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道之心”意味着因道而生, 順天機之行,就算是躺着也能夠摘取道果。然而紀玉棠是散靈之體,她不入道途便意味着“大道之心”在她的身上不能有任何的用處。
秦若水起先還以為是紀家用了什麽法器使得紀玉棠短暫地擁有法力, 可到了後面他漸漸明白了, 紀玉棠其實是直接轉入了力道之中。不管如今玄魔二道的修士如何看不起力道, 它都是大道的一個部分。這意味着沉寂的大道之心會蘇醒,紀玉棠會以“後來者”的身份走到前頭。那麽冉師妹再度注意到紀玉棠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眉峰如劍, 秦若水神情冷肅, 他望着李淨玉道:“冉師妹,你難道後悔了麽?要履行冉家與紀家的婚約?”
李淨玉道:“不是後悔,是一時一念, 天機在變,我的念頭也會跟着改變。”
秦若水沒有接腔,在李淨玉的身上, 他又察覺到幾分不可捉摸來。可李淨玉沒有與他說下去的打算了, 話題驀地一轉, 她道:“夜裏那些僵屍力量如何?旱魃自身會現出身形麽?”
秦若水搖頭道:“每一日的情況都會有些不同。”他望了眼不遠處的藺恒和紀玉棠,又道,“不過如今你過來了,我們應付起來或許會輕松一些。”
李淨玉和秦若水并沒有遠離村莊, 他們的對話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 周邊又不曾有屏蔽的陣法,便一字不落地傳入了紀玉棠和藺恒的耳中。像藺恒這樣不關心的,聽了以後只露出幾分茫然不解,而紀玉棠的神情則是十分冷峻, 眼神中掠過了一抹寒芒。
人往上走乃尋常, 一個頗有天賦的修道種子和一個散靈之體, 怎麽看都不合适。她理解往上走的選擇,可當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只有無窮盡的屈辱。兩家是故交,有無數種平和的道路可選,然而最終卻是走到了這一步。
“紀道友?”藺恒望向了紀玉棠,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生怕她一時想不開,落入了魔道之中。
“我無事。”紀玉棠淡聲應道,她擡眸凝視着朝着自己走過來的李淨玉,心中的不甘如雪球滾動。冉孤竹不會覺得自己有錯的,因為她不可能否定自身的“道”。或許得等有一日她自身品嘗到了同樣的痛楚,才會生起些許懊悔吧。
“玉棠。”李淨玉的聲音傳入了耳中,一段時間不見,她的語調比過去更為親昵了些。就像她剛才說的,發現自己的成為真正的“道種”,符合了她對同伴的要求,才會如此麽?紀玉棠勾起了一抹略有些牽強的笑容,她定定地望着李淨玉那張“溫柔臉”,低聲應了一句:“李道友。”
李淨玉并不在意紀玉棠疏離的态度,她在紀玉棠跟前晃了一圈,刷足了存在感之後便與藺恒、秦若水一道讨論旱魃的事情。十二魔神中并無“旱魃”這一號人物,玄門只當是魔修以屍體煉邪功。然而李淨玉是惑心宮出身,知道的事情比秦若水他們要多些。十二魔神中有一位名號為“後土”,其化身之一便是旱魃。無啓山會出現大旱千裏的事情,明顯是魔門在其中擺弄。天海魔宗埋下十二魔神樁,真的只是為了濁煞之氣上湧麽?如果一切只為了魔門,為何不讓另外三大魔宗的修士也出手相助?
臨近傍晚。
村子裏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着,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夠将自己從危險的漩渦中拉扯出來。
李淨玉到底從秦若水的手中得到了三光神水,可如今不是祭煉的好時候,只能夠粗淺地運用,她也不甚在意。這三光神水如今落在她的手中,太元道宮是休想再取回去了。
無啓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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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滄面色沉重。他派出去的人原本是想将三光神水搶奪在手的,哪裏知道會突然冒出了一個“冉孤竹”來。現在人沒有攔截住,東西也落入了那群玄門修士的手中。接下去派遣屍群出去,恐怕沒有任何效用了。視線一轉,落到了一身紅衣的旱魃身上,他擰眉道:“還需要多少血肉才能夠完功?”
