得,現在是有人直接在用鋸子鋸他的腦袋,想要把頭蓋骨活活鋸開。
“這……這……啊啊啊!”他的鼻涕眼淚同時往外奔湧,人已經躺在了地上,只能哀嚎。
“哦,還能說話呢,看來不夠痛。”寒天一臉淡定。
接下來,鐘健驚恐地發現,他不受控制的,從工具箱裏摸出一把螺絲刀,然後用盡全力的的,朝自己的大腿上紮了過去!
“噗嗤!”
一個個的血窟窿,冒了出來。
恐懼和疼痛,讓他尖嘯起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會就這麽死在這裏。
同時,他殘存的理智,隐隐的想着:自己的叫聲,也許能把其他人引過來?
他抱着一絲希望,掙紮着看了看門口。
“不好意思,為了保證這場自娛自樂不被人打斷,我稍微做了些隔音處理呢。”寒天微笑着說,“就像,你不也曾經用布塞住童童的嘴,讓他連哭聲都發不出來,然後威脅他,不準告訴任何人麽?”
已經痛得意識模糊的鐘健,跟一灘爛泥一樣的倒在地上,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殺了我……他要殺了我……
這時,寒天的腕表發出了激烈的紅光,和滴滴的提示音。
寒天低頭看了眼腕表,“嘁”了一聲。
一瞬間,鐘健頭腦中的劇痛,消失了。他那不受控的自/殘動作,也停止了。
寒天蹲下/身,從工具箱裏撿出一把木工尺,挑起鐘健的下巴:“很可惜,你還死不了。等我們離開以後,你立刻就去找院長辭職。然後,你去錄一段視頻,把你對童童做了什麽,一字不漏地說出來,再把視頻交給警察。你要明白,從今往後,對你而言,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看守所和監獄。至于其他地方——呵呵,不管你躲到哪裏,我都能找到你。你明白了嗎?”
鐘健渾身哆嗦個不停,身上散發出難聞的腥臭味,根本不敢擡頭看這人,只能趴在地上,嘴角口涎滴落:“明,明白了。”
寒天把木工尺丢回去,站起身,撣了撣褲子上不存在的灰,轉身擰開門,一句話都沒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