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鴻門宴(二)
此詩一出,全場一片寂靜,衆官員個個目瞪口呆,林震天微蹙頭,安逸王若有所思,唯有李明雙眼頓時明亮,又驚又喜。
婷瑤垂頭喪氣地立在當場,她也知道這首詩跟風雅扯不上邊,但她只想起了這首呀。
安逸王卛先鼓掌,呵呵笑道:“柳大人将來必定是國之棟梁啊!”
林震天也立即接口道:“此詩對仗工整,意義深遠,佳作!佳作!”衆官員也随既附和,突然有一人說到:“想必柳大人也贊成李縣令的觀點吧?”
之前衆官員一直在争執明年是否增加田賦的問題,杭州連續兩年大豐收,農民的收入激增,有官員便提議增加田賦以充時庫房,大多數人都贊成,唯有李明等少數人反對,認為農民勞作辛苦,便是多得些也也是應該的,家境充裕也好渡災年,但是反對的人則反駁說,災年時官府都要撥銀兩布施粥水,更要多存庫銀。
婷瑤卻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李明,在座姓李的縣令好像只有他一人,可這詩和他有什麽關系?
李明用飽含柔情蜜意的目光回視她,深情得令她無法負荷,婷瑤趕忙移開視線。
林震天瞥見他們的互動,不禁臉色一僵,立即又挂上笑容道:“賢侄女先坐下吧。”
而後游戲繼續,婷瑤認真聽了幾首詩,都是歌功頌德之作,便再無興趣,眼光四處溜達,見一軍人走到李明身邊,向他耳語幾句,李明立即站起來與父親交談,林震天忽地将目光看向她。
婷瑤被林震天看得莫名其妙,只見李明向她走來,低聲說道:“婷瑤,有幾名私鹽案的流寇,好似逃竄到了境內,此事機密,父親要我陪你到他的書房中,将你當時在山內所見所聞告知翰都尉,翰都尉馬上就到。”
婷瑤連忙點點頭,随他向前院書房走去,忽覺得有道視線在觀察自己,意味不明,忙回頭查看,卻見衆人說說笑笑,似乎無人理會她。她疑惑地看了看眼安逸王,剛才感知的視線,似乎是從他得方位傳來。
李明看着她微笑道:“婷瑤,你的詩作的真好,也謝謝你支持我。”
“啊?哦,”婷瑤回過神,她已從江大人口中獲知緣由,不希望李明誤會,再說詩詩剽竊的,談到這個就別扭,“是正确的我才支持!別說這個了,我一點也不喜歡作詩。”急忙移轉話題,“翰都尉是什麽人?”
李明介紹道:“翰都尉掌管杭州軍務,與父親大人是同級的,只是職責不同。”
快走到書房時,管家突然急急忙忙跑過來,喘着氣道:“公子,二郎君他突然面色發白,胸口絞痛,老奴已差人去請官醫,您看您”
李明聞言急道:“爹爹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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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差人送二郎君到院中休息了,這會應該到了。”
李明拔腿就走,忽又急急地轉身道歉:“婷瑤,我先去看看爹爹,你自己到書房等翰都尉行麽?如果爹爹沒事,我馬上就過來。”
“沒問題,你快去吧,替我問候謝叔叔。”
婷瑤目送他走遠,自己一人沿着花幽小徑往書房走去,主人、客人和家奴都在後花園忙碌,前院這邊靜悄悄地,婷瑤反倒覺得心曠神怡。走入書房,爐中的炭火燒的正旺,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婷瑤忙關上門,呵口氣,暖和暖和,這林震天也真是的,大冷天的,竟在四處漏風的花園涼亭內招待客人,放再多炭火也是枉然。
婷瑤坐在爐火一面烤火一面等待,仔細回想她見過的魔教衆徒的長相,隔了一個月時間,有些面目模糊,不知能不能幫到翰都尉,她一坐下就直犯困,忙站起來活動活動,邊活動筋骨邊看書房壁上的水墨山水畫,一會翰都尉來了,她卻在打瞌睡就不好啦。
婷瑤正在欣賞着一副風雨江山圖,忽聽身後的屏風傳來細微的水響,她奇怪地側耳傾聽,的确有水滴的聲音,難道是房頂的積雪化成水漏下來了?好奇心極強的她,忍不住往屏風處走,想瞧瞧到底是什麽動靜。
可是走到屏風邊上時,水聲忽地大了起來,不是水滴而是水流了,婷瑤猛地頓住,心中警鈴大作,連鼻端都好似聞到了陰謀的味道,急忙返身往書房外跑。
屏風後的林玉成瞥見她沒上當,立即狂奔出來,飛身一撲,将婷瑤撲倒在地,壓在身下。他與父親商量好,先騙婷瑤到書房來,再由他表演一出美男出浴被她撞見的戲碼,而後被人現場逮住,這樣婷瑤就必須為他的聲譽負責,娶他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林玉成早已藏身書房,見婷瑤進來,立即寬衣解帶沐浴,好不容易才将她吸引過來,可惜婷瑤走到屏風這就往外跑,他只得親自出去逮人,死死地壓住,口中高聲叫道:“柳小姐,你怎麽偷看我洗澡呢?”
