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梁正奕并沒有很快回來, 各方媒體的追加報道似乎讓他更加身陷泥濘。
這段時間,梁遇有意避開夏初六,準确來說是拒絕了周邊所有人的關心,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道看不見摸不着的屏障。
夏初六不忍,眼下唯一能幫忙的只有秦簡川。
“梁叔叔會沒事嗎?”
沙發上,夏初六坐在對面, 眼底沒了平時的沉穩冷靜。
“會的。”一段時間沒見,秦簡川的臉上多了幾分疲憊。
秦白芷不僅用梁正奕來逼他放棄秦家的一切,連這間餐廳也要一并收回,誓要将他完全踩在腳底再無翻身之力。
上次明明是他占了上風來着。
秦簡川吸了一口香煙,透過白色缭繞的煙霧看着夏初六。
無半分落敗的氣勢, 反而眯起雙眸, 像是在深夜蟄伏伺機而出的野獸。
“初六,你後悔我們之間的交易嗎?”
“不後悔。”
見對方的眉尖不由得堅定,秦簡川語氣意味起來:“好。”
那時候的夏初六并不知道, 一句不後悔徹底将她和梁遇越推越遠。
助理王婧拿着一份文件急匆匆進來。
秦白芷神色冰冷的接過來,打開之後,臉色忽地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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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簡川人在哪?”聲音有些顫抖。
王婧察覺出對方站起來身形有些不穩,連忙上前扶住。
“這并不是他本人親自送過來的。”
秦白芷抓住王婧的袖子白皙的指關節收緊, 吸了口氣迫使自己鎮定下來。
他手裏的牌竟然是真的……
那個孩子真的活着?
連續開了一天的會,加上此刻信息暴擊,秦白芷遽然感到一陣頭暈。
王婧連忙讓人送了熱水進來。
“秦總,注意身體。”只有她知道這個女人為了公司能費心費力拼力到什麽地步。
秦白芷冷靜的将手裏的文件交給王婧。
也就兩個電話的功夫, 王婧緊攥住手中的資料神色凝重的重新走進來,幫忙撥通電話。
“秦總看到我送的大禮了?”電話那頭傳來輕蔑的笑聲。
秦簡川原本打算下個月董事會才出手的棋子, 結果秦白芷先發制人用梁正奕威脅,此刻, 男人已經不在乎。
秦白芷不想跟對方費口舌,聲音沉下去:“她是誰?”
文件裏是一份親子證明,且王婧剛才已經确認過真假。
本以為對方是拿秦萱的信息來故意玩弄自己,可接下來郵箱裏收到的東西讓秦白芷的整顆心瞬間沉下去。
特殊處理的合照裏,只有一個女孩露出完整的五官,盡管皮膚并不白皙,臉上滿是青澀。
別說秦白芷了,旁邊的王婧看到都為之震驚。
因為面前坐着的女人和照片上那個“灰頭土臉”的女孩子眉眼十分相似。
嘴唇翕張:“秦總……”
“王特助,立刻去查清楚這個孩子的身份!”命令一出,王婧立刻轉身。
秦簡川自然預判,連忙在電話裏打斷:“秦白芷,我用這個換梁正奕怎麽樣?當然,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也不會像沐鎮那個窩囊男人心軟再留下她。”
男人靠在二樓,嘴角勾笑看着夏初六離開的背影。
那一刻,眼底的笑意變得狠厲無情起來。
怪不了他,只怪那個孩子和他親生父親一樣蠢,都傻傻拿他當救命稻草,殊不知這樣最容易被人折斷。
秦白芷還是不敢相信,那個窩囊男人指的是夏老大,可當時他明明抱着孩子的屍體來給她看過了。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秦簡川,我不動梁正奕,讓我見她。”
滿心都是懷疑,可她不敢賭,她這一生賭錯了太多事情。
夏初六放學在梁遇教室門口将人攔住。
徐子謄見狀沒再跟上去,秦萱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站在旁邊,視線随着樓下兩道身影緩緩移動。
“徐子謄,你什麽都知道對吧?”語氣沒有任何情緒和溫度。
“知道什麽?”
