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所有人都在對林曦晨狂轟濫炸的時候,顧敘意站了出來。
他以格外強勢霸道的保護着者姿态,一往情深地發誓要保護好世界上最好的晨晨。
這波操作着實給顧敘意拉了一波好感。
又帥又有錢又寵妻的深情人設誰不喜歡呢?
在一片贊美聲中,顧敘意順勢發出和林曦晨一起拍的海報,官宣了一下兩人夫夫合體的下一部電影:《愛在巴黎》。
電影講述的是在巴黎一邊打工一邊學表演的小演員和國際影帝邂逅的浪漫故事,根據爆款小說改編的大ip,粉絲基礎大,又是本色出演的真夫夫,火起來的希望很大。
時隔一個月,林曦晨終于又在大衆面前露了一次臉。
雖然沒有當初發布會的低沉,但……那瘦骨嶙峋的樣子,實在讓人心驚膽戰。
可經紀公司給出的解釋卻是:林曦晨為新電影暴瘦,是值得欽佩的明日之星。
這是要抛棄流量路線,轉為實力派了?
雖然嘲笑聲依然很多,但電影還是低調地開拍了。
……
很快,江寒和顧海争奪的項目也有了着落。
他贏了。
雖然對手是顧海,但他還是贏了。
江寒看着報表,終于沉沉地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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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婉的墓,保住了。
江寒疲憊地揉着眉心,揉着揉着,咕嚕咕嚕的小聲音由遠而近,一只軟乎乎的小爪子勾着他的手腕,江寒睜開眼,看到一臉關切的小貓咪。
溫甜腦袋上的毛毛已經長好,天氣轉涼,夏天的毛毛開始不停地掉,更長更豐密的毛毛長出來,美貌值比禿頭前還提高了好幾個度。
“我沒事。”江寒摸了摸小貓咪的腦袋,輕聲道,“我是高興。”
溫甜歪着腦袋,不太懂。
江寒忽道,“今天天氣不錯,陪我去……看看媽媽吧。”
江寒睜大了眼,小爪墊踩啊踩,有點緊張起來。
去見江婉嗎。
那個藏在大反派內心深處,沒有人知道真相的女人。
他之前上網搜過,新聞裏模棱兩可地寫着:顧海發妻江婉離奇死亡。
可具體是怎麽死的,卻一點消息都查不到。
出發的時候,江寒取下那枚火歐泊的貓咪胸針,仍舊将之前樸素清冷的鑽石胸針戴上,一貫的黑衣黑褲,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的薄風衣。
孤獨與哀傷糾纏,少年的陰影揮之不去。
溫甜穿了件保暖的黑色小馬甲,暖呼呼地陪大反派驅車前往墓園。
作為顧家的兒媳,江婉的墓選址很不錯,當年的葬禮也辦得轟轟烈烈,顧家以這種方式給足了這個不到三十就去世的女人足夠的體面。
可只有江寒知道,那些所謂的體面,絕不會換來江婉一絲的原諒。
因為黑暗地下室裏無數生不如死的夜晚,江寒從小怕黑,可江婉死後,他忽然就釋懷了。
這世上一定要有鬼,才能将惡魔送入地獄。
可是,沒有。
他在黑暗中苦苦等待的靈魂從來沒有出現。
下車的時候,陰郁的天色越發暗沉,鉛色的雲塊醞釀着冷風和暴雪,将墓園裏衰敗的枯草吹出哭泣一樣的唔唔聲。
江寒在墓園外的花店買了一束白薔薇,花店老板似乎見多了這樣的場面,笑着說,“看來故人很喜歡薔薇啊。”
江寒淡淡道,“嗯,很喜歡。”
因為喜歡薔薇,顧海也曾不計成本從歐洲進口昂貴的宮廷薔薇種在江婉窗外。
一到夏天,白薔薇轟轟烈烈地開,仿佛要把一輩子的美好都燃燒殆盡似的。
江婉喜歡做飯,尤其喜歡用薔薇做點心,但手藝有限,不是太甜就是烤糊,小江寒和顧海卻只能虛僞地說好吃好吃,哄地女人咯咯大笑。
曾經,生命也是美好過的。
大反派一句話都不說,溫甜也緊張地屏住呼吸,氣氛太過肅穆,以至于走進墓園大門的那一瞬間,江寒絲毫沒有察覺小貓咪渾身僵硬的異樣。
溫甜:!!!!!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多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明在外面還什麽都看不到,但就在江寒一走進墓園大門的時候,小貓咪視野裏瞬間出現好多好多好多白色的影子!!!!
