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實霍滄月後來又返回河邊了,還看到了幾年不見的李彥生。
自打李彥生進城讀書後,就沒回來過,需要什麽東西,都是寫信回來,李二娘帶去城裏。
當然,霍滄月也看到了那個歡快如小鳥般依偎在李彥生旁邊的馮嘉宜,嬌俏可愛,那雙眼睛可真大呀,讓霍滄月一下想到了某一種動物。她擡眼看李彥生的時候,滿眸皆是一團春水。
這小姑娘是真愛李彥生,霍滄月忽然有些釋然了,壓根就不用自己去考慮怎麽找李彥生報仇,自有天收。
确認了馮嘉宜的身份後,霍滄月心情好了幾分,以至于去村長家的時候,也少了幾分戒備之心。
村長媳婦見了她,熱情地招呼着,連村長弟弟一家也都在,十分熱鬧。
她和大家打過招呼,就去看茯苓。
茯苓躺在那陰暗的小屋裏,床鋪上只墊着稻草,不見被單,霍滄月有些擔心傷口感染,“床單呢?”
“不用了,免得弄髒了,到時候還要我來洗。”茯苓解釋着,一面虛弱地爬起來給霍滄月倒水喝。
霍滄月是要拒絕的,但是茯苓已經将水遞到她嘴邊了,只能接過去喝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然覺得自己喝下水後,茯苓的眼神就慌張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
“怎麽了?”她下意識以為,是不是李大寶一家又欺負茯苓了。
而茯苓聽到她對自己的關憂聲,眼淚就再也忍不住朝外溢,一把抓住霍滄月的手,低聲哽咽道:“對不起滄月,我沒有辦法,我已經失去三個女兒了,不能再沒有四丫,你別怪我,別怪我。”
霍滄月聽得這話,只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出于善良的本能,還是脫口問道:“他們威脅你什麽了?”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李大寶就進來了,看了一眼霍滄月手裏空蕩蕩的杯子,眼裏閃過一抹得意的笑容,朝茯苓誇贊道:“總算給我老李家做了一件像樣的事情。”
茯苓卻沒有因為李大寶千年難得的一句誇獎高興,而是別開臉,再也不敢看霍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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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霍滄月也察覺到了異樣,四肢有些酸軟,只是仍舊有些難以置信茯苓會與他們合夥害自己。
上一世自己被下藥的時間也還沒到啊!是河神節那天,李彥生把他的同學們送回了城裏,然後又跑回來和自己訴衷情,說是那馮嘉宜纏着他,趁着自己不備之時,将自己打暈綁去了花轎裏。
怎麽就提前了?不過最讓霍滄月無法接受的是,她重生回來救的第一個人,居然害自己,不管茯苓是為了什麽理由,都不該恩将仇報。
耳邊村長苦口婆心的語氣響起來:“滄月啊,你到底也是李家村的一份子,你爹這麽多年,沒出過一份力,這次該你了,也不要怨恨誰,到時候高高興興去。”
李大寶的聲音馬上響起:“就是,也不看看你是個下賤什麽東西,竟然還想攀附彥生,人家馬上就要變成城裏人了。”
霍滄月此刻已經癱軟在地上了,但聽到這話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這怎麽還能扯上李彥生了?再說他們是不是忘記了,李彥生有今日,能去城裏讀書,沒有幹爹的那些大洋,他還不是一樣和村裏的男人們一樣在河邊打漁?
她本來不想和他們起口舌之争的,但有些氣不過,“是那李彥生嫌棄我礙事了?”
李大寶卻不滿她這口氣,“爹我就說吧,李二娘的話是對的,她如今學了李瞎子的本事,又到底不是我們李家村的血脈,真留下去,沒準哪天就害了我們全村人呢!”
聽到李大寶的話,霍滄月也明白了,怕是昨天自己同情茯苓,救了李大寶,讓李二娘心虛不安,反而促使了提前綁自己的事情發生。
可惜現在知曉了又如何?她此刻根本就掙紮不得,腦子也越來越混沌。
李大寶剛和他爹說完話,一回頭看霍滄月已經昏死過去了,輕蔑地撇了撇嘴,“也沒多厲害嘛,沒準昨晚就是她故弄玄虛。”
随後喊了堂弟川子,一起把霍滄月給綁了。
将霍滄月拖去柴房的時候,霍滄月頭上的破氈帽落下來,那厚重的劉海也滑開,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竟然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這假小子什麽時候竟然變得這樣好看了?”他們的記憶裏,霍滄月一直都是穿着李彥生的舊衣裳下田下河的,這幾年雖然留了長頭發,但一直都戴着氈帽,留着厚厚的劉海,看着仍舊是醜不拉幾的。
兩兄弟幾乎一瞬間就讀懂了彼此心中的想法,可惜霍滄月要獻祭給河神,他們倆整日都要下河打漁,不敢亂來,怕以後遭河神報應。
卻不知那柴房關上的一瞬間,原本已經昏迷過去的霍滄月就睜開眼了。撿起地上的氈帽繼續戴起來,然後盤膝打坐,引炁入體。
她不是沒有機會跑,而是根本就沒有打算跑。一來是她跑了,村裏還會繼續找河伯新娘。
二來,她需要置死地而後生,也許就有機會打破桎梏。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能力随着靈魂回到了這個世界,但因為被這個世界法則壓制,自己目前能用的只有那百分之一的能力。
這樣的戰亂時代,那百分之一的能力保命都艱難,更不要指望能讓自己安穩過完這一生了。
所以她必須找個機會,将自己逼入絕境,不然這具身體是不會配合的。
祭河神是個好機會。
她也能趁着此機會大大方方離開李家村。
本來她還想回來救茯苓他們的,但是霍滄月覺得,沒有意義了,不值得。
人都是自私的,茯苓為了她的女兒,可以不顧自己對她的救命之恩;會芹看着平日也溫柔可愛,叫自己一身滄月姐,但自己剛才被下藥的時候,她就在屋裏,她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因為自己是代替她去死的。
霍滄月一開始是生氣的,但後來又想,這不就是人性的薄涼和自私麽?自己在那個世界過得太順暢了,以至于連防人之心都沒有。
這一次,全當是重新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