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遲夏
寇一心婚禮回請定在下周三。
不過那天陶知晚下午有課, 她不想折騰,就說不去了。
“咱們中午吃,不耽誤你下午課, 來嘛來嘛。”
蔻一心微信狂轟亂炸一上午,最後,陶知晚只好答應。
出門的時候讓她把地址發過來, 陶知晚告訴她,她最多也就坐一會兒,呆不了多久,下午回去還要備課。
地址很快就發到她手機,
可陶知晚怎麽也沒想到, 地點竟然定在了江願的酒吧。
【大中午的在酒吧吃飯?就沒有別的地方了?】
【有優惠嘛】
陶知晚信她個鬼。
中午, 酒吧人不是很多,所以蔻一心他們那一群人就很顯眼。
今天蔻一心請的都是她和徐義昭的大學同學,沒有高中的, 陶知晚走近看了一圈,除了蔻一心和徐義昭以外,沒發現別的熟人。
不過這些有的已經在婚禮見過了,所以也算臉熟。
陶知晚過來的時候, 正有人問蔻一心打算去哪度蜜月。
蔻一心和徐義昭膩膩歪歪地坐在沙發正中。
“還沒想過,我想去跳傘,但老徐想去滑雪……哎枝寶來啦?坐這兒坐這兒!”蔻一心招呼陶知晚坐下,給她打開一瓶汽水。
陶知晚和周圍人點了點頭, 坐在一邊,拿起汽水喝了一口, “你聊你的,別管我。”
有徐義昭招待他們, 蔻一心就也沒再管,她把雞塊薯條都推給陶知晚,“你還想吃什麽?我再點。”
“挺多的不要了。”早知道來吃油炸食品,陶知晚根本就不來了。
蔻一心壞笑着捅了捅她。
“幹什麽?”
她朝她擠了擠眼,“願哥在吧臺那兒呢。”
陶知晚回頭看了眼,果然看到江願,此刻他正側身跟調酒師聊天。
陶知晚正過身來默默吃雞塊……
“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少跟我裝。”蔻一心哼了一聲,“對了,你知道願哥給我倆随了多少份子錢嗎?”
“多少?”
“88888”
“……這麽大方。”陶知晚噎了一下,“那你倆怎麽還不請人家過來吃飯。”
說完她就閉了嘴。
怎麽搞的好像她特別希望他過來一樣……
好在蔻一心沒有揪住她的小漏洞。
她誇張嘆氣,“我也想請啊,但願哥不來,說到底還不是我沒面子,要不你幫我請?”
“關我毛錢,又不是我結婚。”
蔻一心看她臉紅還不自知就想笑,她舉起酒杯,對大夥說:“來來來,喝酒喝酒,我敬大家!”
陶知晚沒舉杯,她開車了,喝不了。
徐義昭不高興道:“陶知晚,這就不給哥面子了,怎麽着我們夫妻敬你這杯你得喝吧?”
“就是就是。”蔻一心婦唱夫随,“一會兒誰沒喝順路送送你不就得了,這杯可是我和老徐專門敬你的,不喝不合适吧?”
“我真是服了你們。”陶知晚端起杯子,示意蔻一心給她倒上,“就一小杯,我下午還得上課。”
“得嘞。”徐義昭仰頭幹了,空了空杯子,“我幹了你随意。”
陶知晚也幹了,同樣空了空杯子,“夠意思嗎?”
徐義昭開心壞了,“太夠了!”
不過蔻一心給她倒的酒,本來就倒了一丢丢,徐義昭不知道,她朝陶知晚偷偷擠了擠眼睛。
“走了。”放下杯子,陶知晚拿起手邊的車鑰匙站起了身,“真得走了,下午還有課。”
“好吧。”蔻一心問大家,“誰沒喝酒送送我閨蜜呗,她去淮大,有順路的麽?”
正好,蔻一心有個大學同學也要回那邊,他起身道:“一起。”
陶知晚本來想打車的,不想麻煩別人,無奈對方太熱情,只好同意。
“那我們走啦。”兩個人剛一轉身,陶知晚手中的車鑰匙就被人一把順了去。
江願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手裏握着她車鑰匙,“我送。”
那位順路的同學還在納悶,“你……”
“你什麽你。”蔻一心趕緊把他按下,“這沒你事兒了,再吃點,待會再走吧!”
她又推了陶知晚一把,“愣着幹什麽?你還不快走?不是還上課啊!”
