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第三次拍攝之前,餘朗和姜聞晝在一個活動上碰了面,結束以後又一起去吃了宵夜,兩個人一起回酒店的路上餘朗問他:“你為什麽選了去珈山啊?”
“我的天,誰要和陳最恩恩愛愛真的去約會啊?”姜聞晝很嫌棄地說,“還不如拉他去爬山折磨折磨他好吧。”
餘朗不由感慨姜聞晝真是不走尋常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反正後期能把死的都剪成活的,陳最又不能在攝像機前打我,你說是不是?”姜聞晝很可愛地一笑。
“你跟他關系為什麽這麽差啊?”餘朗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叫八字不合。”姜聞晝一聳肩,“好了,不說他了,你有沒有給約會做準備啊?”
餘朗完全沒想過這回事,所以他誠實地搖搖頭。
“你這真夫夫怎麽比我這種假的還随便啊?”姜聞晝一臉難以置信,“這就是婚後嗎?”
“不是啦……”餘朗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最近都在工作嘛,顧不上想這個。”
“為了節目效果你也可以準備準備的。”姜聞晝好心建議。
“那姜姜有沒有好建議啊?”餘朗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麽,就問姜聞晝。
“那你可是問對人了。”姜聞晝沖餘朗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點,神神秘秘的樣子。
姜聞晝确實認真研究過戀愛這件事,從書到劇,夾雜幾部電影,深刻貫徹落實了什麽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種事。
把餘朗這種小白唬得一愣一愣的,都沒工夫考慮這些方案的可行性了。
“不過這個節目的觀衆肯定是來看談戀愛的,所以只要夠甜就好了。”姜聞晝進行了他的陳詞總結,“你再花點小心思,那肯定錦上添花。”
于是回到酒店之後,餘朗就開始思考“适當加入兩個人曾經的約定”這件事該怎麽實施。
難道要臨時編一個曾經的約定嗎?
餘朗躺在床上想,外人眼裏的他們是相戀多年,但其實過去他們的交集也是寥寥,只有那個生成小魚的游戲可以算得上特別。
餘朗刷了一會手機,突然有了想法,他打開某知名學習粉色軟件看了幾個教程,然後去淘寶下單了一堆材料。
“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這個禮物。”餘朗翻了個身,對着手機屏幕小聲地說。
錄制當天下了雨,餘朗起床之後就走到陽臺的窗戶邊往外看,目不轉睛的。
魏競川把早餐準備好之後要喊他,就看到餘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讓他想起因為下雨天不能出去玩的沮喪小狗。
“餘朗,吃飯了。”魏競川喊他。
“應該不會下很大吧。”餘朗走到餐桌前坐下來,問魏競川。
“天氣預報說不會,而且我們在室內又不影響,快吃吧。”魏競川覺得他好可愛。
今天的早飯是小馄饨,阿姨自己包的,皮子薄,餡極其鮮美。
碗裏放一小塊豬油,蔥花,蝦皮和紫菜。小馄饨煮好後往碗裏一倒,豬油化開,鮮香四溢。
餘朗用勺子舀起一個小馄饨散熱,有點失望地說:“總覺得天氣好就會給出去玩額外加分的。”
“下雨天也別有一番風味嘛。”魏競川寬慰他,“澄宇還給lucky買了一套雨天出行專用衣服,我應該給你也準備一套。”
餘朗咽了一個小馄饨以後說:“怎麽聽着像在罵我。”
魏競川眼角挂着一點笑意,看起來很愉快。
等吃完了早飯,餘朗換好了鞋,打開門之後回頭很元氣地笑:“走吧!魏老師,我們去約會!”
