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聖僧誤終身

第58章 ===

或許是由于做了那個绮麗之夢的緣故, 莫名有些心虛的孫悟空，在察覺到師父的視線朝着自己看過來的時候，竟有些不敢對上師父的目光。

他故作随意的錯開了視線，擡眸看了看蔚藍澄澈的天空, 說道：“今日天色真好。”

因為剛睡醒, 他的頭發還有淩亂, 發梢微微翹着, 讓他那張棱角分明的俊臉上多了幾分孩子氣。

楚孑對着孫悟空招了招手：“悟空, 來。”

孫悟空聞言, 聽話的走到了楚孑面前。

楚孑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高了快有一個頭的大徒弟, 十分自然的伸出手壓下了孫悟空翹起來的發梢，又将他的碎發撩至耳後。

因為這個動作，他的指尖輕輕摩擦到了孫悟空的耳根，惹得孫悟空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本就敏|感的耳根也彌漫出了幾分灼灼的燙意。

但他并沒有因此而後退或者是避開楚孑的動作，反而是身體微微前傾，好讓楚孑能更方便的将他那略顯淩亂的碎發整理好。

楚孑和孫悟空此番這種狀态有些像楚孑第一次在五行山下，見到被壓在山下的孫悟空時的場景。那個時候，楚孑也是像現在這般, 動作溫柔的幫孫悟空疏離着發絲。

時間一晃便是一年多，與那個時候相比, 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多以前的那個齊天大聖，因為心裏憋着一股被如來、被天界算計的郁氣，所以對即将成為他師父的僧人愛理不理。

而現在, 桀骜難馴的齊天大聖放下了心裏的戒備, 不僅收回了身上尖銳的利刺, 變得溫順下來，還主動将自己柔軟的一面展露到了白衣僧人的面前。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大狗狗一般，渴望着得到更多楚孑的親近。

楚孑和孫悟空這份自然而然的親昵，落在豬八戒和樓煜的眼裏，又是另一番感受了。豬八戒看着自己的師父和大師兄的互動，內心深處彌漫出了一絲輕微的酸澀。

與作為大師兄的孫悟空相比，他這個二徒弟與師父相識的時間晚了一些。也就是晚了的這一步，讓自己在唐三藏心中的地位，始終是弱于了孫悟空。

豬八戒原本以為自己是不會在意這些的，畢竟他很清楚自己只需要以豬八戒的身份保護唐三藏西行到雷音寺取得真經便可。而師父是如來欽定的取經人，無論經歷什麽磨難，最終都會成功取得真經。

有孫悟空在前頭頂着，他不需要用全力，也不需要太過憂心，一路上好吃好睡，心情舒坦就行。其他的，他不需要去在意，也沒必要去糾結什麽，随遇而安便好。

然而此刻，當他看到師父和孫悟空這般親近後，豬八戒發現自己的心裏還是産生了一種細微的不甘和吃味。

樓煜作為文榮國的将軍，在只有男子存在的國度裏，他對于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情愫自然最為清楚。

他的目光在孫悟空和楚孑的身上來回看了一遍，若有所思的半眯起了眼睛。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孫悟空對于唐三藏的感情是他并不只是單純的師徒之情。

而至于唐三藏，樓煜不知道這位來自大唐的聖僧，是真得性子沉靜淡漠，不為世俗情感卻羁絆。還是藏匿得太深，讓旁人窺探不到他平靜無瀾的眼眸下的深邃暗湧。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讓樓煜覺得十分的有趣，讓他有一種想要去探究的沖動。樓煜看人的目光很準，潛意識裏他覺得唐三藏并不像表面這般簡單。

這世間沒有絕對完美的一個人，而若是有一個人能做到好到讓旁人挑不出一點毛病，讓旁人一見到他就心生歡喜和欣賞，那必然是這個人刻意營造出的結果。

有一種人就是有這種能力，能讓別人看到的那一面，就是他想要展示出來的那一面。而這唐三藏是不是就是如此，樓煜很想知道。

身份使然，喜好舞刀弄槍的樓煜一直以來就不太喜歡那種端着架子，故作清高的男子。那種男子說好聽點是斯文儒雅、風光霁月，但在樓煜看來，不過是空有一肚子墨水的文弱讀書人，

