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擺爛
裴頌從門後走出來,看見蔣奇謙臉色有異,有些擔心的湊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不會又要生病吧,蔣哥,你這身體素質還不如我。”
蔣奇謙後仰躲開他的手,莫名心虛的撇開眼神:“我沒事。”
裴頌把他推到門後,“把上衣擰幹水再穿,我去要熱水。”
蔣奇謙略顯尴尬的攥起了上衣下擺,看着裴頌進了工作室,才松了口氣,脫下上衣擰水。
自己大概是被雨澆壞了腦子,又不是沒見過別的男人光膀子,不過是看到了一小片皮膚,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蔣奇謙做賊心虛似的快速将上半身擦了一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幹了什麽虧心事,要忙着跑路呢。
蔣奇謙擰着水,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浮的口哨:“身材不錯嘛,蔣哥。”
蔣奇謙擡頭就看到裴頌挑着眉,目光在自己的胸肌腹肌上晃悠。
蔣奇謙:“……有什麽好看的。”雖這麽說,但手上卻一刻不落的把衣服穿好。
裴頌頗為可惜的咂咂嘴,眼神兒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的流連忘返。
蔣奇謙知道自己身材還算不錯,可被人這麽直勾勾的盯着瞅,任誰也會覺得不自在,更何況他剛做完“虧心事”。
他随意找了個話頭揭過:“跟着軟件練練,你也能有腹肌。”
沒想到裴頌一掀衣服,露出雪白的肚皮,清秀的腰肢一覽無遺:“我也有啊,就是沒你的結實,不過當模特已經夠用了。”
蔣奇謙頓時黑線,趕緊拍開他的手,衣服落了下來,裴頌被拍得一愣。
蔣奇謙呆呆的往回找補:“會着涼。”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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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不大的寺廟裏呆了一會,看了看櫃臺裏的紀念品,那個莫名其妙的氣氛總算消失了。
蔣奇謙買了兩個白塔鑰匙鏈,一個送給裴頌,一個留着給蔣益溢。
裴頌美滋滋的把鑰匙鏈收起來,對着蔣奇謙粲然一笑:“謝謝蔣哥!”
他的氣質和笑容搭配在一起太有欺騙性,像只涉世未深、純真無害的奶貓,路過的人随手給點吃的就能換來他感激的蹭頭。
蔣奇謙被自己的腦補萌到,伸手揉了揉裴頌半幹的短發,“等雨停了再下山吧。”
他們并肩坐在寺廟門檻上,一人捧着一杯熱水賞雨。
衣服雖然已經稍作處理過,但仍然濕濕潮潮的,穿在身上并不舒服。可就算不舒服,裴頌依然希望此時安寧的時光能無限期的延伸下去。
從在樹林裏相遇開始,大雨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到了山頂後,雨勢便小了。
這會兒天光漸明,厚積的黑雲飄散,仍是陰天,山頂卻有種驟雨初歇後特有的寧靜。
白塔南邊有個蓮花池,池子裏沒有蓮花,只有一個蓮花狀的許願噴泉,池底和蓮花周圍全是被游客抛進去的硬幣。
裴頌穿着蔣奇謙的外套到外面來,路過許願池,繞着白塔溜達了一圈。看到白塔前門後門果然都立着暫緩開放的牌子,便意興闌珊的回到許願池前,從身上到處摸東西許願。
自己的兜裏沒摸到,卻在蔣奇謙的衣服裏摸出來了幾枚一塊錢硬幣。
裴頌高興的舉着硬幣問蔣奇謙:“蔣哥,我可以用這個許願嗎?”
蔣奇謙朝他走過來:“用吧。”
那是他準備給蔣益溢做搖搖車和抓娃娃的,不過看裴頌這幅模樣,比五歲小孩兒也大不了多少。
裴頌丢硬幣丢的不咋準,連續五個沒中就不想玩兒了,還是蔣奇謙幫他扔中了一個,讓他來許願。
裴頌閉上眼睛,雙手合十置于胸前,甭管他心裏怎麽想,虔誠的模樣确實挺像那麽回事兒。
蔣奇謙也沒問他許了什麽願,環顧一周後說:“去那邊看看?”
裴頌自然都聽他的。
白塔前邊還有個能将整個景區收入眼中的瞭望臺,再往遠看能看到城市的樓宇和稍顯弧度的地平線。
雨後的風帶着水汽,迎面撲上裴頌的面頰,像是一雙寒涼柔軟的手拂過,他閉上眼睛感受:“冬天要來了。”
蔣奇謙:“冬天還要到咖啡店兼職嗎?”
裴頌:“當然要去。”
蔣奇謙:“不會很辛苦嗎?如果以後不從事相關職業,你這個時候去兼職不太劃算,不如在學校專心學業,或者找個律所實習。”
裴頌噗嗤一笑:“蔣哥,我不是法律系的。”
“啊?”蔣奇謙疑惑:“你不是跟陳想同宿舍同專業嗎?”
“不是,我是學軟件的。”裴頌告訴他報志願的事,随口說道:“反正我也沒什麽志向,去企業上班也好,全職當模特也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總不至于餓死。”
蔣奇謙聞言微微皺眉。他們家的孩子從小都會被長輩引導着目标,有像蔣奇謙這種主動明确喜歡旅行和計算機的,也有像陳想那樣被動選擇法律的。
但無論哪一種,歸根結底,孩子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要做什麽、能做什麽,是因為父母在教育上上心,重視引導和眼界見識。
而裴頌從小放養沒人管,有媽的時候家裏沒錢,家裏有錢了他又沒了媽。老天爺總要讓他缺點什麽,強迫他無欲無求。
細細想來,裴頌到大學後各種談戀愛,似乎也是因為所有的欲望中,只有這種是成本最低、他能觸手可得的。
他也想過出去玩。去海邊看日出、去沙漠露營、去草原騎馬、去東北看冰雕,去江南游舟泛湖……
但他沒那麽多時間——賺學費、書費、住宿費,高中各位老師和陳想的借款,電腦手機衣服鞋子等必需品。
他所有的課餘時間都需要去賺錢,而賺錢和學習之外的零碎時間,娛樂活動似乎也只能當當舔狗了。
他大學之前只見過北郊縣城天空,大學之後也沒有出過京市。
所以海邊有種職業叫趕海,沙漠裏有專門帶游客越野的司機,草原會騎馬也能養家……這樣的信息,他只能從同學的談論中和網絡信息中汲取,從沒有親身體驗過。
要不是同學介紹,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去當網店的模特。
體面的活下來,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精力,還有什麽心思去思考将來要做什麽呢?
不可否認,他确實存了些自我厭棄的心思,以前的人生太過灰暗,導致他根本想象不到未來能過得有多好。他瘋狂戀愛,喜歡就追,煩了就甩,當下的愉悅最重要。
至于以後要做什麽、現在能為以後做什麽,想它幹嘛呢?
裴媽媽倒是經常用“以後”安慰自己,為了虛無缥缈的未來,給裴家當牛做馬,盼望着以後的日子能越過越好。确實裴家的日子是越來越好了,但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她早就被個小三搞得撒手人寰了。
裴頌想的很開,他沒有像她媽媽一樣把未來幾多在別人身上——他壓根就不在乎什麽未來。
說的直白些,指不定哪天迎面一輛車把他撞飛去見媽媽了,又何必整天去思考未來如何如何。
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
說他擺爛也好,犯懶也罷,裴頌腦瓜子裏就沒裝過“以後”這檔子事兒。就像他對蔣奇謙說的,反正京大畢業的人總不會餓死,既然不知道能做什麽,就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