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人間煙火

第19章 特招（捉蟲）

東準忽然偏過頭去，不看倪夢。

倪夢撓撓臉頰，“你該不會哭了吧？”

他不回答，拉着行李箱徑自往前走出幾步，過了一會，才聲音沙啞道：“眼睛裏進沙子了。”

倪夢奇怪地四處張望，“大晚上哪來的風啊？”

說話間，東準已經攔下了出租車，把行李搬上去。

“哎，你等等我！”

倪夢笑着追上去，拉開門坐進副駕駛，綁好安全帶，對司機說，“清水灣小區。”

第二天兩人挂着黑眼圈一起出現在教室裏。

陳夢婷正在講臺上擦黑板，看到這兩個“國寶”，頓時樂了，“知道你倆感情好，這是大晚上去做賊了？”

“嘿，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麽賊不賊的，我告訴你，那種違法的行為，咱五好少年不做，不做！”倪夢來了精神，比劃道：“我們兩個是頭懸梁、錐刺股，卧薪嘗膽、挑燈夜讀，勢必要一舉拿下這次全市聯考的三甲！”

陳夢婷擦黑板的手一頓，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那就祝你成功了。”

“你幹嘛只祝我成功，不祝東準？你是不是搞歧視？”

“神經。”陳夢婷笑着白他一眼，“人東準需要嗎？”

“也是。”倪夢臭屁道，“我們東準才華橫溢人盡皆知。”

“還沒擺酒席，這就你們了？”陳夢婷啧啧兩聲。

倪夢笑着輕拍她一下，問道：“你們話劇社最近怎麽樣了？”

“多謝關心。不過不是我們話劇社了。”陳夢婷臉上浮現一絲落寞之色，一現即隐，故作輕松道：“ ‘清平樂’經營不善，被‘憶蘿月’收購了。”

“春明高中的話劇社‘憶蘿月’？”倪夢問：“他們是看中你們話劇社‘小戲碼頭’的名頭吧？”

“whatever，”陳夢婷放下黑板擦，轉身往座位走，“我現在無事一身輕。”

收購是玩笑話，但實際也差不多。近年來，虎市一中的教育方向是嚴抓重高中升學率，學生社團被認為是“玩物喪志”，不是剝奪社團活動時間，就是不發經費。社團成員都是初中生，大部分都是為愛發電，也不可能天天往外跑拉贊助，久而久之，自然就衰落了。

春明高中的教學理念則一以貫之，“百花齊放，百家争鳴”，教育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憶蘿月”是近幾年新成立的話劇社，資歷上雖然比不過“清平樂”，但質量上乘，無論是劇本、還是演員，那都是百裏挑一的精品，水平已然趕超虎市所有業餘話劇社。

至于收購清平樂，按照陳夢婷的話來說，那是憶蘿月“惜才”。

“收購是我的氣話，或許改為兼并合适點？以後咱們話劇社歸他們管。劇本他們出，人員他們選，經費他們贊助，作為交換，我們學校話劇社出去表演，都要挂‘憶蘿月’的名頭。”

“從此以後‘憶蘿月’的履歷上多了一項名譽‘小戲碼頭’，它成立的歷史也多了100年。”倪夢聳肩，“這種套路我見得多了。”

陳夢婷嘆了一口氣，“那也沒辦法。有人傳承，總好過無聲無息地消失吧。”

“你也別太難過，是金子去哪都會發光的。這樣。”倪夢從筆記本上撕了一張紙，刷刷簽上自己的大名塞給她，“如果到時候你已經成為演員了，可以拿這來找我，我給你寫一部戲。”

“你混電影圈啊？說給我寫戲就寫戲。”陳夢婷笑罵他一句，拿起紙一看，“說真的，你還是抽空練練字吧。”

只見橫格紙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寫着——夕陽下的森林。

“這寫的啥啊，你的筆名？”

“算是吧。最多5年，你會看到紅遍大江南北的電影、電視劇上都出現這個名字。”

“那我很期待哦。”

這時候，門口急匆匆沖進來一個瘦小的身影，像針似地筆直地坐到第一排位置上，

“班主任來啦，大家快坐好——”

話音剛落，何越就踩着高跟鞋步履輕快地走進教室。

她溫柔地将教材放在講臺上，眉宇間是掩不住的喜悅神色，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同學們，老師要宣布一個好消息。”

“在這次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上，我們學校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績！一個特等獎，兩個三等獎。”

臺下噼裏啪啦鼓掌。

“而特等獎的獲得者，就是我們班的東準同學，大家熱烈鼓掌！”

“哇——”

“我們班的東準同學，也獲得了春明高中今年的特招資格。再次鼓掌！”

有人轉過頭來道賀：“恭喜、恭喜！”

