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給傻逼一個教訓
蘇淺易并不是含着惡意想這些錢的來源, 他就是擔心謝景安為了謝爺爺的醫藥費省吃儉用苛待自己。他們現在這個年齡正是要注重身體營養的時間,如果為了一時省錢虐待自己, 長久這麽下去肯定會拖垮身體。
再次聯想到謝景安上輩子的結局, 蘇淺易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和氣惱。
那人就這樣,不愛欠人人情,除了自己也不愛交際, 什麽都能忍。身體有一點小毛病也不放在心上,總覺得忍一忍就能過去了。
又或者不是不想放在心上,而是帶着他,沒辦法沒時間太重視那些毛病。其實一件很清楚的事擺在眼前, 如果沒有他的存在, 以謝景安的能力和為人, 又怎麽會年紀輕輕離開人世呢。
蘇淺易雖然嘴上沒有說過, 但他曾在黑夜中暗暗想過, 謝景安最大的不幸也許是喜歡自己。
如果他喜歡的不是自己,而是随意某個人。他有着漂亮的外表,和善的脾氣,還有着很好的工作能力。甚至如果他是在大學畢業後喜歡上一個人, 那他完全可以找到一個很好的對象。
然而不是,蘇淺易為人的确淡漠不容易和人交心, 可他并不是那種沒良心又或者是鐵石心腸随意踐踏人的人, 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開口為謝景安解圍。
謝景安的死他不可能無動于衷,甚至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兩人在那些年中相依為命,謝景安是唯一存在他身邊的人。一個智力只有幾歲的人,也知道誰對他好, 也知道感恩, 所以那兩年, 他一直在等謝景安這個人回來。
只是以他的智商,他理解不了這個人再也回不來的事實,所以才會被六月下雪的謊言騙住。
重回到十八歲時,蘇淺易想改變的事太多。他最先做的事就是讓謝景安活得不那麽辛苦,他不希望這個人被金錢拖累,不希望他唯一的親人因看病不及時離開,不希望他不重視自己的身體。
他不希望發生的事有太多,可這些事他沒辦法說出口。
在很多時候,他心底會升出一些黑暗至極的想法,而牽着他不讓他陷入深淵的力量就是謝景安這個人。
有時他也還想,如果自己開口和謝景安談戀愛,那事情會不會變得簡單一些。
轉念他又否決了自己這個想法,謝景安是個性格獨立有自己想法的人。哪怕兩人把如今的暧昧挑破說開,成為戀人,他也不會理所當然用自己的錢。
當然,本質上來說,蘇淺易也不會給他兩人之間有着金錢上的差距的感覺。
他的重生就是不想謝景安再那麽辛苦,所以如果這錢真的是謝景安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那他一定會狠狠痛罵他一通。
這輩子他一定會好好盯着謝景安,讓他吃好穿好,一定會時常帶着他去體檢,不會讓他那麽年輕就離開這個人世。
蘇淺易深吸一口氣平息着起伏不定的心情,他擡眸看向打量自己的蘇閑道:“爸,公司的事兒一會兒再說,我先出去打個電話。”
蘇閑哦了聲點點頭,說實話,他非常的好奇,到底是誰的消息,以至于讓他這個淡漠疏離的兒子臉上出現那麽多細微的表情。
驚訝、生氣、心疼、難受等等。
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從蘇淺易臉上看到這麽外露的情緒。
發來消息的人對蘇淺易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他因為一條信息都控制不住心情了。
這一刻,蘇閑覺得自己快要有兒媳婦了。
畢竟,這世上能牽動蘇淺易情緒的人可不多。
蘇閑不是手裏稍微有點資産就高高在上的那種老頑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和家世一般的季怡晴戀愛結婚。
蘇淺易現在已是大學生了,真要談戀愛,那他一點都不會反對。
不過等一會兒還是要給他提點下,戀愛可以,戀愛期間一定要本着負責的态度。大學還有四年,時間很短又很長,所以對戀愛的态度一定要端正。
想到這裏,蘇閑含笑坐在辦公椅上,也許他可以和兒子談談戀愛的事。
他歷經過的坑,完全可以說出來給蘇淺易聽避免他重蹈覆轍,而這也許可以成為拉近他們父子關系的一件事。
蘇閑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不錯,心情也越發高興。
而走出他辦公室的蘇淺易來到走廊盡頭,他看着走廊盡頭的窗戶,看着樓下很小的人和車,看着眼前繁華的街道,伸手撥通了謝景安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了,謝景安含笑的聲音傳來:“蘇淺易。”他喊蘇淺易的名字時很輕,總給人一種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
蘇淺易想着他臉上會出現的無措表情,心微微起了絲波瀾。
他比謝景安大那麽兩個月,他的生日在三月,謝景安在五月。
在他心智不熟時,謝景安對外一直宣稱自己是他表哥,因為意外家裏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在充滿煙火氣息的永巷街頭,每次謝景安帶着他出現,認識他們的人都會打招呼:“小謝,又帶着你哥哥出來。”
謝景安含笑說是,很多人都感慨他們表兄弟的感情真好,比一般人家的親兄弟都好。那些人不知道,他們之間連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也許是他沉默的時間有點久,謝景安略帶疑惑的聲音再次傳來:“蘇淺易?”