婷瑤氣的差點吐血,她剛才就是怕看到蛤蟆出水,沒想到現在卻被這只蛤蟆給壓住,男人的力氣大得多,她怎麽掙都掙不開,咬牙切齒地罵道:“滾開,我沒看見你,少自作多情!”
林震天帶着幾位同僚正往書房走來,聽到兒子的叫喊心中一喜,故作不解道:“怎麽回事?”加快腳步來到書房前,伸手将房門一推,眼前的情景卻是他沒料想到的——兒子光溜溜地壓在柳丫頭的身上!他明明說得很清楚,一定将婷瑤引到屏風後,造成她偷看他的假象,一定要讓她成為過錯方啊!
林震天久經沙場,這點小狀況不在話下,立即變換臺詞:“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還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林玉成平日糊塗,這時卻有了理智,哽咽道:“爹爹,孩兒看您的書房暖和,便來這沐浴,誰知柳小姐突然走進來,還看到孩兒的身子,這要孩兒以後如何見人?孩兒想請柳小姐負責,誰知她轉身就跑,孩兒沒辦法,這才”
林大人直頓足,又急又怒道:“你怎麽總是跑到書房來沐浴?這下該怎麽辦?來人,快扶少爺起來穿衣服,不怕凍着麽?”
林震天此次帶來的幾人,都是平日機靈又貼心的心腹,之前雖沒得他的暗示,現在卻十分知趣地接口道:“林大人莫怪令公子啦,他也不知今日我們會來書房議事,事已至此,當想法解決,柳大人,這林少爺的身子你也看過了,按理,你該負責啊!”
林震天心中暗喜,長嘆一聲,将目光落在婷瑤身上,等待她的答複。
婷瑤憤怒得直發抖,拼命咬住下唇提醒自己冷靜,已經落入陷阱中必須自救,今日在場的人肯定無人會幫自己,她心念急轉,待林玉成一被扶起,還趴在地上不動,侍從忙又過來扶她。
婷瑤由人将自己扶起,雙手環抱胸前,冷凝着俏臉,沉聲說道:“剛才的情形,想必各位大人也有看到了,他在後我在前,我身後可沒長眼睛,進屋一聽到屏風後有水聲,我立即轉身出屋,有屏風擋着,我什麽都沒看見,卻不知何故林公子要跑出來将我抓住?”
林玉成立即叫屈:“你明明到屏風後來了,看光了我的身子。”
婷瑤狠狠地盯着他冷哼道:“你那時在幹嘛?”
“我?”林玉成眼珠一轉,“我剛才沐浴出來,被你看個正着。”
“好,你說我看了你,那你也應當看到了我的正面,我的衣衫前有什麽圖案?馬上回答!”她今天穿件橘紅色的對襟棉襖,上腹部有一大朵對襟拼接的牡丹,十分搶眼,現在被她遮得嚴嚴實實,她一面盯着林玉成,一面監視各官員,看誰敢給暗示。
林玉成支支吾吾個半天,回答不出來。
同行的謝大人立即替他辯解:“柳大人,人一驚慌必定不會注意這些。”
婷瑤冷笑了一聲,“他一個男人有什麽好驚慌的,難道還怕我吃了他?我這圖案十分醒目,稍稍想下總能說出個大概來。”
林玉成忙道:“可你剛才蹲着身子躲着,我當然看不清楚。”
“哼!”婷瑤冷哼一聲,“我要在屏風這邊躲着那還說得過去,都到後面去了還蹲着幹嘛?偷看你的腳嗎?”
