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間煙火

第29章 唐多令（四）

中場休息的時候，副導演段芋又來更衣間找倪夢。

“小倪，你過來下。”

“怎麽了？”

倪夢跟着她出去，來到了陳鑫鑫面前，上官青也在。

陳鑫鑫說：“是這樣的，這段時間拍攝下來，我們覺得‘三劍客’少年時期挺甜的。”

倪夢道：“對比成年後的劇情，那肯定是的了。”

“所以為了讓觀衆印象深刻，我們決定給少年回憶再添點料。”

“要加戲？”

“是的。你差不多再寫2集的內容，讓‘三劍客’在一起的內容多一些。”

倪夢看着上官青說，“那得加錢。”

上官青一副“我就料到”的表情，說：“要多少？”

倪夢道：“意思下，給個一萬好了。”

“行。”

項目有預算，只要不超出一定範圍，上官青可以不向公司彙報，直接批準。

“有一點要先和你們說明。東準7月開學，在這之前要給他預留半個月時間調整狀态，所以最遲6月中旬，他的戲份要殺青了。”

段芋說：“我們曉得。項目結束的時間是不變的。”

這邊壓力又直接給到倪夢了。

上官青問：“高中不是9月開學嗎?”

倪夢白他一眼，“他是特招生，提前開學秘密培訓。”

倪夢要寫新的內容，這幾天就窩在酒店裏，筆耕不辍。

經過一段時間接觸下來，他發現這個劇組的氛圍不錯，吃泥巴那事也是東準自己要求的，導演組從成片質量上來講，也不會多加阻攔。

說白了這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倪夢只能生生悶氣，不過他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時間緊張，劇組又加快了拍攝進度。

“準備——”

“action！”

高一下半年級的期末考試成績是決定高二文理分班的重要依據。

這一場考試格外重要。

考試那天，考場外站着的都是送考的家長，熙熙攘攘的。

秦月斜挎着書包懶懶地走進考場。

“秦月！”聽的有人喊他，秦月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後。

顧歡跑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緊張。”

秦月“噗”的笑了出來，點點頭。

兩個人并肩走進考場。

卷子一發下來，周圍的人都奮筆疾書，秦月拿着筆，轉了一圈又一圈，然後提筆開始寫。

陸陸續續有考生交了卷子走出考場。

秦月還在和最後一題奮鬥。

結束鈴一響，籲出長長的一口氣，等監考老師收了他的卷子，慢慢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四周的學生都在議論這次的題出的不難。

顧歡早早地出了考場，在校門外看到他出來，眉飛色舞地揮手。

秦月笑道：“瞧你成竹在胸的模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

顧歡臭屁道：“那是。小爺我是誰呀？”

秦月捧哏：“英俊潇灑、風流倜傥的小顧呀！”

放榜的時候顧歡很緊張，一大早就跑到秦月家把他從被窩裏拉出來，拖着耷拉着眼皮的秦月直奔學校。

秦月對成績不在意，只是這樣或許就會和顧歡分道揚镳了。

到了學校，顧清也在，眉頭微微蹙着。

秦月調笑道：“大哥這麽厲害，一定能考上的。”

顧歡随口接道：“他哪是擔心這個，他是怕你考不上。”

秦月笑了笑不答話。

最後成績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顧清考得很好，去了理科重點301（A）班，秦月和顧歡終于又成了同班同學，分在理科重點302（A）班。

顧歡拍了拍胸口，一把摟住秦月的脖子，喊道：“阿月仔，你逃不出我的魔掌了哈哈哈哈……”

秦月也很開心，他側頭看向顧清，笑着說：“謝謝呀。”