蘇淺易幹嗯一聲,語氣尋常的問道:“怎麽突然轉賬了,你手裏還有多餘的嗎,謝爺爺那裏有沒有留下複查的費用。”
謝景安笑道:“你不用擔心,我當然留了足夠的生活費。我不是說過嘛,我高考考得好有一些獎勵,拿出去一部分還了家裏以前的欠債,其他的都在留着,加上我最近又掙了一些,正好湊了個整數。”
他語氣溫和又堅定,根本聽不出窘迫。
蘇淺易:“錢的事我不着急,我相信你早晚都會還清。主要是你手裏要留夠錢,你在那邊離家這麽遠,要是省着吃穿,你爺爺肯定會擔心……”話說到這裏,他微微停頓了下又道:“我也還會擔心。”
這是這麽多天以來,蘇淺易第一次開口說出自己的心情。
他本來是個情緒極為內斂之人,很少開口說一些擔心的話,很多時候他都是選擇直接做事。
電話裏明顯能聽出謝景安的呼吸急促了幾分,半晌,他語氣輕快:“不用擔心,我真的留夠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一會兒給你截個圖。”
蘇淺易:“那好吧。”
謝景安沒有吭聲,他在琢磨着這句話的意思,那好吧是相信他的錢夠用,還是讓他截個圖呢?
謝景安幹咳一聲:“我們快要集合了,等有時間再聊。”
蘇淺易說了個好,算算時間,再有幾天,這人也該正式開始大學生活了。那時兩人有的是時間聊天,也不急于一時。
挂上電話,一分鐘後,謝景安發來了餘額截圖,不算多,但對一個學生來說足夠了。
蘇淺易回了他一個舉手點贊的表情包。
——
蘇淺易收起手機到洗漱間洗了把臉,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和朝氣蓬勃十八歲的人完全扯不上。真要讓人看他的臉猜測他的年輕,估計都是往二十上猜。
沒辦法,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成熟沉穩,不是很活潑。
他的性格從小就不是特別讨人喜歡,人常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不愛哭,又沉穩,所以很多時候都是被忽略的對象。
這樣的他卻被謝景安很小心的喜歡着,這人小心到連表達喜歡都小心翼翼找着借口。
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老古董,520就算多了一個0,但它所代表的含義一直不會變。謝景安小心翼翼伸出了試探的觸角,這是高考前風波過後他第一次主動試探,試探他們之間的關系能不能更進一步。
很柔軟的一個試探,讓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蘇淺易抽了一張紙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這才拿出手機,把錢給收下了。
等蘇淺易從洗漱間回到蘇閑辦公室,蘇閑漫不經心地朝他看了幾眼,見他神色平靜眼神溫和,看樣子是恢複了所有情緒。
蘇閑忍不住招蘇淺易在自己對面坐下,然後問:“零用錢夠不夠,需不需要多給一筆。”談戀愛手裏總要多一筆戀愛基金才好,這樣才不至于窘迫。
蘇閑和季怡晴給過蘇淺易不少零用錢,只要蘇淺易不拿着這些錢胡作非為,他想怎麽用這筆錢,他和季怡晴本不會多管。
蘇淺易給謝景安爺爺找醫生看病的事,蘇閑和季怡晴都知道。畢竟主治醫師經常給他們檢查身體,錢是從蘇淺易賬戶上劃走的,主治醫師肯定會漫不經心随口一提。
至于上次,他們家的司機送兩人去車站,這種事司機也不會瞞着他們。不過他們從來沒有去調查過蘇淺易的朋友是個什麽樣的人,一來他們相信蘇淺易交友的眼光;二來,蘇淺易手頭上能動用的錢是有數的,真有人不懷好意,那最終他們還是會知道,到時再去調查就是。
最後,他和季怡晴一直都覺得虧欠蘇淺易,做事難免有顧忌,怕打着為孩子好的旗號做這些調查,會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更淡漠。
更何況醫生和司機都誇贊謝景安人不錯,那他心裏也有點底。
蘇淺易對蘇閑突然的建議微皺了下眉頭,随即道:“不用。”
蘇閑用不贊同的眼光看着他:“交朋友,要大方一些,不能小家子氣。”
蘇淺易:“錢夠用。”退一萬步說,他就算拿錢給謝景安,那人也不要啊。
他就算心智成熟的很,但也做不到萬事都想得那麽透徹,而蘇閑到底比他年長二十多歲,走得路吃的鹽要多,他語重心長道:“手頭上多帶點錢,不一定拿錢給人家花,例如買個好點有價值的禮物,這都需要錢。”
