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報仇
恒安王府書房,蘇荷端了參湯進來,李思歸似乎在低頭作畫,全神貫注,竟未曾留意有人靠近。
難得有這樣靜谧的時刻,蘇荷心底一暖,溫聲道:“主上……”
李思歸手中畫筆一頓,而後将那幅畫遮住,匆忙一瞥,蘇荷只看得見那畫上一角,似乎是女子的裙裾。
李思歸擡眸看她一眼,冷了臉色,“若是沒什麽旁的事,不必過來。”
蘇荷有些難堪,“我只是想給主上送些補湯。”
“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你只需要做好你該做的事!”
蘇荷在心底自嘲一笑,自己該做的事,就是做一個有名無實的恒安王妃罷了。
李思歸連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只差送客二字。
蘇荷将參湯放在桌上,默默退了出去,她不是沒有看到李思歸脖子上的痕跡,他用心去畫的美人圖,她一直以為他是無心的,原來自己竟是錯了。
她還記得大婚那日,沒有賓朋,整個王府中冷冷清清,她獨自坐在喜房中,等着他過來。
他确實來了,只是身上着的卻并非是大紅喜服,素白的衣衫将整個人襯的愈發涼薄,他身後跟着一名下屬,那人手中端着一壺酒。
李思歸坐在桌前,一言不發,久到終是她自己将蓋頭除去,他聲音冷淡,“高皇後允諾了你什麽?”
蘇荷心頭一驚,“妾身不知王爺在說什麽!”
李思歸冷笑一聲,“眼前你還有兩條路可走,要麽飲了這杯鸩酒,本王自會找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來替代你,要麽為本王做事,到時候高皇後囑托給你什麽,你便一一禀報給本王。”
蘇荷為人棋子,又哪裏有選擇的餘地,她心裏清楚,即便仍舊為高皇後做事,待她除去李思歸那日,恐怕便也是自己的死期了。
早在她認他為新主的那日,她便應該明白自己不該有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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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道恒安王病弱,不近女色,他連逢場作戲的機會都不曾給她。
魏延走進來,禀報道:“函陽真人已經進宮了。”
李思歸并無喜色,又聽魏延問道:“只是屬下不明白,為何要讓高家來舉薦函陽真人?”
李思歸道:“皇帝沉迷丹藥,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麽事,高家亦有過,必然不會在這件事上再興風作浪,怕是比旁人更希望息事寧人。”
魏延道:“主上這招真正高明,先是讓妘貴人等人向皇帝提起長生不老之術,皇帝如今只一心修道,而遠了後宮,倒是讓高後也放松警惕。可接下來,要怎麽做呢?”
李思歸走到窗前,房中放着的一株鳶尾花開的正豔,他伸出手去,将其中一朵摘下,“幫高後清理障礙,除掉二皇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族勢力平均,若是二皇子被除去,三皇子必定有所忌憚,而高後則氣焰更加嚣張,到那時即便臣服于李翃母子,恐怕也不會相信自己能夠安然無恙。
可若是李思歸這時取而代之,三皇子一黨必定會站在李思歸這邊,幫李思歸滅高氏。
李思歸又問道:“讓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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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嘉禾便開始用自己的力量找尋當年歷山書院的真相,可卻舉步維艱。
李翃找人将她約了出來,她已經許久不見李翃,費了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出了門,便有一輛馬車停在後門,她已經上了一次當,這次自然小心謹慎許多,可沒想到馬車中坐着的是李思歸,她知道若是沒有什麽事,李思歸是不會來找她的,“是你……”
李思歸言簡意赅,“你不是想知道你哥哥被誰所殺嗎?”
嘉禾聞言毫不猶豫地上了馬車
,只不過這輛馬車剛剛離去,另一輛馬車便停留在崔府後門前。
李翃從馬車中下來,久等不至,正要找人去問,這時後門突然打開,崔氏身後跟了幾個侍女,似乎是知道了他們兩人之事。
崔氏略一欠身,“睿王殿下,妾身有事正好要同殿下商議。”
馬車上,李思歸一路閉目養神,嘉禾屢次想問,都又将話吞了回去。
馬車一路出城去,在一處荒廢寺廟中停下,嘉禾下了馬車,問道:“這是?”
李思歸卻問身邊的人,“人帶來了?”
魏延道:“已經在裏邊了!”
嘉禾疑惑地跟着李思歸走進去,卻看見破廟柱子上捆着一人,正是高風。
高風嘴被塞住,看見兩人走進來不住支吾,李思歸從袖口中取出一把匕首,拔出之後遞給嘉禾,嘉禾手一顫,李思歸卻仿佛料到她會有此反應,道:“他便是殺了你哥哥的兇手,你若是指望找出證據來讓刑部定他的罪,恐怕比登天還難。”
嘉禾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高風有如此家世,即便她能定他的罪,怕也拗不過高家的權勢,更拗不過高皇後想保住高風的心,“可是,确實是他嗎?”
李思歸向魏延投去一眼,魏延便将高風口中塞着的破布取出,高風的話語因為恐懼而變得混亂,“你們要幹什麽!”