陶知晚:“……”
江願這時已經走到了門口。
陶知晚瞪了她一眼,蔻一心也不裝了,笑的賊八卦。
回頭再跟她算賬,陶知晚快速追上。
江願已經在她車旁等她了。
“這個車……你行嗎?”陶知晚不确定他能不能開。
江願:“見過開拖拉機不會開坦克的,沒見過開坦克不會開拖拉機的。”
“……”
兩個人同時上了車,陶知晚坐在副駕駛,第一時間就拿出手機給他導航。
江願看她一眼。
“幹什麽?”為什麽用這種匪夷所思的眼神……
“陶知晚,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
江願手撐在方向盤上,一字一頓,頗有幾分得瑟道——
“淮、大,我、母、校。”
“哦……”陶知晚默默收起導航,“不好意思,那你開吧。”
江願對淮大确實很熟悉。
到了學校門口,直接把車開進了教工停車場。
陶知晚都詫異了。
兩個人同時下車,陶知晚鎖好車,對他說:“謝謝你啊,你怎麽回?”
“你不會以為我是專門送你的?”
“?”
江願雙手揣兜,扭頭往校園裏走,“我找熟人。”
陶知晚想了想,也是。
“不過,你在淮大還有熟人,我認識麽?”
“我室友,讀博呢。”江願沒太細說。
“……你還有讀博的室友呢?”陶知晚很震驚。
但她語氣沒控制好,話一出口,就好像在說,他這個水平,不配有讀博的室友……
“我不是那個……”
“陶知晚。”江願似乎也聽出來了,“你好像不知道我高考考了多少分吧?”
兩人停下腳步,對視。
陶知晚擡頭看着江願……總覺得這人表情還挺嘚瑟是怎麽回事?
不過,這個陶知晚還真知道。
“全校第二。”倒也不必這麽驕傲。
“哦。”江願擡腳繼續走,“不是跑路了嗎,怎麽知道的?”
深秋的梧桐大道,葉子踩在腳下吱呦吱呦的。
“你這麽有名,出成績的時候朋友圈刷屏整一周,想不知道都不行。”陶知晚實話實講。
江願悶笑:“原來你這麽關心我,連我出現在你朋友圈多久都記得一清二楚。”
“……”
他還可以再自戀一點!
到了籃球場,往左走就是她的辦公樓,陶知晚停下腳步,有些疑惑,“你朋友呢?”
江願:“約的時間還沒到,在這等他。”
“哦。”陶知晚點了點頭,“那我陪陪你吧,我三點的課,能再呆一會,你朋友幾點到?”
“三點。”
……看來是一點時間不想給她留。
“好吧,你……”這時球場那邊有幾個女孩喊陶知晚——“小陶老師!”
陶知晚順着目光看過去,發現這幾個女孩都是她的學生,場上正在打籃球的幾個男孩也是,女生這會兒正在看男生打籃球,突然瞧見她了。
而且一個個的臉上都很興奮。
陶知晚微笑着擡手,和學生們打了個招呼。
江願看了她一眼,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陶知晚“當老師”的樣子,說實話,有點意外。
陶知晚的姿态很好。
那幾個女生很快跑了過來,“老師,這位是您男朋友嗎?”
她們剛剛就注意到江願了……媽呀,好帥,好帥啊!
“別瞎說呀,不是的。”陶知晚趕快解釋,她站在前面,都不敢回頭……
臉頰火辣辣的。
“哦~”女生們跟着起哄,“那老師你臉怎麽紅了?”
陶知晚忙說我哪有。
她用手背貼了貼額頭,怎麽回事兒?還真是有點燙……
對了,喝酒了,她剛剛喝了一點點酒。
一定是這個原因。
女孩們還在笑,一顆籃球突然朝這邊撲了過來。
江願利落攔下,又給女大學生們帥一臉。
他抱着球,幾分嚣張地笑,“你們覺得你們老師配的上我這張臉嗎?”
說完,直接從原地投了個三分球。
女生們驚呼哇哦,又大笑:“确實,你臉太大了,我們陶老師确實配不上。”
“厲害啊師兄!打一局不?”球場上的男孩向江願發出邀請。
竟然還把他錯認成了學長……他看起來有這麽年輕?
“輸了別哭!”江願幾下脫掉外面的沖鋒衣,往旁邊随意一扔,邁步跑向球場。
“等等……你能打球嗎?”陶知晚覺得他瘋了,撿起地上的衣服,追上去。
那幾個女生把她攔下,“老師別走啊,你留下當裁判吧,別向着你老公哦!”
什麽什麽……
現在的小年輕怎麽回事兒,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你們玩吧,我上課去了。”陶知晚匆匆把衣服挂在旁邊的欄杆上,立刻跑路了。
她走的時候,江願回頭看了她一眼。
嘴角揚了揚,繼續打球。
打了幾下,熱了熱身,感覺不是特別激烈,就在場上玩了一會兒。
那件曬在午後陽光下的沖鋒衣,口袋裏還有半袋陶知晚第一次請他吃飯時送他的水果糖。
打完球後,江願擦了擦額頭的汗,掏出一顆糖含進了嘴裏。
場上男生紛紛和他擊掌告別,“師兄吃飯去不,我們請你!”