秦萱最看不慣對方一向裝傻充愣的樣子,露出輕蔑。
徐子謄舒展着長手長腳,散漫不羁的跨上書包轉身離開。
校門口,梁遇知道夏初六跟在身後,可沒有轉身。
學校關于她父親的流言蜚語傳開,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每看着夏初六那雙漆黑的眼睛,一些讓人負罪的情愫從心裏鑽出來,像一座山似的壓的她喘不過氣。
如果對方知道自己和秦萱一樣,對其産生了超出友情的情感,那麽她就是這段幹淨美好友情的破壞者。
家庭的變化和青春複雜情感,梁遇只能用厚厚的繭殼在心底築起高強。
腦子裏一團亂麻,根本沒有注意到對面的紅燈已經亮了,
踩下街沿,腳步還懸在空中,身後傳來力道将她往後一扯。
“梁遇,紅燈!”
梁遇猛地回過神來,像是迷茫不知所措的小鹿将身子和腿都縮回去。
夏初六抿了抿嘴角,綠燈亮起的時候,什麽都沒說,牽起對方的手往過馬路。
感覺到掌心想要掙脫的力量,不由得用力攥緊。
梁遇感到手掌有些微痛,可沒任何表現,放棄抵抗任由對方牽過下班高峰期的馬路。
“我送你回家,周末我請假廳在家陪你。”聲音和這五月的風混合在一起,溫柔的在耳邊吹過。
梁遇正要說不用的,到了安全綠化,手被松開。
夏初六轉身,雙手放在對方的肩膀上:“梁遇,你爸爸很快就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回到正軌的。”
這些話梁遇已經聽過太多次,明明時間已經告訴她那幾乎不可能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從夏初六嘴裏說出來又是那麽的篤定且讓人想要無條件的去相信。
“初六,謝謝你的安慰鼓勵,我想如果爸爸真的……”梁遇嘴角扯出一抹略微苦澀的笑。
聲音輕輕的,輕的像要被遠處的雲帶走了:“我想我會接受的。”
夏初六忍住了想要抱她的沖動,公交車來了,什麽都沒說和以前一樣拉着人上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語成谶。
梁遇在周六早上忽然接到秦簡川的電話,挂了電話,眼淚宛如斷線的珠子。
這段時間所有的情緒瞬間爆發,不敢置信雙手捂住臉頰。
夏初六從廚房出來,擔憂的跑過去問:“怎麽了梁遇?”
沙發上的人已經哭的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心疼的将人攬入懷裏。
梁遇環住她的腰,将臉埋在小腹處,整個肩膀都抽泣的抖動。
“初六,爸……爸沒……事了。”
電話裏秦簡川說調查組那邊已經都弄清楚了,梁正奕走完流程明天就可以回家。
梁遇哭的累了,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夏初六待人睡着輕輕關上房門。
外面是明晃晃的陽光,樹葉被微風吹翻底下的白肚皮。
她沒想到秦簡川就這樣用自己換了梁正奕,輕易讓秦白芷知道了她的存在。
匕首并沒有捅在白天鵝最疼的地方,心底有萬般不甘,可想到梁遇剛才哭完安穩睡着的樣子,又覺得心裏松了口氣。
在反複熬煎中,擡頭,一滴眼淚順着臉頰緩緩落下來。
口袋裏的電話也驀地響起。
一個陌生的號碼,按下接聽鍵,空氣似乎凝固。
夏初六垂下長睫,聲音冷的駭人:“我應該怎麽稱呼你?”
秦白芷那天走出辦公室就暈倒了,秦簡川扯出這根被藏起十幾年的線頭,她也自然能很快查到夏初六這裏。
聽着電話裏的聲音,平時沉穩幹練的秦白芷捂住了發抖的雙唇。
秦簡川接到梁正奕,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上車就被人揍了一拳。
“梁正奕,我他媽不顧一切撈你出來,你發什麽瘋?”