有人搖頭嘆息：“東準還是那個東準！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有人西子捧心狀：“不愧是我的偶像！”

也有人酸溜溜道：“全校105名又怎樣，還不是提前保送重點高中。”

一時間，議論聲此起彼伏。

近幾年，國家大力推行人才政策，春明高中作為百年名校，自然積極響應號召，實行《雛鷹起飛計劃》，開設了一個“少年箐航班”。班級內只有20名學生，都是全市的佼佼者。只有獲得特大殊榮、擁有過人潛能的人才能被特招入學。

“太好了！”倪夢是第一個真心實意為東準感到高興的人，至于那些諷刺全校105名的東準運氣好的，他自動開啓了過濾模式，統統當做沒聽到。

他拉起東準的手，哥倆好地搖了搖，“阿準，這次你一定要在春明高中等着我哦！”

可千萬不要像前世那樣，中考滑鐵盧啊！

東準偏頭看他，奇怪道：“為什麽是這次，難道還有上一次？”

不好！

一時口快，差點露餡！

倪夢尴尬地笑了笑，随後湊到他耳朵邊輕聲說，“小樣兒，你以為我不知道上次全校摸底考試是你故意考差，想把保送機會讓給我。真是的。”

“沒有。”東準目視前方，“我是太累了，睡着了。”

倪夢也不拆穿他，“那你明天開始是不是就不用來上學了？”

“嗯。要先處理特招錄取的相關手續，之後就放假了。”

後排的陳夢婷聽到後，羨慕地說：“那恭喜你提前過暑假了。”

東準說：“春明高中8月就提前開學了。”

“等我，等我。”倪夢湊熱鬧道，“等全市聯考成績和全國征文比賽結果出來，我也能去找你玩兒。”

陳夢婷打趣道：“倪夢，你文章寫的這麽好，怎麽沒有春明高中特招入學的資格？”

倪夢佯裝生氣，哼了一聲，氣鼓鼓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年箐航班只招數理化特長生。文科特長得去二高！”

陳夢婷笑得人仰馬翻，“哈哈哈。他們錯失一位偉大的文學家！”

“哎，等等。”倪夢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東準特招入學的這個消息，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陳夢婷和東準對視一眼，一個裝模作樣寫習題，一個收拾文具盒。

怪不得今天早上他說全市聯考的事情，這個氣氛這麽奇怪呢!

感情這兩人都把他蒙在鼓裏！

“我生氣了，非常生氣，啊不對，是傷心，傷心！數不盡的傷心淚，點點滴滴到天明，到、天、明！”

倪夢拿“手帕”擦淚。

陳夢婷摸下巴，仔細打量他，“我發現你這個無實物表演很可以，要不要考慮出道？”

倪夢扭頭擺手，堅決道：“不考慮。”

“為啥？”

“我有鏡頭焦慮症。一看到照相機、攝像機，就腦袋發暈。”

“那你只能做幕後工作者了。”

“我幕後，我光榮！”倪夢“正了正”胸前的紅色領結，一副紳士口味，字正腔圓道：“尊敬的女士，請記住，現在在你面前，是一位未來的王牌編劇！”

“臭屁！”陳夢婷笑出了眼淚，歪倒在課桌上，指着三人道：“你是王牌編輯，那我是三栖影後，東準是金猴影帝！”

“有何不可？”倪夢手握成拳，擡頭挺胸，頗有氣勢道“未來掌握在少年人的手裏！”

東準一本正經地點頭，“我輩少年，無懼風雨。”

“說得好！”

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的大劉老師啪啪鼓掌。。

奧數一直是虎市一中的弱項。這次全國比賽的成績出來，隔壁班負責奧數比賽的劉老師瞬間揚眉吐氣了。

他一見到東準，滿臉褶子的臉就笑似菊花開。

把一旁的倪夢看得都胳膊起了雞皮疙瘩，稀裏嘩啦掉一地。

“劉老師，有話好好說。”倪夢伸出“爾康手”制止大劉老師往前靠近一步。

“淘氣。”大劉老師眉眼含嗔瞟他一眼，“我是來向東準道謝的。要不是他辛苦付出，為參賽學生補課，咱們成績也不會這麽好。”

倪夢朝他抛了個眉眼，“劉老師，瞧你說的，真見外。咱們這麽熟了哈，也不來虛的了。有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獎勵？”

他一副小市民的狡黠模樣，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大劉老師無語，心想這是個財迷吧？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的得意門生東準和他交往如此密切，會不會被帶壞啊？要知道，搞學術，可不能沾銅臭氣啊！

他無奈道：“特等獎的獎金有500塊。”

倪夢倏地挺直腰板，敬了個禮，“謝謝劉老師！您是刷卡，還是付現？”

“……”

這赤果果是掉進錢眼裏去了！

“獎金沒這麽快，要等一周随證書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