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淩雲鐘聲起, 那原本還在走走停停等待身後霍滄月的李淳風也感覺到了。
縱然他離李家所在的文華山還有不遠的距離,但終究是李家的血脈,他能感覺到淩雲鐘聲被敲響時, 魂力的翻湧激動。
當時整個人好似被天雷所擊,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淩雲鐘聲響起,便意味着李家将有大事件要發生, 可是如今能有什麽好事情?所以不怪李淳風心中生出不祥預感來。
事實上證明他的預感是對的,他不敢再像是此前那般用高虞來威脅霍滄月了,反而朝着反方向跑,主動去找那霍滄月。
如果不是還記着那李懷真召喚出來的陰魂裏,有一個與相貌與自己十分相似, 霍滄月已經不打算去李家了。
更不願意叫這李淳風如願的。
現在見他竟然倒回來, 反而主動将高虞放了,然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周梨面前。
狗娃子那張臉上,李淳風的悔悟倒是真切可見, 但是霍滄月卻無動于衷,直截了當地拒絕道:“我年輕氣盛,最受不得這種氣,所以莫說是你現在給我跪下, 便是你當場魂飛魄散,我也不可能再像是此前所打算的那般,幫你驅除無名氏。”
李淳風心中是後悔的,但他的後悔是因為淩雲鐘聲響起後才促成的。
倘若淩雲鐘聲不響, 他仍舊如同此前那樣打算,引霍滄月以這高虞為要挾, 幫他将那無名氏驅除自己的身體。
只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現在的玄門中人怎麽變得這樣冷漠無情了?不以匡扶正義為己任?所以聽到霍滄月的話, 也是一臉的啞然:“你……你乃玄門中人,難道要眼睜睜看着我李家覆滅?”
“讓李家覆滅的不是你自己麽?”這個罪魁禍首怎麽還好意思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來?雖然霍滄月不知道他當年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叫那無名氏奪去了身體,但以他的能力,當時他還未被那千萬魂魄鎮壓之前,應該是可以将身體奪回來的。
可是他沒有。
這不免是讓霍滄月懷疑,這李淳風莫不是與那無名氏達成了什麽協議?因此看李淳風,自然也不是什麽好人了。更何況他還占據了狗娃子的身體,劫走高虞,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霍滄月都不可能再去幫他。
而霍滄月這話,也徹底讓李淳風陷入了無盡的悔恨之中,“都怪我,我只是想給無名氏一個機會,想讓他們甩脫那生生世世的詛咒而已!我一心向善,憑什麽要落這樣一個悲慘結局?還要連累我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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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讓霍滄月回過頭看他一眼,只是目光裏露出來的,卻多是嘲諷,“你枉活了那麽多年,你難道覺得豺狼會改吃草麽?”無名氏的存在,自是有他們的道理,李淳風算得了什麽?竟然還妄想改變那一族的命運,充當他們的救世主。
她忽然覺得有些好笑起來,覺得這李淳風仿佛一個笑話一般,他到底是有多自信多膨脹,才會覺得以他一人之力,就能改變他族命運?更何況無名氏的命運如何?自有那天地法則來受理,如何輪得到他了?
他此舉這不就是等于跑去那監獄裏将死刑犯都放了,甚至還一臉自豪得意地說自己救苦救難了。
他是達成了救苦救難的成就,可那些被死刑犯們害的人呢?
就比如這個将他身體占據的無名氏,身上到底背負了多少生靈性命?
如果不是李淳風将身體給他,那這個無名氏怎麽可能有機會害那麽多老百姓。
“你無可救藥!”她看着還一臉與蒼天叫器不公允的李淳風,忽然有些想甩他一巴掌。
但又覺得沒有意義了。
然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一直昏迷中叫陳平安扶着坐在地上的高虞忽然睜開眼,朝霍滄月看過去:“我舅舅說,李家要覆滅了,雖然他們罪有應得,這些年為了修煉而殺了許多生魂,活活練成傀儡,但他們死後,無名氏會将李氏一族徹底取代,他們生性邪惡,若叫他們得逞,将來只怕這世道要成那無盡修羅場……”
高虞話沒徹底說完,人不知為何,又忽然沉睡了過去。
只不過他這話雖是沒說完,卻是叫那跪在地上的李淳風忽然跳起來,滿臉驚恐,滿臉難以置信:“不,不可能,無名氏怎麽可能取代李家呢?”