旱魃舉起了一只手,比了比道:“五。”這個五指得是一身精氣的修道士,而不是尋常的百姓。對面似是只有四人,怎麽都不足數。高滄眼神閃了閃,點頭道:“那就将他們給引過來吧。”話音落下後,他又轉向了一側的師弟,問道:“擎天教那邊有回訊了麽?”高滄要尋找幫手,可他自身對惑心宮的女修有偏見,而忘情宗那幫人的不确定性太強了,至于天海魔宗——那幫同門巴不得他做事情失利,到時候取代他的位置,高滄更不會去尋找。思來想去,只有擎天教的那群莽漢才最為合适,就算他們失敗了,到時候一身血肉也可做魔神樁的資糧。
“高師兄,韋師兄那邊回複說再過一日才能到,他似乎是被玄門的修士給纏上了。”那弟子有些為難,頓了頓,又道,“要不尋找惑心宮的師姐們吧?她們還在附近。”
高滄冷漠道:“找那群娘們?代價你付得起麽?你願意被吸幹精氣麽?”
那魔修讪讪一笑,立馬就不說話了。惑心宮的那幫師姐采陽補陰,借雙修之法以推動自身功行,但是被“雙修”的那個,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工具,下場可不太好。他們偶爾去幾趟就算了,要是長久的還債,那可負擔不起。
“一日的時間也不算長,差不多是時候引他們入山了。四陰四陽煉魂陣已經備下,就等着他們入彀了。八大仙門的弟子總是如此,就算知道前方有陷阱,為了道義也會閉着眼睛向前沖的。”高滄冷笑了一聲,揮了揮袖袍。
一位魔門修士困惑道:“四陰四陽煉魂陣能困住他們麽?”要知道魔門陣道不少,這煉魂陣可是被稱為“雞肋”的存在。
高滄淡漠地望了一眼質疑的同門,淡聲道:“我自有主張。”
小村莊裏,這群窸窸窣窣挪動的屍群比之過去幾天來得要晚一些。濃郁的屍毒在四面彌漫,潑灑之處,寸草不生。村子裏的符箓原本能夠支撐的時間不多了,可經過秦若水勾畫後,其中的靈機再度旺盛起來,此刻形成了一片粲然的金光,朝着那屍毒瘴氣上刷下。
李淨玉站在了前方,此刻天穹勾着一道如鈎子般的彎月,群星暗淡,陰氣極重。李淨玉注視着那群僵屍,輕呵了一聲後,身上法力頓時如潮水上漲,猛地化作了一道銀河瀑布往僵屍身上刷去!翻動的水潮之中,太陰天心雷躍動,發出了隆隆的大響,再加之三光神水的力量,與水芒相碰撞的僵屍頓時化作了一團粉末,被風吹散。
“這僵屍沒有自我意識,都是被旱魃驅動的,之前它們不會退縮,但是現在卻往無啓山方向縮去。”藺恒擰眉開口道。
秦若水:“看來是旱魃有意引我們過去。”
“但是在這夜色之中,無啓山中恐怕危機重重。”紀玉棠擰眉道,她的指尖拂過了落月之弓,箭矢如同風龍怒嘯,在僵屍群中驟然炸裂,掀起了一片碎裂的血肉。後面的水潮緊跟着又是一卷,将那沾滿着煞氣與屍毒的殘骸化去。
旱魃以及魔修都藏在了無啓山中,那才是災難的根由。他們的到來本就是為了解決此事,先前因“屍毒”遲遲不往,可如今三光神水已經取來,便不再畏懼這些污濁了。秦若水眼神中閃過了一抹厲色,劍光先一步殺入了僵屍群中,他朗聲道:“不到無啓山,便無法終結一切。前方就算有魔修布下的陷阱,無非是一個‘闖’字。”他身為太元道宮的弟子,修無畏之劍,不知“退縮”二字如何書寫。
秦若水開口,藺恒極少會反駁,他眉飛色舞,情緒随着秦若水這番話變得激昂起來,當即鼓掌道:“好!”