每一個墓碑前都有!
有的還是一雙!!!!
溫甜吓地揪起爪子,尖尖的爪尖深深紮進風衣裏,男人卻仿佛毫無所察。
溫甜吓地小臉都白了。
路過一個小孩墓碑時,墓碑前的白影湊上來看了他們一眼,發現不是自己等待的人,就鑽到墓碑後,腦袋抵着墓碑,自閉了。
又詭異又搞笑是怎麽回事!
溫甜頭皮發麻。
都說小貓咪的眼睛可以看到人類看不到的東西,但……一點都不想擁有這個能力!
而且,為什麽和大反派生活了這麽久,他從來沒在外面看見過這些東西??
不敢動不敢動!
小貓咪一動都不敢動!
肩上的小貓咪早已害怕到石化,江寒卻自顧自地,熟門熟路地走到江婉的墓前。
直到走近,江寒才看見,那裏竟然蹲着一個人。
墓碑前已經堆滿了白薔薇,穿着考究的老頭撐着手杖蹲下去,用手一點一點擦拭墓碑上濕漉漉的水霧。
聽到聲音,老頭緩緩回過頭來。
天光下,一身肅穆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老頭眯着眼,短暫地看了一下江寒,随即繼續幫江婉清理墓碑,蒼老的聲音充滿無奈和疏離,“是你啊。”
“好久不見。”男人聲線冷沉,屈膝蹲下,将沾着露水的白薔薇放在江婉墓碑前。
“聽說你這些年過的不錯。”老頭道。
“托您的福,”江寒冷笑,“當年要不是您辛辛苦苦幫我找到親生父母,可能我也像媽一樣,死在顧家也說不定。”
“都是因為你,婉婉才不明不白地死在顧家!”提及舊事,老頭豁然起身,用手杖指着江寒,“你沒有資格來看她!”
不……溫甜無聲地看着江婉的靈魂。
他的大反派,比任何人都有資格。
江寒出現的一瞬間,墓碑前伫立的白影像是終于見到苦苦等待的人一樣,開心的圍着墓碑轉圈圈,明明知道江寒什麽都看不見,卻還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受到驚吓,只能躲在遠處,無聲地歡喜着。
江婉……一直在等她最愛的孩子啊。
“我怎麽沒有資格,”江寒冷道,“就在剛剛,我贏了顧海。”
老頭一愣。
江寒,“我能贏他第一次,就能贏第二次,第三次……”
“總有一天,我能徹底毀掉顧家!”
江鎮沉不住氣,啞着嗓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江寒腿上,“毀掉顧家,就能賠我婉婉的命??”
“那是我最愛的女兒,都是你,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可憐的婉婉,死的時候連個全屍都沒有……”
看到老頭動怒,白影和溫甜同時撲了過去,小貓咪跳起來,用肉最厚的屁股擋住揮下來的手杖,嗷嗚一聲慘叫。
媽耶!!!
你竟然用這麽大的力氣欺負我的大反派!!!
一瞬間,小貓咪也顧不上害怕了,擋在江寒面前,兇萌兇萌地沖老頭哈氣!
白影看向護主的小貓咪,若有所思。
江鎮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愣了愣,老淚縱橫,“傻婉婉,你是不是不舍得我打他??他又不是你生的,你這麽護着他做什麽?!傻姑娘哎!”