周梨也沒想到,這無名氏占據了李淳風的身體後,竟然要搞這麽大一個動作。
又氣這李淳風早年自以為是善良之舉:“好了,你的夢想要實現了,你終于拯救了無名氏一族脫離苦海。”只不過這代價卻是李氏一族。
李淳風徹底瘋了,“不,不!憑什麽,我給了他機會,他為什麽要害我族?”一面也顧及不得什麽,只匆匆忙忙起身,朝着晉州而去。
想是因為他如今神魂不穩,又過于激動,使得半個靈魂在身體外面,夕陽之下,那魂魄頭頂冒着一縷縷青煙。
但如今擔心那李氏一族安危的李淳風,如今并未察覺。
“滄月姐,我們也要去麽?”陳平安看朝霍滄月,心想其實不管也行,都是李淳風自食惡果罷了,反正又不影響他和霍滄月。
但霍滄月終究是生在人間,而且昏迷中的高虞還醒來專程帶了這樣一段話,自己也不能不管。
反正她是不能看到這人間成為修羅地獄。
壞人縱然多,可是那些努力生活的好人也不少。
沒有道理因為要懲罰這些壞人,便要叫好人一起跟着陪葬。
“走吧。”她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陳平安那小身板,一把抓起昏迷中的高虞,便也朝着那晉州城外的文華山趕去。
而此刻的文華山,李家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那華光廣場上,一個個表情歡喜激動,一臉孺慕崇拜地仰望着從金頂上下來的那個仙風道骨的老者。
那便是他們李家的榮耀,活了一千多年的老祖李淳風。
所以莫說是李家的直系子弟們,就是那些庶出排不上名號的,眼見着老祖宗就在眼前,都覺得是無上的榮光,一個個是激動得不能自己。
他們的滿懷期待中,等着李淳風宣告這一次敲響淩雲鐘,将他們全都召集而來的緣由。
卻發現那個早年算得上是李家天才的李正容忽然從金頂上躍下來,“大家快逃!他不是老祖!”
只不過他話才說完,就忽然覺得胸口一處劇烈疼痛,然後對上了那無名氏冰涼涼的眼神,“你不錯,居然知道我不是你們的老祖宗。”可惜啊,晚了!“哈哈哈!”無名氏笑着,随後也不顧下面廣場上衆人嘩然,正在罵李正容瘋了的李家子弟們,忽然手中的佛塵揮動起來。
這一揮,下面華光廣場上的衆人便看到了什麽是真正的呼風喚雨,頓時是風起雲湧,一下将整個金頂都給籠罩起來,且那翻湧的雲層還在不斷擴散疊加,使得這雲越來越黑,頃刻間就将整個天幕給遮擋。
原本還誇贊着老祖宗法力無邊的衆人忽然覺得這頭頂黑雲的壓迫感,那翻滾的黑雲好似一張張會吃人的血盆大口一般,仿佛下一刻就會将他們全都盡數吞入腹中。
所以那誇贊聲逐漸變小,取而代之的是慌張驚恐,一個個恐懼地看着那頭頂可怖的黑雲,大家下意識地都想要逃離這黑雲範圍。
只是可惜來不及了,這廣場四周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被設下了法陣,等于他們現在所有的人,都被圈禁在其中,無法逃脫。
這個時候終于有人想起了剛才那李正容的話,匆忙去尋找他的人影,卻發現他如今正是瀕臨死亡之際,一百多塊骨頭碎了九十多,整個人軟弱無骨地躺在那血泊之中,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裏全是絕望之态。
見有人圍過來,雖是聽不清楚他們在問什麽,但李正容只看口型也能猜到一二。
他想回他們,上面那個不是他們李家的老祖宗,且李家人現在所煉的都是邪術,可奈何這骨頭已碎裂,牙關也無法活動,喉嚨裏的聲音根本就無力傳上來。
只能以同樣絕望的目光回應着他們。
而上空的那些黑雲,如同大家所擔憂的那般,真的變成了一張張恐怖的大嘴,一張口将他們給吸入其中。
頓時無數的慘叫聲從這廣場上傳出。
場面一片混亂,所有的人都試圖在藏在躲,可是寬廣無垠的廣場上,卻幹淨得無一遮擋物,所以便出現了人拿人當擋箭牌的混亂場面。
這個時候哪裏有什麽血親兄弟,父母親人?只要能拉過來擋在自己面前便是。
李懷真也在其中,他親眼看着自己的親人被那巨大的黑口吸入其中,然後自己便再也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存在。靈魂氣也沒有,這是徹底地消散了?連魂飛魄散的過程都沒有!
