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碧覺得如果那魔人所說的她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被囚禁千萬年乃至一輩子的話，那他說不定真的可以看到她發瘋。 她在這個該死的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了無數天，但實際上她也數不清楚到底是多少天，她的活動範圍也就只限定于這間破房子而已。 那個魔人受的傷好像已經恢複了，這房間被施下的禁咒牢不可破，至少以她的法力是打不開結界的。 她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門外死守着的那個蠢魔女大眼瞪小眼。
之所以說她是個蠢魔女是有根據的。 因為成碧發現了她的一個秘密。
成碧因為被關在這小屋太久，又沒人理她，她因此有很多空餘時間琢磨如何逃出這地獄般的所在，于是就有了一次裝病求醫的經歷。
事實上她對此毫無把握，魔界不同于人界，人生病了要求人醫，祭師生病了就是祭師之間互相醫治，說白了也就互相傳遞靈力，只是方法各式各樣而已，所以她捉摸着她如果生病了，這魔界應該沒有人可以醫她，他們将她囚在此處又不殺她，說明她該還是有點用處的，屆時且看這些魔人有何動作，倒可以見機行事。 反正等死也是死，不如就搏一把。 于是她賣命地裝起病來，将體內靈力自行打亂，于是她體內的主神的、風季的、清池的、還有她自己的幾股靈力互相糾結成一團亂麻，左右沖撞，她也确實因此疼得滿床打滾，大聲呼喝。
那門外守着的女魔人聞聲進來查看，成碧看見她露出滿臉的嫌惡之色，然後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她就随着她的主子一起又回來了。 說起這個魔人，成碧已經有好多天沒有見到他，大概忙着處理戰後重建吧，她心裏樂呵地想着，然後猛地一聲哼，胸口被一股靈力沖撞得仿佛裂開，嘴角一股鹹腥的液體流下，她虛弱地微阖上眼。
那魔人走到近前，魔女就在他身後站着。 魔人仔細查看她的臉色，半晌沒有動靜，成碧等得不耐煩，琢磨着是否該主動提個建議去找個祭師來給自己救治救治，那魔人又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腕，成碧放心地任他為之。
魔人一探之後馬上收回了手，慢悠悠地從袖口拿出一方帕子，輕輕地撫上成碧的嘴角，成碧忽然感到渾身發麻，寒毛直豎，這是什麽詭異的狀況。 那魔人輕輕地拭去她嘴角的血漬，用一貫陰陽怪氣地語調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在這裏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呆着不是很好，你這樣糟蹋自己，更是讓我忍不住想要糟蹋你。”
成碧猛地又被逼出一口血來，沒想到這魔人這麽簡單就看透她的僞裝。 她忽地坐起，含着一口血恨道：“你到底意欲何為？要死也給個痛快，你們魔界中人怎麽這般不幹不脆的！”
那魔人将帶血的帕子往床尾一扔，笑得很是暢快：“你何苦這麽急着找死，我有一出好戲，留着你可是用處大着呢！ 你不知道現在那些人為了找你都炸了鍋了呢！”
成碧狠狠地将血咽下，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想她面前這個混蛋早已千瘡百孔了。 魔人撫了撫自己被弄褶的衣袖，施施然走了出去，到了門口，卻又回身留下一句：“如果你真那麽無聊，我倒是可以抽空來陪你！” 然後笑着離開了。
成碧想，這個人真是比成钺更無恥。 不對！ 面對成钺，她反而覺得更多的是無奈，可是眼前這些魔人，果然是跟自己完全相反的種族，那種厭惡之感，大概是與生俱來的，更別提這一個還這麽的無恥下流卑鄙。
她将目光從門口收回，順道掃過還立在房間的紅衣魔女，發現她的臉色簡直惡劣到比自己的更甚，成碧想自己何時又惹到她了，除了剛剛裝病騙她之外。
那魔女将血紅的眸子一轉，不再瞪着成碧，反而走向床尾，成碧不自覺地渾身繃緊，自己這時候大概是打她不過的。 誰知魔女只是極輕柔地撿起帶着血漬的帕子，一聲不吭地出門去了。 成碧驚異地發現她望向那一方帕子的眼神，竟無比的溫柔。
成碧自己捉摸了半天，溫柔這種情緒出現在一個魔女身上，着實是件詭異的事情。 她并不太了解魔人，可如果當成凡人來看，那種情愫，只有在情人或親人之間發生，而魔人在她眼裏不過是些屠殺凡人的毫無感情的工具而已，至少她所親眼看見過的魔人給她的都是這種感覺，他們只知道戰争和殺戮。 守着她的這個紅衣魔女之前給她的也是這種感覺，可那一瞬間的溫柔之色，竟是對着一方帕子表露出來，除非她深愛着一方帕子，否則結論大概就只有一個了。