李思歸拉着嘉禾的胳膊走近,“平元十四年,他也曾在歷山書院讀書,與你哥哥有過不止一次沖突,在你哥哥出事之後,旁人畏懼于高氏,便将此事隐瞞了下去。”
嘉禾聽他說起哥哥,心頭恨意湧上,她拿着匕首指着高風,“當真是他殺了我哥哥?”
高風早在那日春獵之時便已經知道蕭嘉禾便是蕭雲揚的妹妹,只不過現下他如何肯承認,但又怕蕭嘉禾失去理智,只威脅道:“你們莫要輕舉妄動,什麽殺人我根本不知,你們今日若是敢動我,高氏不會放過你們!”
嘉禾回頭看向李思歸,她并不擔心自己,可舅舅和李思歸那裏,她不想連累他們,李思歸似乎明白她的憂慮,道:“高公子那日在客棧中清醒之後,便十分惱怒。昨日在街上搶走一女子,而後強迫了那女子,更是以名譽相威脅,讓那女子就範,以便今後供你為所欲為,今日你便是單獨去見那女子才會被我的人擄走,可那名女子乃是劉禦史的庶女,如此一來,你死在這裏,旁人也只會以為是你品行不端,被人除暴安良而已!”
高風強撐着道:“李思歸,你無甚權勢,為何偏偏要與我作對!”
李思歸冷哼一聲,“在我眼裏,殺了你如同碾死一只螞蟻。”而後對嘉禾道:“對于你的仇人,報仇雪恨才是最重要的,今日放過了,明日後悔莫及的便是自己,只要能報仇,使出什麽手段并不重要!”
李思歸擡了擡手,魏延便上前在高風腿上砍了一劍,高風痛叫出聲,李思歸面不改色,道:“你認是不認?”
見他不說話,魏延又要向前,高風臉色慘白,連忙道:“我認,我認……可你們不能殺我……”
高風指望有人能來救他,可如今他不說,恐怕人還沒有來,他便會被李思歸的屬下砍死,“是我……是我殺了蕭雲揚。”
嘉禾眼眶中盛滿淚,欲上前殺了高風,卻被李思歸扯住,李思歸命令道:“繼續說!”
高風打了個寒顫,“我僞造書信将他約到後山上,從暗處向他射了……一箭,他中箭之後,失了力氣,我一腳将他踢到山崖下,可誰知……他卻緊緊抓住我的前襟,将我衣服扯破,我用力将他推了下去……”
他話剛說完,嘉禾便沖了過來,匕首捅在他胸口,高風悶痛一聲,險些暈過去,他似乎沒能想到這女人竟然真的會動手。
嘉禾不願再看,将匕首丢在地上,李思歸将她扶住,對魏延道:“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利落一點。”
嘉禾坐上馬車,似乎還沒從方才的情景中緩過來,她只覺得身上有些冷,李思歸将衣衫給她披上,嘉禾聲音消沉,“他死了嗎?”
李思歸道:“大概快了吧!”
破廟裏,高風退無可退,嘴上又重新被人塞住,只能眼睜睜看着魏延一劍斬在他下///身,高風睜大雙眼,痛不可擋,魏延道:“這一劍,是主子吩咐的,因為你碰了不該碰的人。”而後又揮起劍了結了他的性命,高風至死都不敢相信,李思歸竟然真的敢殺他。
魏延前來複命,只聽見馬車裏李思歸淡淡道:“走吧。”
嘉禾的臉頰上有一絲血跡,李思歸伸出手去幫她擦掉,嘉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對李思歸這有些親密的舉動毫無察覺,而後過了許久,擡起頭看着李思歸問道:“為什麽我報了仇,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
李思歸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因為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所以,才要加倍的報複,奪走他們最在乎的東西,這樣才能讓那些作惡的人體會到真正的痛楚,興許也能讓自己心裏好過一些。”
嘉禾又一次道:“謝謝你。”
李思歸轉過頭去,道:“你不必謝我,我也想殺他。”而後又問她,“你會覺得這手段太狠毒嗎?”
嘉禾卻搖了搖頭,“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他該有此下場!”
李思歸有些贊賞的看着她,嘉禾道:“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挺像我哥哥的?”
李思歸看着腰間的香囊道:“都喜歡杜蘅嗎?”
“哥哥活着的時候,也是這樣擋在我前面,有什麽事他總是先幫我解決。”
李思歸低聲道:“我不是你哥哥!”
嘉禾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道:“是啊,哥哥再也回不來了。”
馬車在将軍府不遠處的街角停下,嘉禾同李思歸道別,剛要下馬車又被李思歸攔住,嘉禾疑惑地看向他,李思歸卻拉開車窗圍簾讓她看去,将軍府門外,崔氏送李翃離開,嘉禾連忙坐了回去,她明明是為了哥哥的事才和李思歸出城,可此情此景,倒像是她二人偷情一般。
而李思歸看過來,她耳邊泛紅,似乎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又微不可察的低笑一聲。
嘉禾回了府,才知道李翃和崔氏都談了些什麽,“舅母是說他答應了?”
崔氏了卻一樁心事,十分開懷,“他還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是過兩日宮中百花宴上便向皇上請求賜婚。”
嘉禾心裏雖然有此準備,可還是覺得太突兀了一些,崔氏滿意地回房去了,嘉禾卻被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攪地徹夜難眠。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小天使們不要潛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