沒有什麽聲音比一個失去女兒的老父親的哀哭更讓人肝腸寸斷。
連溫甜都忍不住心軟了一下,但大反派不愧是大反派。
江寒冷眼看着江鎮,沉思片刻,嗤笑,“這麽多年,關于我媽的死,你一點頭緒都沒有,是嗎。”
“什麽意思?”江鎮一愣。
“顧……顧寒?”兩人對峙的時候,一個清甜的女聲傳來,江寒回眸,“江柔?”
江柔吐了吐舌頭,看向身邊,和江婉是雙胞胎兄妹的男人江禦。
江禦抿唇看着曾經的小外甥江寒,注意到情緒激烈的老爺子,竟然沉下聲來道,“爸,你和柔柔先回家吧,正巧碰到了,我和他聊聊。”
江鎮不解地看着兩人,直到孫女哄着将人勸走,江禦才沉着臉道,“好久不見啊。”
江寒表情冷漠。
江禦道,“前幾天你和顧家的項目競争我看了,做得好。”
“你從東照考上哈佛,現在又站在我面前,”江禦沉吟道,“不像是要善罷甘休啊。”
江寒聲音很冷,“你好像知道我想做什麽。”
“知道,”在江婉墓前,江禦笑地老謀深算,“我知道,你要為婉婉報仇。”
江禦,“我一直懷疑婉婉是非正常死亡,可惜顧家勢力太大,我一直沒什麽頭緒。”
兩人言語打着機鋒,溫甜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想起來,江禦,不就是原文裏花重金為《父母的花樣年華》投資,後期成為顧敘意最信任的得力幹将的那個人嗎?!
原文裏,這個人物的刻畫重在老奸巨猾。
他既不正,也不邪,哪方有好處就投靠哪方,是個十分懂得審時度勢的家夥。
但其實,看書的時候溫甜就對這個角色産生過懷疑。
因為他的行為動機很奇怪,說是為了利益,但前期的江寒明顯更有實力,說是為了友情,但他對顧敘意的态度一直都暧昧不清。
原文裏,顧敘意就曾經說過,他畏懼的人有兩個,一是江寒,另一個,就是江禦。
因為都姓江,讀者曾經猜測過,這個江禦和江寒到底是什麽關系,但卻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又是劇情補全!
根據之前得到的信息,江禦對顧敘易奇怪态度的邏輯瞬間通暢。
報仇!
他只是為了江婉,不擇手段地踩着顧敘意,接近顧家罷了!
但是,江婉是非正常死亡嗎?
又是原文提都沒提的事。
溫甜默默吐槽了一會狗作者。
墓園不适合深談,江寒和江禦交換了聯系方式,深深地望向對方,一切盡在無言之中。
一路上,江寒都處于一種凝重的沉默之中。
車廂內氣氛肅穆至極,江寒眉心皺着,刀刻般的豎痕,瞬間讓他變成殺伐決斷的大反派。
而溫甜……不敢動不敢動。
江婉的白影跟回來了!
也許是因為太過思念自己的孩子,虛無缥缈的白影靠在江寒身邊,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十幾年未見的孩子。
溫甜鑽在大反派懷裏瑟瑟發抖。
過了很久,他忽然聽到一個溫柔動人的聲音,“你怕我啊?”
溫甜:嘤!說話了!
好吓人好吓人好吓人!!!
小貓咪現場來了個抖成篩糠表演。
女人溫柔的聲音帶着疑惑,“可是,你也死了啊?”
溫甜:???
好有道理?他好像也死了,為什麽對着同樣已經死了的女人,還會這麽慫??