真言遇到危險了，第一個就倒下。平日裏念得那些之乎者也，在真正的刀劍面前，連廢鐵都比不上。

然而唐三藏卻不一樣，不知為何，這大唐來得聖僧看起來沉沉靜靜，身形單薄，卻并不讓人覺得弱小。他的那份淡定與從容。像是從骨髓裏透出來的一樣。

明明單看外形，這聖僧就像是一個連自保都很有困難的人，卻非常矛盾的，給人一種非常強大的感覺。這麽想着，樓煜看向這白衣僧人的眼神，也不禁加深了些許。

楚孑自然也感覺到了樓煜那暗含着幾分探究的目光，不過他并不怎麽在意，收回手之後，便将方才對豬八戒說過的話，又對站在他面前的孫悟空說了一遍：“吃過早膳我們就繼續趕路。”

孫悟空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好。”

營地裏，士兵們早上吃的都是肉包子和白米粥。樓煜考慮到師徒四人是僧人，不吃葷腥，所以又特意讓炊事兵做了些白面饅頭。

吃過早膳，師徒四人整裝出發，而樓煜則是帶上了一批将士，準備與師徒四人同行。

在去往皇城的路上，好奇心重的豬八戒沒忍住問了樓煜：“你們男兒國的人都是怎麽生小孩的？”說話間，他還裝作不經意的瞟了一眼樓煜的肚子。

樓煜發現了豬八戒的眼神，目光頓時冷了一瞬：“你若這麽想知道，等到了城中，我便讓驿丞送你吃一顆孕果，驟時你就知道如何生了。”

喝過子母河水的豬八戒聞言，瞬間就打了個哆嗦：“我就有些好奇而已。”那腹痛的感覺至今讓他記憶猶新，他可不想再遭受那個罪。

孫悟空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八戒，好奇心害死貓。”話落，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看着樓煜道：“你們男兒國和女兒國是不是有什麽淵源？”

樓煜似笑非笑的看了孫悟空一眼：“好奇心害死貓。”

孫悟空：“……”

豬八戒在一旁偷笑，讓這弼馬溫說他。明明自己好奇心也很重。

孫悟空瞥了豬八戒一眼，開始活動着自己的手關節：“八戒，你骨頭最近似乎有些緊了，需不需要大師兄我給你松松骨？”

豬八戒聽着孫悟空那活動關節的咯噔聲，瞬間就止住了笑：“不用了，不用了。”在絕對的武力值面前，他老豬向來是能屈能伸的。

孫悟空聞言，這才放下了手，不再理會豬八戒。

就這樣，又走了一會兒，豬八戒伸長脖子看了看前方，“這還要走多久才到啊？”豬八戒正說着，前方就飛來了一只白色的信鴿。

很快，這信鴿就停在了樓煜的肩上。

樓煜輕輕撫摸了一下信鴿的頭部，然後從信鴿的腳上取下一張卷起來的字條。

待看到字條上的內容之後，樓煜的臉色沉了一分，他五指收攏，将字條捏碎成粉末，任由它們從掌心落下。

思忖了幾秒之後，樓煜看向了坐在白龍馬上的楚孑：“聖僧，陛下緊急調令，我還有事就不與你們同行了。”話落，樓煜把目光轉向了前方的森林：“你們穿過這森林一直往前走，不足半日便可到達皇城。”

楚孑微微颔首，“多謝将軍。”

樓煜不再多言，笑了笑之後便勒住缰繩，調轉了一個方向，帶着其他将士們朝着楚孑右側方向而去。

沙悟淨看着樓煜離開的背影道：“他們看起來很急的樣子，不知道是突然發生了何事。”

孫悟空道：“管那些幹嘛。”

沙悟淨點頭：“大師兄說得對。”他們作為徒弟的，只需要保護好師父就行，旁的事情，不該他們管。

沙悟淨心裏這麽想着，這時，那原本已經離開的樓煜突然又倒返了回來。他駕着駿馬迅速來到楚孑身邊，目光在楚孑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特意說了一句：“聖僧，進皇城之前，最好先将臉遮住。”