蘇淺易眨了下眼,覺得這話說的很對。
他的确有件禮物想送給謝景安,是一件很特別的禮物。
想到這些,蘇淺易很愉快的接受了蘇閑的轉賬。
蘇閑也很高興,他終于摸透了點這個兒子的點點心思,以後父子交流起來就有一定的話題了。
說完私事,蘇淺易告訴蘇閑自己想去工程部。
工程部是一個公司的核心部門,也是當年蘇閑親手組建拉起來的部門,裏面都是他信任之人。但就算這樣,這裏面還是有隐藏得極深的蛀蟲。
其中項目經理方岸就拿過不少回扣。只是方岸不知道,有些回扣拿了會燙手。
等反應過來,已經掉進圈套出不來了。方岸就這樣,一步錯步步錯,想回頭,手裏不該拿的錢財太多,這些也成了別人威脅他的把柄。
他可能也惶恐不安過,但随着手裏的錢越來越多生活越來越好,再加上一直沒有人懷疑他,那點不安也就沒了。
再有背後之人許諾大餅,說彼此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不想落水,自然要一起把事做絕。
大廈傾塌,不是一時就會成功,大廈裏面本就不牢穩的話,早晚都會塌掉,而蘇淺易要做得就是把這些人給提前踢出來。
蘇閑痛快的同意了,公司遲早要交給蘇淺易,讓他早點和一些老狐貍碰碰面見識見識他們的手腕也好。
蘇淺易在他同意後,就到工程部晃悠了一圈。
工程部同事對他的态度有些微妙,誰都沒有主動上前打招呼,蘇淺易也不在乎,走了一圈了解了下環境,又施施然離開了。
等他走後,工程部裏的氣氛沉寂了幾分鐘,有人小聲道:“老板的兒子就是不一樣。”
有人接話:“未來公司都是人家的,當然不一樣。”
“有人出生就在天花板上,咱們這些社畜與其在這裏羨慕,還不如多幹點活呢。自己是沒啥希望了,但可以給下一輩奔個前程啊。”
衆人嬉嬉笑笑把岔開話題,又投入進了新一輪的工作中。
方岸擡眸朝門口瞅了一眼,他對這個突降的大少爺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是做過一些不好的事,但他相信,蘇淺易就算來查也查不出什麽毛病。畢竟經過他手的工程可都是實打實的成績,都經過了蘇閑的認同和時間的考驗。
至于一些灰暗的部分,早就被收拾幹淨了。
所以,這個大少爺來玩就來玩,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大少爺,對他來說無所謂。反正剛打照面就嚣張成這樣,不受人待見沒人交心很正常。
蘇淺易可不管方岸這些人在想什麽,他從工程部出來就碰到了周言。
看到周言他拿出紅包揚了揚道:“經理,謝了。”
周言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得了,雖然你看不上,但這是該你得的,我也不能昧下了不是。關鍵是就算昧下,你也會知道,那到時我不就裏外不是人了。”
蘇淺易聽得扯了扯嘴角,周言看着他走上前一步低聲道:“你不來我們部門了?”
蘇淺易:“我爸說讓我每個都轉轉。”
周言:“好事。”
蘇淺易嗯了聲。
因為時間的關系,他并沒有在公司呆太長時間。
他在想,自己該做一些什麽事逼一逼季文思,讓他早點露出馬腳。
去刺激他一下?
蘇淺易想刺激一下季文思,結果沒過多久他就被刺激到了。
當時蘇淺易正在看廠子裏的監控,監控有時很久都不變一下,不過他很有耐心,一直盯着。
他的确沒在監控裏盯出個花兒來,不過突然接到了蘇靖的電話。
蘇靖在電話裏含着哭腔,他道:“哥,你來接我。”
他很少喊蘇淺易哥,用這樣的聲調一喊蘇淺易瞬間皺起了眉頭,他沉聲道:“你在哪裏,我馬上去接你。”他并沒有問發生了什麽事兒,這些都不重要。
蘇靖吸了吸鼻子說了個地址,蘇淺易一聽那個地址,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因為那裏就是當初蘇靖出事的地方,那裏留下了他的腦子,留下了蘇靖的血和命。
嘈雜的聲音如水一樣灌在耳邊,眼前是蘇靖低着頭不敢看自己的樣子。
蘇淺易十指緊扣在手心裏,明明沒有指甲,卻讓他感受到了疼痛的滋味。
疼痛總能讓人恢複理智,蘇淺易一邊走一邊異常冷靜地說道:“是季文思帶你去的嗎,他們在做什麽?”
事情有變,自然要問一下情況,若那群人真的在做一些不該做的事,那他就不客氣了。
蘇靖:“是表哥帶我來的,他們在喝酒,表哥還讓我抽煙。”
“呆在那裏等我。”蘇淺易說。
這次要是不給季文思這個惡毒的傻逼一個教訓,他就不叫蘇淺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