小貓咪整顆腦袋直接紮進江寒的風衣外套裏,夾緊尾巴,露着瑟瑟發抖的小屁股。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看小貓咪怕成這樣,江婉的笑聲銀鈴似的停不下來。
直到回家,溫甜還沒敢露腦袋,就聽三花貓兇狠地哈着氣。
溫甜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沖着江寒身後的虛空哈氣的三花貓。
媽咪!!
世上只有媽咪好!!
小貓咪這才壯着膽子從江寒懷裏跳下來,一頭撲進三花貓懷裏。
嘤嘤嘤吓死小貓咪了!還好有媽咪!
三花貓也害怕,可她即便害怕地渾身發抖,都勇敢而無畏地擋在溫甜前面。
江寒沒有注意到兩只小貓咪的異樣,一身寒氣回到家,将外套脫下,順手扔在沙發上讓阿姨收拾。
江婉托着腮,蹙眉看着随意亂扔的衣服。
“這可不行,小貓貓,你快讓他把衣服自己收起來。”
溫甜:???
小貓咪從三花貓懷裏擡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
您在搞什麽貓咪??!
我也是有媽咪罩着的!!!
“我本來只是想回來看看,”江婉“……嗯”了一會,“不然的話,我就不走了。”
溫甜:!!!
小貓咪四爪打滑地貼地飛行,迅猛如雷地追上正要上樓的大反派,嗷嗚一口咬住江寒的褲腳,死命往沙發拖。
快收起你的衣服!好孩子是不能亂扔衣服的!!
江寒不知所以地看着突然又鬧脾氣的小貓咪,“乖,別鬧。”
溫甜:喵啊!這根本不是我乖不乖的問題阿喵!!!
見小貓咪死不松嘴,害怕小貓咪僅剩的兩顆小牙也崩壞掉,江寒只好順着小貓咪的力道,慢慢被引到了沙發前。
緊接着,小貓咪跳到風衣上,一屁股坐下來,表情嚴肅的一批。
江寒一頭霧水:你讓我收衣服?
溫甜:嗯!
江寒:……
沉重的心情莫名被打斷,江寒不解又好笑,但還是将衣服收起來,放到衣帽間去。
接着,他就在書房坐下來處理白天沒忙完的工作,忙過傍晚,直到夜深,保姆端着餐盤進來,問他要不要先吃口飯,江寒都拒絕了。
江婉心疼地看着忙忙碌碌的江寒,穿牆過門,找到正在幹飯的小貓咪,雙手合十拜了拜,可憐兮兮地說,“乖,你讓他吃口飯嘛,他從小胃不好,餓久了會胃疼的。”
溫甜:…………
我看你是把小貓咪當貓使!
但是,他也舍不得大反派胃疼啊!
江婉靠近的一瞬間,三花貓立刻渾身炸毛,拱起脊背,朝着什麽都沒有的空氣兇狠地哈着氣。
路過的保姆恰好看到那一幕,不由驚了一下。
但是小貓咪已經跑到她腳下,繞着圈圈喵嗚喵嗚地叫,用小小的身體将她往回推了又推。
保姆,“你是讓我回去送飯吶?”
溫甜:嗯喵!
保姆對這只充滿靈性的小貓咪喜歡得不得了,她朝三花貓哈氣的空氣疑惑地瞥了一眼,便再次端着餐盤在書房門口問,“江總,小橘不讓我走呢,是不是也想讓您先吃口飯?”