李淨玉微微一笑道:“那就跟上去吧。”秦若水願意在前方開路,便由着他去了。李淨玉腳步一緩,落到了紀玉棠的身側。碧海潮生珠飛旋,舞出了一道道長長的銀光,将兩人的身軀都包裹在內,不沾屍毒與協邪穢。
紀玉棠見狀眸光微微一暗,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她的身上龍氣盤桓,仿佛一道銀白色的真龍盤桓在上首,無形之中震懾着那群僵屍。李淨玉見她如此反應,唇角勾起了一抹興味盎然的笑容來,她雙手背在了身後,輕而易舉便趕上了紀玉棠的步履,慢悠悠道:“你的情緒如此反複無常,當真讓人神傷。”
紀玉棠聞言眉頭一蹙,她側身望了李淨玉一眼,很難想象得出“神傷”二字與她有關聯。她想與李淨玉說清楚,可話到了唇邊又吞了回去。那是她的天性,是她選擇的道念,與她說那麽說只是多費口舌而言。還不如按照構想的那個計劃行事,有一定可能在她的心上劃開一道裂口。紀玉棠心中情緒翻滾,不過神情逐漸地緩和了過來。
李淨玉又甩下了一句話:“你化龍之後明明很喜歡貼近我。”她的語氣如春風輕軟,眼眸中浮動着星星點點的笑意。那在深海時候的記憶猝不及防地回籠,紅潮在紀玉棠的面頰上攀爬,不可遏制。
紀玉棠被一瞬間上浮的心慌意亂籠罩,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定下神來。但是在與李淨玉對視的剎那,那股莫名的情緒又上浮了。她倉皇地挪開了視線,打算當一個逃兵。至于先前在腦海中盤桓的計劃,早已經在剎那消散了。
夜幕下的無啓山,像是一只蟄伏在了暗處等待着獵物現身的巨獸。
提氣在前方狂奔的秦若水一口氣将儲藏的劍丸盡數放出,條條粲然的劍光如星火驟然亮起,裹挾着罡氣與氣浪在前方橫掃。那群僵屍本就不是修道士的對手,此刻在劍芒下發出一道滲人的慘叫後,瞬間便被斬成了兩截。
“不愧是太元道宮的傳人!”藺恒在後方替秦若水喝彩,他伸手在畫卷上一抹,山林中的虎、狼等巨獸的精魄躍然而出,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他們二人越戰越勇,如一支挺入了敵人心腹的長/槍,所向披靡。
就在僵屍群驚惶後退的時候,一道赤色的光影如烈陽一般撕開了夜幕,在衆人的眼前現身。他一身赤色的長袍,火目獠牙,周身屍毒盤桓着,但凡與之接觸的,都變成了死物。而在他的腳下,則是團團燃燒的烈火。一聲咆哮後,烈火如同隕星下落,将天闕照得透亮。
秦若水并不沾染這帶着屍毒的火,将劍芒一撥動,瞬息便推到了火芒籠罩的範圍之外,他擡頭盯着紅袍人,冷冷道:“旱魃。”
毒火在半空中舞動,旱魃并沒有下死手,而是将秦若水一行人驅逐到了一處陣中,那張青白色的僵臉上忽地勾起了一抹詭谲的笑意,他仰頭尖銳地長嘯了一聲後,便朝着山中退去。
藺恒眼皮子一跳,開口道:“旱魃退了!”他望了秦若水一眼道,“秦師兄,追麽?”
“不用追了。”秦若水還沒應聲,李淨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這裏有陣力。”紀玉棠緊接着說道。
秦若水一愣,當即沉下心來感知此處的氣機變化,半晌後他睜開眼睛道:“是四陰四陽煉魂陣。”這是魔門的一種煉化魂靈的陣法,專門用來抽取凡人的魂靈,對于修道士來說,其實效用沒有那麽明顯,至少在法力消耗之前,這座大陣對他們而言,毫無影響。不過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用了,至少可以當作困陣來使。“他們是準備将我們困在此處?”
“不管他們如何打算,都不能使他們如意。”藺恒冷笑了一聲道。
“這大陣似乎有一股極為強悍的力量做支撐?”李淨玉抱着雙臂,挑了挑眉道。四陰四陽煉魂陣并非是什麽上乘陣法,在八大仙門之中都有解法。不過高滄在這個時候設下煉魂陣,恐怕是有所倚仗的吧?難不成拿魔神樁催動的地煞之氣為陣力?可地煞之氣為濁為陽,只滿足了“四陽”,那麽“四陰”是從何處來?高滄自身的魔功?亦或者從他們入陣的時刻才填滿“四陰”?高滄作為主陣之人,運化陰陽,難不成是想從其中得到好處,從而推動自身功行?可不管他有什麽計劃,恐怕都要落空了。
李淨玉心念一動,轉向了紀玉棠道:“你覺得如何?”