“這”
婷瑤步步緊逼,“你既然是沐浴出來,這麽冷的天,難道不應該先拿條厚毛巾在手上擦水?聽到有人進門,為什麽不用它遮擋?你的毛巾呢?”
見林玉成臉色一變,她心中一動,忙快步走到屏風後一看,頓時大樂,“嘩”的一聲将屏風推開,“各位大人,有人沐浴連條毛巾都不帶嗎?”林震天惱怒地橫了兒子一眼,怎麽忘了這個?
“這這都是小厮的事。”立即有官員幫忙。
“哦,可小厮好像現在也沒來啊,林公子剛才就已經出浴,打算在這等到結冰嗎?”
婷瑤推開屏風時,雙手自己美再擋在胸前,林玉成立即道:“我記起來了,你衣前有朵牡丹花。”
婷瑤氣紅了臉,她見過不要臉的,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一個溫和的男聲替她說道:“大哥,所有人能看到的事,怎麽能叫你記起來了呢?若是婷瑤放下手之前你能記起來,才算數。”
李明款款步入,站在婷瑤的身邊,給予支持,他來了一小會兒,見情勢不對,忙将門口守着的家奴到一旁問清原委,現已差人去後院,請婷瑤的兩名侍衛過來。
婷瑤終于松了口氣,有人作證,她就不怕他們颠倒黑白。
林震天恨恨地瞪了李明一眼,謝大人一見形勢不妙,立即轉換話題:“柳大人,不論你是否看到,你剛才與林公子共處一室總是事實,為了林公子的清譽,你就必須負責!快快将臨公子娶回家去,才是正人君子之道。”
“謝大人說得有理啊!”所有人立即附和。
“各位大人言之有理!賢侄女,這事說到哪去你都沒理,就算你告到女皇那,林某夜要據理力争;你放心,以後成了親戚,我李家必不會虧待你。”林震天忙順着衆人的話恩威并施。
婷瑤可不吃這套,今天看來不能善了了,既然林震天卑鄙,就別怪她不留情面,“哼!林玉成他有清譽嗎?若他現在給我瞧瞧胸前的朱砂,我就相信他有清譽。”
林氏父子的臉色同時黑成鍋底,衆官員也面面相觑啞口無言,林玉成押小倌都不知道押了多少個,哪還會有什麽朱砂?更別提他時不常找些有夫之婦來段露水姻緣,這可是花都人都知道的事,他的身子恐怕不知道被多少人看過了。
要婷瑤負責,看來是不太可能,林震天只得強硬地道:“一碼歸一碼,今日的事你要如何了結?”
婷瑤挑眉一笑:“如果林大人肯就此作罷,此事我不會亂說,對令公子的聲譽不會有任何影響。如果林大人一定要個說發,只管放心,我會去同左相大人商量,只是林大人的書房竟成了令公子的浴室,要是左相大人知道了,不知會如何評論。”
林震天的臉色更是難看,逼婚不成,賠光了兒子的聲譽,現在連自己都被牽扯上了,衆官員見她擡出了左相,都不敢再出聲。
婷瑤一見陣勢,就知道自己押對寶了,婷瑤湊近林震天耳語道:“如果一定娶令公子,也不是不行,今日娶,明日休,原因就不必我明說了吧?”林震天的臉變了又變,瑤是兒子被休了,就更別想嫁出去了。
這時,婷瑤的兩名侍衛進了房,抱拳拱手道:“柳小姐,可有事需要屬下相助?”
婷瑤“呵呵”嬌笑道:“沒事,不過是跟林大人開個玩笑罷了。”說着躍過衆人,在兩名侍衛的保護下,到後院尋爹爹,直接回家,宴會也不參加,
李明一直送到大門口,婷瑤不好意思地笑到:“李明,對不起,連累你了,林震天不會為難你吧?”
李明笑到:“婷瑤剛才不是說對的才支持?那麽反過來,錯的我必不支持,便是同父親絕了父子關系也無妨。”
婷瑤看見他眼裏的怒火,正想說什麽,卻被他搶先,“這是我的家事,婷瑤不必煩惱,我還會在花都住幾天,有什麽要幫忙的只管說,可惜不能送你去京都。”
在那日一別後,婷瑤也在第四天早上,也就是接到聖旨的第八天,柳氏父女就坐上了去京都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