此刻的他哪裏還有當初在黃河邊上的高高在上和傲然得意?只屁股尿流地在地上手腳并用地逃着。
可是如今的他們仿佛那甕中之鼈,能逃到哪裏去呢?
忽然,他聽得哭喊着逃命饒命的人群裏,出現了不一樣的聲音:“看,那個才是我們的老祖宗麽?”
他們的真正的老祖宗李淳風,如今仍舊是當初在霍滄月面前從慢趕來的模樣,半個靈魂在狗娃子的身體裏,半個靈魂在外面。
也是萬幸夕陽落得早,所以他那魂魄免受了烈日灼曬的苦,如今還能以全面貌出現在李家人的視線中。
他的出現,使得絕望慌亂中的李家人以為得到了拯救,一個個都滿懷期待,慌忙朝他所出現的方向磕頭求救。
可哪裏曉得,他連這籠罩着華光廣場的屏障都還沒碰到,就忽然被一個強大的力量扇飛,猶如死物一般墜入那文華山四周的水域裏。
就在大家嘩然失望,開始不願意承認那是他們老祖宗之際,畢竟他們所理想的中的老祖宗,怎麽可能這樣無用呢?
那上面霸占着李淳風身體的無名氏忽然狂笑起來:“李淳風,你不是自诩人間第一善,要拯救我無名氏于無間痛苦中麽?既然如此,不如将你這後代子孫也一并送我算了!”
這個無名氏是将李淳風鎮壓了很久很久後才想通,為何他能這樣輕而易舉地占領了李淳風的身體。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結果。
反正他從未後悔過将李淳風給鎮壓在那裏,畢竟人類最是反複無常,誰知道李淳風哪日會不會忽然後悔?
所以這無名氏也是一直兢兢業業地将李氏一族往歪路邪道上帶,以好早些将他們族人給解救出來。
而華光廣場上這些剩餘的李家族人們,也從無名氏這話語裏聽出了些端倪來,簡直是難以接受。
竟然是他們最信任最崇拜,以之為榮了千年的老祖宗将他們往深淵裏推。
他們憎恨卻又面臨着即将死亡,或者甚至都不如死亡,那可是無名氏啊!
不知道無名氏這一族的人尚且還好說,那聽說過的都白了臉。
能不白了臉麽?往後他們便是無名氏了……
然而就在這時候,那個被占據了無名氏打入水域中的李淳風,忽然從水裏飛出來了。
只不過等那數丈深的水花散盡,卻見是個小孩子提溜着那個男孩子的身體,至于他們老祖宗的魂魄,卻不在其中。
李懷真認得出來這個小光頭是何人?他當初在那黃河地宮裏看到過。卻從未想過,這小光頭竟然如此厲害!