紀玉棠抿了抿唇,沒有接腔。在踏入陣中的時候她覺得有幾分不适,可随着在陣中時間增長,那股不适逐漸地消散了。這大陣之中陰陽轉動,天地元炁頗為濃郁,像是一個适宜修道的“寶穴”。她的身軀已經不自覺地運轉功法,吸攝天地間的元炁從而提升自身功行。
“這陣背後定壓着寶器不成?”那一頭的藺恒已經着手破壞大陣,然而結果卻是讓他大為驚詫。
“先休息一陣,恢複法力吧。”秦若水嘆了一口氣道。旱魃将他們帶到此處定然是有目的的。不管怎麽說,只有自身道行在,才不懼危厄。
次日一早。
旱魃不曾現身,不過魔宗修士輪番入陣。自蛻凡到築基都有,他們并不求戰勝玄門一陣,見事機不對,立馬抽身離去。等到靜坐恢複法力之後,再重新入陣中。
“高師兄說得不錯,入了這陣中,與之氣息相合,冥冥之中能夠獲得助力。”一位魔修開口道。
另一名築基期的弟子沒有接腔,眼神閃了閃,轉了個話題道:“不知擎天教的韋師兄幾時過來?”
四陰四陽煉魂陣中。
藺恒的眉頭緊皺着,良久之後才道:“他們來去自如,像是将我們當陪練。”
“恐怕不僅僅如此。”秦若水應聲道,他的視線在藺恒和李淨玉的身上往來,沉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自身與大陣逐漸契合?像是——”
“成為其中的一部分?”李淨玉接過了秦若水的話,笑了笑道,“這煉魂陣有變陣,其能融合陰陽又能分化陰陽。我等功法在陰陽之中,與這大陣契合也不奇怪。”
她的話并沒有說盡。高滄以濁煞之氣入道,修煉陰屬的功法,他的身軀并非是純陽或者純陰,而是陰陽二氣運化不斷。這就意味着作為陣主的高滄能夠逆轉大陣,使得大陣分化陰氣,提升他的《白蒼陰火決》。可惜他看錯了紀玉棠,以為她是玄門弟子,能夠填補“四陰”的缺失。實際上紀玉棠修持的是力道功法,直接取天地之元炁為己用,并無氣道分解清濁之一步。
“與大陣契合,不就相當于被煉入陣中了麽?”紀玉棠困惑道。
她的話音才落下,天際便傳來了一陣隆隆的炸響。一道身影如同流火墜落,化作了一個赤着上身的短發魁梧魔修。
“又是魔修?”紀玉棠眉頭一蹙。
李淨玉轉頭望了一眼,挑了挑眉道:“是擎天教的弟子,韋複命。”此子觀想上古妖魔,修金剛不壞不體,某種意義上與力道修士相近。
“高滄不是自命不凡麽?竟然還會低頭求人?啧啧,難不成是章壬的死讓他害怕了。”雖然同為魔門修士,但是韋複命譏諷起高滄來毫不留情。
“韋道兄。”高滄一步邁步,面無表情地望了韋複命一眼。
韋複命嗤笑了一聲,視線轉入了陣中,待到看清楚了李淨玉的身影,他面上忽地流露出幾分詫異來,這回倒是怕誤了魔門的事情,故而壓低聲音道:“那不是祭月麽?怎麽會同玄門修士一起?難不成是覺得我魔門兒郎不成了?”