【卡——】

“接下來是新增的戲份，大家好好研究一下。”段芋把倪夢寫好的新戲劇本發給出鏡的演員。

倪夢花了一個晚上時間，寫了2集內容出來，核心是顧家兄弟給秦月過生日。

這也是秦月第一次過生日。

生日蛋糕是兄弟倆一起做的。力求效果逼真，陳鑫鑫請了一個西點師父，讓原天天和東準“拜師學藝”。

拍攝地點就是西點師父開的蛋糕店。

從什麽都不會，讓奶油糊一手，到用工具抹平蛋糕面，最後成品新鮮出爐，每一個細節都“原汁原味”“效果逼真”。

倪夢适時給出建議，“出鏡的蛋糕最好還是演員親手做的。不需要很精致，有個大概的樣子過得去就行。這樣更符合人設。”

到了拍生日戲那天，陳鑫鑫又拜托倪夢給秦月說戲。

自從他發現倪夢這個小鬼“懂得真多”的時候，他潛在的“資本家”做派就出來了，能讓別人幹的事，絕不自己動手。

秦月和顧歡的戲都包給倪夢了，他負責給東準講戲。

倪夢是看出來了，陳鑫鑫真喜歡東準，恨不得把對方培養成新生代影帝。

他也不拆穿對方的小把戲。上官青的公司再三要求他進組的一個原因，大概率就包括了給演員說戲。

“秦月，你來。”倪夢招呼飾演秦月的演員柯柯到更衣室。

“接下來這場戲，其實你沒有太多的臺詞，更多的是心理感受。但是怎麽把心裏感受表演出來，傳達給觀衆，那就要靠你的微表情了。你的眼神，你的肢體語言，你的面部表情，一舉一動，都是情，都是戲。”

“我想先問你一下，當你看到這幕戲的時候，你心裏的感受是什麽？”

柯柯想了一會，說：“很溫馨，很溫暖。秦月從來都沒有過生日，第一次收到好朋友給他做的蛋糕，很感動。”

倪夢又問：“既然感動，為什麽他的臺詞這麽少？”

柯柯說：“泣不成聲？可能因為太感動了，所以說不出來。”

倪夢搖搖頭，“因為他很難過。”

柯柯一臉不解，“有人給他過生日，給他送溫暖，為啥還難過？”

“因為這種感覺，他以前從沒有經歷過。”

“他甚至都沒有吃過生日蛋糕。”

“這出戲的劇本裏，我沒有用文字描述太多的心理活動。但是我認為，一個優秀的演員，應該會自己去揣度這個角色，這個時候，會想什麽。”

“如果一直身處黑暗，他會習慣。可是當有一天見到了光明，他就不再想回到黑暗中去。但是他又時常會回想，為什麽我一出生，就見不到太陽？為什麽這些東西，別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為什麽我天生和別人不一樣？他會沉默，會思考，會難過，同樣的，也會記得。”

“記得是誰給了他溫暖和愛意。”

“除了要表現出難過、感動之外，你覺得當秦月看到顧氏兄弟帶着蛋糕盒出現，還要表現出什麽情緒？”

柯柯回答道：“震驚、激動？”

倪夢搖搖頭，“是好奇。”

“劇本中，我給蛋糕盒的描述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盒子。”

“秦月沒有吃過蛋糕，他可能都不知道這是用來包裝蛋糕的盒子。所以，訝異是第一位，好奇是第二位，當然，你說的震驚也是有的。但是激動，就不合适了。”

“你如果仔細研讀，就會發現，這幕戲裏，秦月表面上沒有露出太大的情緒波動。無論是難過、感動，他都是壓抑在心裏的，只能通過眼睛裏微微的濕意來表達。”

“我明白了。謝謝您！”柯柯一把握住倪夢的手，神色激動又真誠，“真的很感謝，今天您的這番話，對我幫助太大了！”

柯柯雖然是童星出身，但是資源一直不怎麽好。演技雖有，可是一直停留在原地。他屬于努力型演員，不怕吃苦，但苦于沒人點撥。

“不用謝。加油哦。”

“嗯嗯！”

陳鑫鑫見所有演員都準備好了，就喊了開始。

【action——！】

顧氏兄弟到秦月家做客。

“阿月仔，認識這麽久了，我還不知道呢，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顧歡坐在書桌前，聚精會神的看着手上的相冊，那是秦月從小到大的照片。