說到最後這半句話的時候，樓煜的語氣裏透出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深意。

豬八戒上前問道：“你這話是什麽……”

然而豬八戒的話還沒有說完，樓煜就已經駕馬而去，留下了一片灰塵。

很顯然，是将豬八戒直接無視了。

豬八戒：“……”

沙悟淨愣了愣：“二師兄，所以他特意倒回來說得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豬八戒眨了眨眼睫，盯着樓煜的背影看了幾秒，随後又轉向了楚孑。看着師父這張好看到極致的臉，豬八戒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大概是因為師父的外形太過惹眼？”

孫悟空眉頭微微一擰：“有可能。”

在西梁女國的時候，他們四人一進城，那群女子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師父的身上一般。有些女子還趁機偷摸了師父，吃了師父不少豆腐。

而文榮國是男兒國，國中上下全是男子，男子定然不會有女子那般矜持，行為舉止肯定也會更加的坦蕩和随性。

這麽一想之後，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果然該給師父做一番僞裝。孫悟空看着馬背上的楚孑道：“師父，我用法術将你的容貌變化一下吧。”

楚孑并沒有什麽異議：“好。”

豬八戒湊上前：“大師兄，你要把師父變成什麽模樣？”

孫悟空思考了片刻：“就普通的模樣。”若是把師父的臉僞裝得太醜，和師父本身的氣質差異太大，反而會顯得刻意，平白惹人懷疑。

這後面的話孫悟空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豬八戒卻聽懂了他的意思。不過随後，豬八戒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說道：“大師兄，你的法術若是替別人僞裝，一次只能維持六個時辰吧。”

孫悟空嗯了一聲：“所以我在進城之前，才給師父做僞裝。”一次能維持六個時辰，應該能确保他們拿到通關文牒離開文榮國。

打定主意之後，師徒四人穿過了前方這片森林，又往前走了幾十公裏。在看到不遠處的城池後，楚孑他們才停了下來。

在一處隐蔽的樹蔭下，孫悟空開始用法術對楚孑的臉做着僞裝。只見他指尖一轉，淡金色的光芒就從他的指縫中蔓延而出，接着便籠罩到了楚孑的臉上。

兩秒之後，光暈散去，楚孑那張好看到毫無瑕疵的臉，就變成了一張尚且還算清秀的面容。

孫悟空十分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

這樣一來，師父就不會那麽引人注目了。

楚孑摸了摸自己的臉，因為無法看到自己此刻是什麽模樣，于是他便往前走了兩步，凝視着孫悟空的眼睛。

從孫悟空的眼睛裏所印出來的倒影來看，這是一張五官端正的臉，頂多只能算是秀氣，放在人群中也并不會惹眼。

楚孑的本意只是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然而他這認真的凝視卻讓孫悟空的心跳都差點漏了半拍。因為明白了自己對于師父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思，所以只要師父稍微親近他一下，孫悟空就會有幾分緊張。

而緊張裏，又夾着一種興奮和隐秘的歡喜。

楚孑很認真的問道：“悟空，需要把我的眼睛顏色也僞裝一下嗎？”

孫悟空聞言，目光在師父琥珀色的眸子裏停留了幾秒。光暈籠罩在師父身上，為他這偏淺的瞳色暈染上了一層清潤的光輝，清冷中所透出的一絲柔情，很難讓人忽視。

“要，必須要。”孫悟空脫口而出，這有些急切的模樣的像是怕自己最心愛的珍寶被別人觊觎一樣。

楚孑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起來，“那便有勞悟空将我的瞳孔顏色僞裝成黑色。”

孫悟空點了點頭，又用法術将楚孑琥珀色的瞳孔變成了如墨一般幽深的濃黑。也不知是不是孫悟空的錯覺，黑色的瞳孔讓師父身上多了幾分深邃莫測的神秘感。

豬八戒走到孫悟空身邊，拍了一下孫悟空的肩膀，“好了大師兄，既然僞裝好了，就別在這裏傻站着。”說完，他又看向了楚孑：“師父，我們進城吧。”

沙悟淨雙手合十，非常虔誠的說道：“但願我們此行能順利。”

豬八戒笑道：“沙師弟，瞧你這樣，就跟我們進去之後會出什麽意外一樣。”