“那是冉家女,不愧是姐妹,同樣讓人厭惡。”高滄偏過頭,不滿地開口道。
韋複命挑眉,沒有想太多。“要解決的便是此四人麽?”韋複命詢問道,見高滄眯着眼點頭,他揚起頭發出了一道厲嘯,化作了一道紅芒投入了陣中。他觀想的乃是上古魔猿,身軀瞬間拔高,足足有一丈高,他的手中舉着一根泛着金光的棍子,照着秦若水一行人便猛然砸下。
“此人殺性極大,力大無窮,小心了!”秦若水喝了一聲,驟然縱出了一道劍芒。劍光在半空中飛旋激轉,與那金棍碰撞時發出一道道令人牙癢的摩擦聲。
韋複命極為自傲,他自認為能夠以一敵四,可高滄卻不這樣想。他周身浮動着一朵朵蒼白的火焰,對着身側的同道盯住了幾聲,示意他們也掠入了陣中。不管修為如何,在數量上,魔門這邊擁有絕對的優勢。
砰砰砰的炸響傳入了耳中,法力如同浪潮掀起,四面刮起了一陣陣的狂風。高滄緊盯着陣中打鬥的人,眼神不知不覺間變得赤紅。他的周身熱血沸騰,前方懸浮的蒼白火焰猛然往上一漲,散發着一股股陰冷的氣息。
“是時候了。”旱魃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站在了高滄的聲音,嗓子中擠壓出了粗嘎難聽的聲音。
高滄點了點頭,将四陰四陽煉魂陣的陣勢一撥,頓時陰陽二氣交融在了一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只黑白二色的三足鼎爐。這是要以大陣為爐,四陰四陽為薪火,将其中的修士都點燃了!
在這個時候,不僅僅是秦若水。藺恒他們感知到了一股壓力,韋複命也陡然間覺得身上承負增多。他的狂性和兇性被激發,也不管是敵是友,手中金棍舞得虎虎生風,最終咔擦一聲猛然砸落!将一名魔修打成血漿。
高滄眼皮子一跳,催動着大陣的法訣驟然加快,他的身上法力浮蕩,可內心深處陡然間生出了一抹不安來。
“高滄!你要煉我?!”韋複命猛然間咆哮了一聲,面貌變得無比猙獰。
高滄漠然地望着他,沒有開口。在大陣之中激鬥,自身氣機逐漸與大陣相合。四個玄門修士再加上一個韋複命,補全了旱魃提升自身境界之路,于魔宗而言是一件好事情。若是韋複命的師尊知道了,想來也不會責怪自己。
在高滄的計劃中,四陰四陽平衡,逆轉大陣,将陰氣和陽氣分別釋放出來,他吞化陰氣,而旱魃吞噬陽氣,然而眼前的局面并沒有如他計劃的那般發展,大陣之中陰陽驟然失衡!濁煞之氣和陽氣不可能會出現異變,那缺漏只能在“四陰”上。高滄定了定神,掐指一算,這才驟然發現,“四陰缺一”。眼見着韋複命狂性大發,一棍子打上了那只陰陽鼎,高滄面色一沉,伸手一點,自身前方的幾朵陰火頓時往陣中飄去,要補全“四陰”。這些可都是他辛辛苦苦修出來的法力啊,可要是不如此,等韋複命出來,自己能不能安然逃脫都是未知數!
旱魃也發現了大陣的變化,他的面皮抖動着,片刻後忽地伸手一抓,卻是直接将陣中的一個魔修提了出來。他不準備按照高滄的計劃走,而是直接吸攝了那魔修弟子的精氣!他的動作極快,等到高滄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殺死了四個魔修弟子。
“你——”高滄心神一震。
旱魃只是淡漠地掃了高滄一眼,手中掐着一個魔修弟子,一用勁,直接扭斷了他的脖頸。
在吸攝了足夠的精氣之後,旱魃身體直接崩解,化作了赤紅色光芒沒入了土地中。一陣隆隆的響動從遠處傳來,赤紅的光芒陡然間拔升,以不可遏制之勢往前推進,将方圓千裏之地染成了如血的紅壤。
“做成了……”高滄喃喃自語道,但是很快他的面色又變得難看起來,這次獻祭的是魔宗弟子,是他的親信,最為重要的是,他借着大陣提升自身功行的計劃被打破了!深吸了一口氣後,高蒼不想面對滿是怒容的韋複命,轉身就化作了遁光掠走!
李淨玉望着腳下的血紅土地,低喃道:“千裏赤土,魔化地母。”魔祖十二化之一便是後土,掌馭山川,造化輪回,無善無惡。但如今的魔道傳承已經大變樣,被天海魔宗催生出來的魔神到底如何,可就難說了。
紀玉棠聽見了李淨玉的低喃,她眼皮子一跳,凝視着那張平靜的面龐,忽地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