秦月擦了擦頭發，“記不清了，好像是12月11日。”

顧歡從秦月高中一直翻到小學，再翻到幼兒園。等翻到他周歲時的全家福，頓時笑了。

秦月小時候長得白白胖胖，睜着一雙圓圓的貓眼很可愛，不知道是年代久遠還是照片材質問題，秦月父母的相貌已經看不清了，隐約能看出是兩個很幹練精神的人。

顧歡又翻了幾頁，後面都是秦月的照片，再沒有他父母的了。

秦月走過來抽走了顧歡手裏的相冊，扔進了抽屜，漫不經心的說：“有什麽好看的。”

“你從小都是一個人生活嗎？”

“也不是，三歲的時候他們走了，之後和外公一起生活，不過他身體不好，我小學沒畢業就走了。”

顧歡上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憐的阿月仔，以後有我們陪着你。”

那天之後，顧歡的行為就很古怪。

秦月邀請他放學後打球，有事，不去。

邀請他打電動，有事，不去。

邀請他寫卷子——那更不去了。

一連三天都是如此，秦月問他是去幹什麽，他也搖搖頭不說，有時候開玩笑的問他是不是偷偷摸摸出去約會了，顧歡還會紅一下臉。

12月11日這一天，顧歡嚴肅地說，“我晚上去你家玩啊，給我留門！”

他神神秘秘的，在秦月要追問下，又撒丫子跑得沒影了。

“搞什麽啊。”

秦月丈二摸不着頭腦，拎上書包回家了。

可是，晚上時針指着十一的時候，顧歡還是沒有來。

窗外樹影翻動，下着瓢潑大雨。

秦月有點擔心，舊式小區的治安不好，無論這個點顧歡來不回來，都不安全。

他換好衣服，拿了傘，提着手電筒，就推門走了出去。

秦月不知道去哪裏找顧歡，只能鑽進小區裏的巷子一條一條的找過去，等尋遍了，再走到小區門口等着。

站了大半個小時，看到一輛出租車開過來，車上一前一後，下來兩個人。包子臉的那個，手裏拎着一個盒子，把盒子抱在懷裏往小區門口跑來。

“顧歡！”秦月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忙跑上去給他打傘。

“阿月仔，你怎麽在這裏啊？”顧歡愣了，顯然不知道秦月會出現在這裏。

秦月身上大部分都被打濕了。

“回家吧。”秦月說着去看他懷裏抱着的盒子。

外面沒有寫什麽字，方方正正的不知道是什麽。

“這是啥啊？”

他從小到大沒有過過生日，不知道那個盒子長得很像蛋糕盒。

顧歡愣了一下，随後笑道，“保密!”

到了家，一看挂鐘，指着十二。

“阿月仔，生日快樂！”

顧歡把盒子拆開，裏面露出來一個圓滾滾的奶油蛋糕。最上層用奶油做了貓咪，兔子，熊……

秦月一愣： “這個點街上的店鋪都關門了，你哪裏買的。”

等看到他袖子上有幾塊白的面粉印，突然想到這幾日他早出晚歸。

“你自己做的？”

“不是自己，是我們！”顧歡神采奕奕地指了自己和顧清。

“其實，做的不太像，但是時間緊張，就學了這麽幾天……”顧歡撓了撓頭發，兔子少了個耳朵，熊長得像豬。

秦月沒有笑，看着蛋糕沉默着。

“吹蠟燭許願吧。”顧清點了幾根蠟燭插|入蛋糕裏。

秦月閉了眼許了個願，把蠟燭吹滅了。

顧歡迫不及待地問：“阿月仔，你許了啥願望？”

顧清道：“說出來就不準了。”

秦月笑了聲，幾不可聞道：“也是。”

【卡——】

“nice！大家都表現得不錯。馬上就是最後一章節的內容了，大家準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