梁正奕眼底充滿怒火,可看着秦簡川嘴角滲出的鮮紅和烏青的胡茬,心口又浮現出複雜的情緒。
“你敢說我的事情跟你沒關系?”律師已經幫他查清楚,這次都是拜秦氏集團所賜。
從秦簡川手裏搶過香煙點燃:“你說要從秦白芷手裏搶過秦氏集團,有什麽計劃?”
梁正奕這次僥幸逃脫,他心裏清楚,誼正醫院回不去了,還有那些事情的底還都被人握在手裏。
秦簡川能幫他一回,可只要秦白芷掌握着秦氏集團,他就同樣岌岌可危。
心高氣傲的梁正奕絕不能容忍自己的命運被旁人左右。
找回理智,指尖輕彈。
轉頭眼眸深邃的看着駕駛坐上的人:“秦簡川,我想我得承認,我不能沒有你。”
走進家門的瞬間,彩帶禮花“砰”的在空中綻開。
梁遇沖上前抱住了梁正奕:“爸!!”
身後的夏初六和徐子謄看着父女兩人沉默相擁,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無聲的思念。
梁正奕拍了拍女兒纖瘦的背脊,心底滿是心疼:“沒事了遇遇,爸爸回來了。”
梁遇慌亂的抹去眼淚,她想讓父親看到自己的堅強的。
“梁叔叔,歡迎您平安回家。”徐子謄也是真的慶幸和高興。
夏初六像忽然想起什麽,特意遵守沐鎮的習俗,從旁邊端來個小小的炭火盆,火紅的炭火烤的她鼻尖上出了層細汗。
嘴角剛剛揚上去,只見梁正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眸色一沉。
“你怎麽在這?”
周一,夏初六以為梁遇會恢複以往的精氣神來,他們之間也該回到以前了。
升旗儀式結束,她看見了梁遇。
打招呼的笑容和手臂都擺出了相應的弧度,可對方忽然垂下睫毛,未給予她任何回應。
一整天,夏初六都心神不寧的猜測着梁遇的心思,第一次在課堂上被老師抽問大腦空白,好在徐子謄口型微微提醒才勉強過關。
放學後找到梁遇,将對方拉進了體育場內的女生換衣間。
“梁遇,你怎麽了?”夏初六像做錯事情的小孩問她。
梁遇搖搖頭:“沒事。”
“可是你的臉上明明寫着有事,你今天連看都沒看我一眼,梁叔叔回來了你不是應該開心嗎?”
梁遇的的目光對上那雙寫滿擔憂的眼睛,望了很久很久,像是兩人從未認識過一樣。
昨晚,梁正奕将一切告訴了她。
“初六,你早就找到你媽媽了對嗎?”
在沐鎮,她曾經聽她提起過要找那個抛夫棄子的女人的。
聞言,夏初六抓在對方手腕上的手頓時僵硬,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梁遇藏起眼底的痛楚:“我爸爸說……你媽媽是秦氏集團的秦白芷,你……”
胸口被空氣割的生疼。
“說你利用簡川叔叔挑撥秦家的關系,主動接近秦萱,都是為了報複那個女人。”
說着,眼前開始模糊,連着夏初六的臉也跟着朦胧,原本不信的,原本這一天對她的冷淡是為了整理混亂思緒的。
可眼前對方垂下肩膀一言不發的樣子梁遇又想起父親的話。
她錯信了朋友……
夏初六忽然往後撤了一步,梁遇像是從夢中驚醒。
生怕對方消失似的抓住那涼涼的衣角:“初六,只要你跟我說這些都不是真的,我會相信你的。”
夏初六的睫毛蓋住眼睛。
找到媽媽一直隐瞞是真的,挑撥過秦簡川和秦白芷敵對的真的,刻意接近秦萱也是真的。
半晌,夏初六擡起眼皮。
眼底暗淡無光。
“梁遇,梁叔叔說的都是真的。”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