這個魔女愛上了她的主人。
成碧為這個發現欣喜，或許她可以稍加利用，讓自己找着突破口。
紅衣魔女再回來的時候情緒已經不見一絲異常，成碧見到她，立馬移到門口，煞有介事地詢問道：“你将你們主上扔我這兒的帕子藏哪兒去了？”
魔女原本毫無表情的臉立馬羞憤起來：“我哪有藏？髒了，我把它扔了！”
成碧驚詫地喊道：“我明明看見你把它藏衣服裏了，你還不承認，你這麽偷偷摸摸地藏你們主上的東西幹什麽？”
魔女猶自掙紮：“你不要亂喊，我什麽也沒藏，你哪知眼睛看到我藏了？”
成碧不依不饒：“我哪知眼睛都看到你藏了！ 哦！ 你私藏你們主上的帕子，你是對你們主上有私情！ 你這樣子．．．．．．”
成碧還沒說完，魔女就滿臉羞愧地沖過來捂住了她的嘴，成碧欣賞着她臉上變幻的神情，一邊嗚嗚嗚嗚地哼個不停，魔女狠狠地低聲說道：“你再嚷嚷，我殺了你！”
成碧被捂着嘴不能說話，只能以眼神示意她先松開。 魔女緩緩松開手，成碧喘了幾喘，再接再厲：“你不敢殺我，你們主子留着我還有戲要唱呢！”說完得意地笑了起來。
魔女煞氣愈重，卻明顯克制了很多：“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成碧一副見鬼的表情：“是你們想怎麽樣才對！”
魔女惡狠狠地答道：“我只想你乖乖在這兒等死就好！”
成碧頹然地幾步退到桌邊，擡眼看向立在門邊的魔女，無奈道：“要不我們做個交易吧？”
魔女的聲音又冷又狠：“做夢！”
“那我就将你私藏帕子的事情告訴你們主上！”
成碧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咬牙切齒的女子，心想她終于也扳回一城。 魔女不說話，成碧于是輕輕松松地開口：“也沒有什麽要你為難的，只是你想讓我乖乖等死也可以，好歹讓我不要過得這麽無聊啊！ 你天天跟個木頭樁子似的立在門口，你不無聊得慌麽？我就想你沒事跟我說說話就行，這不難吧？”
魔女“哼”的一聲，卻沒有反駁，成碧知道她是答應了。
打鐵趁熱，成碧小聲開口：“你真是愛上你們主上啦？這可不是小事哦！ 你們主上那種人物，要是知道身邊的人對自己有私情，大概會将你發配得遠遠的吧！ 感情這種東西最迷人心智了！”
成碧一邊說一邊觀察魔女的表情，果然原本的羞澀憤怒都轉化成了濃濃的悲哀，這種情緒強烈到瞬間蔓延，成碧有一瞬間的怔忡，仿佛看到了萬年前的自己，除了愛，一生全是悲哀。 她咬咬牙，聚攏心神：“你們主上将我抓來，也不處置，也不關在大獄裏，每天好吃好喝的養着，這要是在人界，我還以為他這是強搶民女呢！ 不過話說回來，看他那态度，他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胡說！”魔女被刺中死穴，瞬間爆發：“主上怎麽可能看上你們這些祭師！”
“怎麽不可能？我長得還蠻不錯的，據說是男人就會喜歡我這種樣子的。”成碧煞有介事地表示疑惑，一邊忍受着滿身寒毛直豎。 她想她的潛力其實還是有待挖掘的，這麽不要臉的話她也說得出來。
魔女滿臉陰晴不定，大概陷入愛情中的女人對自身外貌都是缺乏信心的，她只是轉頭表示不屑，卻并未反駁。
“其實面對我這樣一個情敵，讓你很是難受吧？你們主上還真是狠心，還叫你來看守我。 不過好像也并不能怪他，他又不知道你喜歡他。 我還真的很好奇，是什麽樣的心态才能忍受自己喜歡的男人當着自己的面與其他女人調情？”成碧語帶嘲諷。
“閉嘴！”魔女不耐煩地喝道。
成碧不顧她的态度，反而一把上前湊近了，輕聲說道：“其實我也有喜歡的男人，要不你幫我一把，也算是給自己解除威脅？”繞了一大圈，她終于将自己的真實意圖表達出來，心裏卻崩緊了。
魔女意外地看向她：“你們祭師也會有喜歡的人？”
成碧見她并未一口回絕，心下一喜，答道：“祭師除了有法術之外，其他都跟凡人無異啊！ 所以我們也是可以有喜歡的人的，也是可以婚嫁的。”
“你們統共就四個祭師，三個男的，一個女的。 你要喜歡其中一個，另外兩個怎麽辦？”魔女難得地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誰說我一定要喜歡祭師啦！”成碧回道：“祭師又不是只能喜歡祭師！”
魔女似乎想到什麽，低頭思索，成碧不敢催促，只等她的反應，哪知下一秒，那魔女就徑直往門外走去。
成碧急了，低聲嚷道：“你還沒有答複我呢！”
魔女已走到門口，聞言回頭，極盡諷刺地一笑，道：“你做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