随之而來的,還有小貓咪甜兮兮的喵喵聲,似乎在附和阿姨的話。
江寒這才停下來,“進來吧。”
保姆将飯送進來,江寒一邊看電腦一邊吃飯。
門口,溫甜緊緊貼在三花貓身邊,害怕又好奇地看着坐在江寒身邊的江婉。
女人用手肘撐着桌子,掌根托着臉,正歪着頭,目光溫柔地看着長大了的江寒。
目光仔仔細細描摹着江寒五官的輪廓,一點一點地找尋當初的模樣。
是她的孩子。
是她最愛的寒寒。
已經長到和她去世時一樣的年紀。
可她,卻再也沒有機會陪着心愛的小孩變老了。
女人黑白分明的眼裏,安靜地落下一滴淚來,靈魂的眼淚還未落地便散成一小團煙霧,活着的人感覺不到半分悲傷。
她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着江寒吃完飯,男人将碗筷放在餐盤裏,推到一邊,等着阿姨來收。
江婉看着碗筷愣了一會,起身,雙手穿過餐盤,仿佛試圖幫江寒收拾起來。
可她試了一會,卻什麽都碰觸不到。
江婉苦笑着放棄了。
晚上,江寒忙完工作,回到卧室,走進浴室準備洗漱。
江婉緊跟着就想進去。
溫甜:!!!!!
小貓咪又慫又勇地對着浴室門嗷嗚嗷嗚。
不可以!!
不可以偷看大反派的身體!!
他都沒看過幾眼呢!!
江婉被小貓咪叫地回過神來,驚覺江寒好像已經不是那個需要媽媽幫忙洗澡的小屁孩了。
她難過地穿過浴室門出來,在浴室門外坐下來,雙手托腮,眼巴巴地聽着裏面的水聲。
溫甜:…………
江婉看着一直躲在遠處看着她的小貓咪,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坐呀。”
溫甜:阿姨我們不約!
不約!
溫甜一蹦三尺高,嗖嗖地竄出去,撲進三花貓懷裏求安慰。
三花貓以為白影又吓壞了小貓咪,再次炸毛弓腰地對着江寒的門不斷地哈氣。
保姆正巧從書房收拾完出來,乍然又看見兩只小貓反常的舉動。
好像是……第三次了。
今天再早一些,江寒進門的時候,三花貓就對着男人身後的虛空哈氣,向來調皮搗蛋的江小橘從回家之後就縮在三花貓身邊,一副害怕的樣子。
在她們鄉下,這樣的情況,必然是家裏出現了不幹淨的東西。
保姆後背瞬間出了一身冷汗,端着餐盤腳步匆匆地走了。
江寒洗完澡,第一次覺得暖氣充足的房間有些冷。
害怕是發病的征兆,江寒打開抽屜,從沒有标簽的白色小藥瓶裏取出藥片抿下去。
江婉皺眉看着那個小藥瓶,轉身穿出卧室,去找唯一能看見她的小貓咪。
兩只小貓都在卧室門口,溫甜狗狗慫慫地一眼一眼往裏面偷看,冷不防女人從門上探出半個身體。
溫甜:!!!!!!!!!!
小貓咪原地起飛,嗷嗚一聲撲進三花貓懷裏!
“別怕別怕,”江婉忙道,“我就想問一下,他抽屜裏那個沒有标簽的小藥瓶裏是什麽藥?”
溫甜:…………
“他有奇怪的病,”溫甜想了想,“每到生日的時候就會發作,昏迷,出冷汗……”
溫甜軟軟地說,“醫生說,生日只是誘因,可能是以前的生日留下的陰影。”
江婉沉默地抿着唇。
“從他八歲起,每到生日,顧海就會把我們關進地下室,”江婉輕輕地笑着,雙眼卻再次濕潤起來,“從他八歲開始,到我……到我死了之後。”
“再後來,他就被送走了,我找不到他,只好一直等着。”
溫甜從三花貓懷裏露出一雙眼睛,壯起膽子,“你……你是怎麽死的……”
江婉凄然笑着,“寒寒十三歲生日那天,被人推下樓。”
推下樓?被人推下樓???
“被誰?”溫甜忙問。
江婉,“我……我不知道……那時候寒寒剛剛放學回來,我眼裏只有他,根本沒注意身後是什麽人。”
她站在自己卧室的窗邊,窗外滿是絢爛盛開的白薔薇,放學的江寒被司機接回家,車子剛剛停到樓下。
小江寒乖巧地背着書包,擡頭時看到窗口的媽媽,冷肅的小臉上才顯出一絲孩童的快樂。
看到自己的孩子,滿臉傷痕的女人擠出笑意,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漂亮一點,朝小江寒揮了揮手。
可下一秒,身後一股巨力傳來,女人整個身體躍出窗外。
鮮血染紅整片白色的薔薇,江婉流着淚在心裏大喊。
快捂上他的眼睛!