沙悟淨沒說話，不知為何，他的心裏總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楚孑道：“好了，進去吧。”

楚孑這話說完之後，師徒四人連馬五口，走向了文榮國的城門。然而本該是萬無一失的，結果卻在師徒四人剛踏進城門沒多久，就出現了意外。

十幾個穿着侍衛服的男子将師徒四人圍了起來，他們身形高大壯碩，手上拿着佩劍，非常堅定且強勢的堵住了師徒四人的去路，

不過雖然将師徒四人團團圍住了，但是他們卻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且他們目光落在楚孑身上的時候，眼神中都帶着明顯的敬畏。

豬八戒愣了愣，看着這突然出現将他們二話不說就圍住的侍衛們，有些發懵：“什麽情況啊這是。”

沙悟淨搖頭。

豬八戒瞪了沙悟淨一眼：“沙師弟你好像有烏鴉嘴的潛質。”

沙悟淨眨了眨眼睛，有些無辜。

孫悟空掃了一圈這些侍衛，問道：“你們是什……”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就從這些侍衛的身後小跑了過來。看得出來這男子來得很急，額頭上都冒出了汗水，一副氣喘籲籲的模樣。

在這個少年的身後，還停了一輛非常精致的馬車。

這少年來到楚孑面前，鼻子一酸，突然就哭了出來：“少爺啊，你們怎麽……怎麽還真得把頭發剪了啊！”他哭得稀裏嘩啦的：“這…這就算是不想進宮選妃，也不該出家啊！姥爺要是知道你如此……如此糟蹋自己……指不定，指不定要氣出個好歹來！”

說到最後，這少年因為哭得太過傷心，還打了一個響嗝來，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

孫悟空：“……”

豬八戒：“……”

沙悟淨：“……”

三人心中同時浮現出一個想法，這哭得慘兮兮的少年究竟哪來的！

楚孑輕抿雙唇：“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

楚孑的本意是想澄清，然而他這話一說完之後，少年頓時哭得更兇了：“嗚嗚嗚，少爺！你當真是如此絕情嗎，為了不進宮參加選妃，連我也要裝作不認識嗎！”

楚孑身體微頓：“進宮？選妃？”

少年吸了吸哭紅的鼻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才盡可能的平靜語氣說道：“新帝陛下如今已登基三年，這三年來頭一遭選妃。少爺你身份特殊，二主子已經發話了，無論如何，就算擡着少爺的屍體，也要将少爺你擡進皇宮。”

楚孑道：“我并非你家少爺。”

少年聞言，有一瞬間的遲疑，但是待看到楚孑的臉之後，這份遲疑就立刻散去了，他非常堅定的說道：“少爺，雖然你剪了頭發，又換了一這僧衣，但你這張臉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這少年說得斬釘截鐵，眼神中還帶上了一絲哀怨，似乎是在控訴着自家少爺為了逃跑竟然抛棄了他。

楚孑：“……”

楚孑靜默了兩秒，把目光轉向了孫悟空。

孫悟空，孫悟空也很懵。

豬八戒同樣看向孫悟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大師兄，你這随便給師父變化的一張臉，看來也一點都不普通啊。”

孫悟空這下也靜默了。

他哪裏知道這世間竟然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發生，他用法術随意給師父僞裝的一張臉，竟然和這少年口中的少爺一個模樣。

沙悟淨有些疑糊的說道：“大師兄，會不會是這個少年在故意诓我們？”

孫悟空回道：“應該不是。”這少年并不像是在說謊，而且這些侍衛一看就并非是僞裝的。更重要的是，孫悟空聽到了周圍這些圍觀的百姓的議論聲———

“這林家小公子也真是豁出去了啊，為了不進皇宮，竟然還真得剪了頭發當起僧人來了！”

“你們別說，這林家小公子當起僧人來，看着竟然比平時要好看多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這通身的氣質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看着怪吸引人的！”

“對啊！以前我沒覺得林家公子這模樣有多好看，但是今兒個這麽一見，竟有一種清雅脫俗之感。”

“不說其他，就這溫雅的氣質，跟一株寒梅似的，絕對能在衆多參選秀子中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