就在他驚愕之際,又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上空。
那個和他在黃河地宮交手的小姑娘又出現了。
只是出乎意料,她竟然和那無名氏面對面站在一處,李懷真覺得她略有些眼熟,但此刻才經這大生大死之憂,一時間想不起來。
反正絕對不是在黃河地宮那一面後,才覺得眼熟的,肯定是在別的地方所見過。
卻忘記了自己小時候只見一絕佳魂魄,便擅自将婦人給獵殺,把其魂魄趕在鬼差來臨之前給提取出來,煉制成為了自己的傀儡。
而此刻霍滄月站在這法陣之上,只見她身邊忽然燃起了火紅得焰,随着風蔓延,竟然将那些張着大口的黑雲一點點給燃燒掉了。
領人詫異的是,那些黑雲像是有生命一般,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嚎叫聲來。
而那占據李淳風身體的無名氏也慌了。
本來他輕而易舉就将那李淳風打得險些魂飛魄散,因此是不把這忽然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當一回事,只覺得初生牛犢不怕虎,所以沒有半點的防備。
哪裏曉得這小姑娘起手就是個大招,眼見着她那不知名的火焰燒着自己族人們的神魂,一下慌了神,又是忙着出手又忙着大喊出言阻止:“住手!妖女你敢?”
霍滄月卻是沒有理會他,反而是那火紅色的火焰越來越灼亮,原本整個黑沉沉的天幕,如今火紅一片,連帶着這下面的一切山水人群,都被照得通紅。
整個華光廣場上,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地看着眼前此景,實在是難以想象,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刻那波瀾壯闊的紅色火焰!
眼見着無名氏要出手阻止,一個個瞬間提心吊膽,只覺得下一刻又要跌入地獄間了。
誰料想那個小光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到霍滄月身前的,順着那狗娃子的後背一巴掌,衆人只見一個巨大的金色掌印穿過狗娃子的身體,李淳風虛弱的魂魄從中出來,然後被小光頭一腳踹朝那無名氏去。
火光電石間,光芒耀目,使得許多不得不下意識閉上眼睛,但也有那膽大妄為的親眼見着了他們的老祖宗怎麽重回身體裏,然後一個無名氏的魂魄從中被推出來。
那無名氏滿臉驚恐,他這裏全心全意地對付霍滄月,還沒見什麽成效,卻忽然就被一個小光頭給偷襲了。
更叫他難以接受的是,對方不過是條修為低下的小鯉魚精罷了。
陳平安是一條修為低小的小鯉魚精這不假,可是他的原身魂魄本就是淨世白蓮所化。
也是如此,他能輕而易舉地将那占據了李淳風身體一千多年的無名氏給震出體外來。
無名氏的震驚中,沒等他來得及出手,那火紅色的火焰卻已經燃燒到了他的身上來。
他慌忙躲藏,卻是無濟于事。
這便是他們無名氏的命運他們生來就低人類一等,他不甘心!整個上空都回蕩着他的怒吼:“天道,你憑什麽?”
然而就在他這聲音萦繞在衆人耳邊之際,忽然聽得一個姑娘略帶俏皮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來:“憑你所行不軌,意欲偷天換日!不然你無名氏一族這最後的千年之約,早在百年前就已到期,只因你們一心行惡事,所以劫期萬年!”
無名氏自然是不滿,“你又是何人?有什麽資格來定奪我族行事?”他們有什麽錯?他們只是想早些恢複自由罷了。
“我乃天尺,便是天道也要遵循我的管束,你說我有沒有資格?”那聲音說完,衆人只見霍滄月的那紅色火焰裏,竟然站着一個絕美的少女,但那火焰卻對她沒有半點作用,反觀她在那火焰之中,仿佛如沐春風一般自然怡得。
霍滄月如同在場的所有人一般,也是瞠目結舌地看着出現在自己火焰裏的絕美少女,然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腦海裏,和眼前的少女一起完全融合,一個名字也脫口而出:“宋雁西?”
那少女笑得明朗,“小閻王,終于想起來了?快些回到地府吧,不然我看謝必安他們要鬧翻了!”
霍滄月的腦子裏,此刻不單是出現了這天尺宋雁西的身影,反而還想起了自己此前的絕大部分記憶。
她竟然是閻王,按照天地法則歷劫,這一歷劫就沒完沒了……她還想起了自己有個未婚夫……蘭陵王,高虞的舅舅……
但是奇怪了,她明明認得三國的時候的孫琅,在黃河地宮的時候她能清楚地叫出對方的名字,怎麽把餘下的都忘記了呢?