今天的餘朗總讓魏競川聯想到在陽光正好的草地上打滾的小狗,快樂無憂的。
于是魏競川握住他的手,很輕松地說:“走吧。”
SU海洋世界是新開的,五個場館構成,可以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他們從極地館進去,一起看了很久的企鵝,還光顧了企鵝經營的刨冰店,餘朗只要了一份,和魏競川分着吃。
扮演企鵝的人偶很熱情,還拉着兩個人拍照,魏競川不想掃餘朗的興,就一臉被迫營業。
餘朗拿到拍立得就笑了:“魏老師你好像被綁架了。”
魏競川用手指去夾照片,表情有一點嫌棄。
但餘朗很快就把照片一收,然後塞進自己的褲兜,強調似的來了一句:“這是我的。”
魏競川假裝無奈地妥協:“好吧。”
兩個人坐了一會,就出發去下一個場館。
“魏老師以前來過海洋館嗎?”餘朗問他。
魏競川搖搖頭:“沒有。”
餘朗也知道他的家庭比較複雜,所以并不打算繼續問了,但沒想到魏競川自己說了:“學校組織過,但我不喜歡集體活動,沒有參加過。家裏的話,他們都很忙,沒有這種閑工夫。”
餘朗聽了,就主動挽住了魏競川的胳膊:“沒關系,以後都我來陪你好了。”
餘朗說得那麽認真,好像在許下一個承諾。
魏競川“嗯”了一聲,然後伸手揉餘朗的頭發:“所以小時候其實很不開心,那時候澄宇還沒有來家裏,我媽媽很早就去世了,只有我一個人。”
海洋館裏的燈光并不明亮,魏競川身旁是一面牆浮動的水母,看起來奇麗。他一貫沒什麽表情,哪怕昏暗的燈光蓋着,他好像也沒打算展示自己真實的心情。
“我的母親是個Beta,很早就去世了,意外出得蹊跷,大概是她擋了別人的路,所以不能夠活下去吧。”魏競川轉頭去看懸浮着的水母,有一只幾乎透明的水母混在其中,看起來紮眼,也顯得十分弱小。
餘朗下意識轉頭看跟拍,然後打了想停止拍攝的手勢。
“她太笨了,以為當時魏槐林愛她就是一切。”魏競川慢慢地說下去,這些話全部都在計劃外,他從來不想跟餘朗說這些,他不需要餘朗的同情。
餘朗一把拉住魏競川的手腕,帶着他快速往水母館外走,導演組很貼心地沒有跟上來。
“餘朗,這件事早就被鋪天蓋地地報道過了,沒關系的。”魏競川有點自暴自棄地講,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能是聽到餘朗說的那句“以後都我來陪你”,有點情緒失控。
正好是海豚表演的時間,所以這附近沒有人,餘朗停下來,然後轉身握住了魏競川的胳膊兩側,他很認真地說:“如果你願意跟我說這些事,我很高興,但我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場。”
魏競川垂下一點眼睛問他:“你想聽嗎?”
“想啊,我也想多了解你一點。”餘朗的眼神很直白,他就是這種很直接的性格。
“我拿戛納影帝之後,有人扒過我的家庭,當然這部分文章現在網上已經找不到了,其實也沒什麽,我母親沒權沒勢,這樣嫁給魏槐林當然不會有好下場。”魏競川握住了餘朗的手,他的瞳孔幽深,表情冷淡,“商人重利,沒什麽好說的。我那個精明強幹的爺爺其實沒多喜歡我,但是我們這一輩就出了我這一個Alpha,所以繼承人只好輪到我頭上。”
“我做演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反叛,那時候想要逃離魏家而已。”魏競川的聲音撞到玻璃上,顯得沉悶。
“但現在不是很好嗎?”餘朗笑了一下,“魏老師,不管是什麽原因讓你走上演戲這條路的,你不也已經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事情了嗎?我們也有了個好演員啊,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牡丹亭外》這麽好的電影了。”
餘朗仰起一點臉,水流映過來,光影流動間,顯得他的瞳孔更加透亮幹淨:“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在《雀躍》遇到的人不是你,我可能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那會兒一開始只是想着玩,但你真的教了我很多,如果沒有《雀躍》,我大概會去做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吧。”餘朗拉着他的手,很感慨地說,“所以魏老師,你能做演員真是太好了。”
兩個人已經走到這個海洋館的海底隧道裏,四周全是藍色的流動的水,不同的海洋生物安靜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大部分魏競川叫不上來名字。
它們會在乎人類的悲喜嗎?
魏競川想起母親留下來的那一本未完的繪本,她畫了一個在海底最深處的故事,作為主角的那一條小魚,說要給自己的家造一個太陽。
一個可以把黑暗趕跑的金燦燦的太陽。
魏競川的成長過程裏沒有童話可言,缺乏陪伴,缺乏關愛,不知道自己母親是個怎麽樣的人。被放在模具裏長大,過早地被迫承擔責任,離經叛道在二十二歲那一年,然後再也沒回過家。
第一次找到那個繪本的時候,他覺得他就是故事裏給小魚潑冷水的那類人。
“不要異想天開了,海裏怎麽會有太陽?”
他想自己的母親應該是個很笨的人,才會相信魏槐林口中的愛情,才會讓小魚用網去兜太陽在水中的倒影。
兩者很相似,皆為虛幻。
餘朗也是很笨的人,缺少防備心,很容易被騙,好像有用不完的信任和樂觀主義。
此刻這個很笨的家夥正在努力地安慰他。
餘朗的手比魏競川的要小,手心溫熱且柔軟,會讓人覺得安寧。
這個海底隧道很長,幽深的藍色圍繞,好像真的走在海底那樣。
海底确實可以有太陽的。魏競川注視着餘朗的背影,在心裏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