這會兒正好到了飯點。
“我等人。”
男生們也免不了八卦,轟笑着說懂了,“等陶老師吧!”
“嗯。”他吊兒郎當笑。
陶知晚的課一直連到了晚上,九點才下課。
天都黑了。
她中午喝了點酒,不能開車,今天車子只能放在學校。
她準備打個車回家。
結果剛一走出教學樓,就看到了坐在臺階上的江願。
“你怎麽還沒走啊?”陶知晚特震驚,黑燈瞎火的,他坐在這裏幹什麽。
他打着呵欠擡起頭,雙手向後一撐,伸得筆直的大長腿差點把路過的人絆倒。
旁邊還放着一個紙袋,像是打包的剩飯。
“這麽倒黴啊,又碰上你了。”江願拎着袋子站了起來,“剛和同學吃完飯,點多了。”
陶知晚:“……”
少爺竟然還有親自打包剩菜剩飯的好習慣?陶知晚不能理解。
“那你同學呢?”
“回寝室了。”
“那你怎麽沒走?”
“吃多了,消消食。”
“那你不去溜達溜達,坐這兒幹什麽?”
“奧。”江願揉着肩膀,懶洋洋地邁下臺階,“走累了,歇會兒……”
行吧。
江願回頭,狀似不經意地問她,“你回家?”
“嗯,不過我得先回趟辦公室放東西,再打車……”
江願朝她伸手:“那我開你車回吧,省的我打車了,鑰匙。”
陶知晚愣。
“鑰匙?”
陶知晚回過神:“哦,在辦公室……”
“我跟你去拿。”
兩個人往辦公樓走。
回想他剛剛的話,陶知晚總感覺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怪。
直到他又語出驚人地來了一句,“你呢,要是想搭我車就說一聲,別不好意思,我帶你就是了。”
陶知晚:???
我搭、你的車?
“看我幹什麽,還不快去拿鑰匙。”
“……”
拿了鑰匙,兩個人來到停車場。
江願率先鑽進車裏,鼓搗了半天座椅,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蜷縮在方向盤下,看着倒有點滑稽。
想到他來的時候也是這麽劈着腿開的車……陶知晚莫名想笑。
她現在腦子其實有點清醒了,剛才真是被他繞到了溝裏。
“你……”
雖然還是沒說出口,但江願察覺到什麽,很快接話,“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專門等你的吧?”
陶知晚強做鎮定:“不是嗎?”
江願把飯提到她面前,嘚瑟地給她看。
“東門賣炒河粉的老板娘知道嗎?外號河粉西施,我念書那陣狂戀我,每次點外賣都得多送我一大雞腿兒。”
“剛和我同學去吃,老板娘好久沒見我,非拉着我不讓走,一直聊到八點多,臨走剛還送一夜宵,看了沒?”
原來不是故意等她的,是老板娘不讓他走呀。
陶知晚真是信了他的鬼。
車子開到她家樓下,她主動推門下車。
本以為他會把她車開回家的,結果她一回頭,人就已經下車走了,
“喂,你去哪?”
江願頭也沒回,“回家,不然去你家?”
“你怎麽走?”
江願擺擺手,沒說話。
陶知晚突然想起什麽,朝他背影大喊,“你的夜宵!”
“太撐不吃了,不想浪費你就吃掉,嫌棄就扔了。”
陶知晚肚子适時地“咕嚕”一聲。
下午課連的緊,她沒怎麽吃晚飯,這會兒确實餓了……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江願的背影,朦胧月光下,陶知晚突然擡起腳步,快步追了過去。
“等一下。”
“怎麽。”他微微側身,有些不耐煩地模樣,“啰啰嗦嗦的,還有事?”
陶知晚站在他身後,一步之遙的距離,微微喘息。
“謝謝特地送我,改天請你吃飯。”
特、地。
江願微微挑了下眉。
“別改天,就明天吧。”
“……好。”
“走了。”他擺擺手,順手戴上帽子,沖鋒衣的拉鏈一直拉到下巴那。
被陰影籠罩起來的五官,陶知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約覺得,他的嘴角好像動了動。
“再見。”
江願沒再回她,扭頭隐入了夜色。
他走後,陶知晚在原地默默站了一會兒。
她裹緊開衫,擡頭望向頭頂的圓月。
陶知晚的腦海,驀的浮現一個少年站在她家樓下大聲朗誦詩經的畫面。
那時他無所畏懼。
她也滿腔熱忱。
就在這片星月交輝的夜色下。
她的眼眸不知不覺中泅滿了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