而且她現在除了記得蘭陵王是自己的未婚夫之外,其餘的怎麽就想不起來,對他還是仿若陌生人一般。
倒是高虞後來說,她第二次轉世歷劫的時候投錯了胎,為了讓她成為人,失去了不少記憶,那是無法找尋回來的。
也正是這樣,他舅舅很生氣,覺得霍滄月當年提出這婚約,果然就是玩弄他的感情,不然那麽多事情,她怎麽不選擇遺忘其餘,反而忘記了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這一點霍滄月覺得很無辜,也很害怕見到那蘭陵王,反正就很心虛。不過倒是想通了為什麽當初在黃河地宮的時候遇到他,會覺得慌裏慌張,如今一切都能解釋得了。
李家到底是作孽太多,即便有陳平安願意将他們的靈魂淨化,但也沒多大用,他們殺人奪魂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至于那李淳風,縱然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去,但終究是大限将至,且又犯下了這數不盡的罪過,往後十八層地獄霍滄月是要專程給他留個位置的。
而李家也将在玄門中被除名,至于他們這些煉就了邪術的,生時将受着無盡的生活折磨,死後地獄十八層也任由他們挑選。
整個偌大的李家,唯獨是那李正容逃過了一劫,這也多虧得高長恭的暗中幫助,不然他也沒有辦法确認當時的李淳風是假的。
不過後來高長恭說,他已經等了霍滄月轉了幾世,仍舊是不能回地府,然後便效仿天尺,将霍滄月的魂魄給引來了這民國時期。
這個時候正是玄門劫難之際,他也想趕着這個風頭,讓霍滄月想起以往來。
反正他比地府那幫鬼差還要為此上心着急。
哪裏曉得運氣是真不好,霍滄月雖投生到一處好人家,母親也是高長恭為她千挑萬選的,卻不想恰恰就是因為八字生辰太好,被那李懷真給盯上,殺身奪了魂魄去。
他也是沒法,才鬥膽打破規則,提醒了那李正容一兩句,然後李正容才抽出魂魄來僞裝成李瞎子,将年幼的霍滄月個帶走,隐居在小山村裏。
為了以防萬一,霍滄月死在這成長的過程中,畢竟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和從前的戰亂都不同,于是又把霍滄月送到後世去生活一段時間,至于在這裏為李家母子做牛做馬的,實則是個傀儡罷了。
高長恭挑着那時機成熟了,才将她的魂魄給召回來。
所以這裏的霍滄月,一直都是她自己,從來沒有什麽後世的她穿成現在的霍滄月。
至于她這一世的生母,也在那李懷真成為普通人,開始受這紅塵戰亂之苦的時候,被霍滄月帶往地府去修養,等着新時代後,再與她挑了一戶好人家,保她一世享福無憂無慮。
不過出乎意料,李正容即便是沒有受李家人的所有劫難,但他卻放棄了轉世投胎的機會,在地府裏做了一名小差吏。
霍滄月回到地府後,堆積如山的公事并沒有叫她心慌,反而暗自慶幸,這樣正好,若是那高長恭真來找自己,就拿公事繁忙拒絕他。
不然見着他總覺得心虛得很!
只是他把高虞留在自己身邊做什麽?專門用來監視自己麽?
霍滄月是不大待見高虞的,總糊裏糊塗的,連叫他跟着孟婆熬湯,這樣簡單的活他都做不好,一鍋又一鍋的孟婆湯沒少叫他熬糊了。
她中意的是那陳平安,他乃淨世白蓮的魂魄所化,要是肯來地府當差,那一天都淨化多少厲鬼怨氣啊?
可是陳平安卻天天都在人間琢磨着怎麽搞錢。
坦白說霍滄月給他開的工錢不少,但他覺得冥幣而已,自己在上面搞錢,然後燒給自己,不也一樣麽?
不過到底是有些同袍情義在,還是偶爾下來幫霍滄月淨化怨氣。
只是一心都在想辦法搞錢,等多年後那楊長生從扶桑回來之時,見着陳平安幾乎不敢相認,只覺得這滿臉市儈的小子,怎麽會是當初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光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