不要吓到他!
不要吓到我的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
……
小貓咪聽傻了。
怎麽會是這樣!
新聞裏輕描淡寫的“因病去世”,其中卻藏着一樁驚天謀殺!
所以,江禦都已經察覺了?
或者,他從不相信江婉的死是意外?!
眼睜睜看着江婉墜樓的江寒,當然更不相信江婉是自殺!
就算他沒有看到第二個人出現在窗口,但明明上一秒還在和自己微笑打招呼的母親,怎麽會在下一刻尖叫着墜樓?!
靠!
溫甜情不自禁地喵了一句髒話。
這是江婉生前最後的記憶,她痛苦地抱着頭,“是我,一定是我把寒寒吓出病的。”
“要是那時候有人能捂上他的眼睛就好了,都怪我!都怪我!”
那天,“不,不怪你!”
小貓咪壯起膽子,向悔恨萬分的江婉邁出一只試探地jiojio。
江婉恰好擡起頭來,看到那只小山竹似的毛絨絨的小jiojio,“你是想抱抱我嗎?”
溫甜:……
本來是來着,算了。
他膽小地将小jiojio又收了回來。
江婉:…………
貓咪果然是無情的小東西!
“這些事,我會想辦法告訴他的,”溫甜恨不得拍拍小胸脯保證,“我可不是一般的小貓咪。”
江婉,“好。”
身後,穿着睡衣的江寒忽然拉開門,冷不防和門口的兩只貓咪對上眼。
溫甜一臉無辜地踩了踩小爪爪。
“晚上一起睡麽?”江寒挑眉,“趴着睡,別打呼嚕。”
溫甜:……
江婉:……
江婉轉頭看向溫甜,“好厲害,你還會打呼嚕??”
溫甜:這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嗎?!
江婉笑了笑,“別跟他一起睡了,寒寒有點貓毛過敏,睡覺也很輕,有一點點動靜都會睡不着……”
溫甜:……
大反派貓毛過敏?睡覺很輕???
難怪剛開始那麽堅定地拒絕小貓咪同床共枕的要求呢!
而他,竟然玩失蹤,燙禿頭,不擇手段地換來和大反派貼貼的機會!
溫甜尴尬地爪爪都蜷縮起來,恨不得當場摳出一座布拉格城堡!
看小貓咪心虛地左看右看的小眼神,江婉就猜出這鬼靈精怪的小貓咪一定沒少打擾江寒睡覺。
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溫甜在那溫柔譴責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尾巴一翹,露出一個拒絕的小屁股。
江寒挑眉。
今天的小貓咪怎麽這麽反常?
僅限今晚的溫甜雖然不敢再跟大反派同床共枕,只能可憐兮兮地在江寒門口趴下來,三花貓抱着溫甜,在門口地毯上找了個暖和的地方蜷縮起來。
雖然感覺到白影沒有惡意,但她還是要陪着膽小的溫甜。
沒有一個真正的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昏暗的卧室裏,江婉看着閉上眼的江寒,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地在男人後背慢慢地、慢慢地拍着。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安靜地入睡過了。
仿佛幼年時躺在女人身邊,溫柔的聲音一字一字讀着溫馨的童話,柔軟的手輕撫後背,将他送入香甜的夢境裏。
江寒緊蹙的眉峰緩緩放松,很快便呼吸勻稱。
江婉深深凝視着自己等了十幾年的孩子,慢慢俯下身去,在江寒眉心溫柔地落下親吻。
“寶貝,晚安。”
天亮,江婉不舍地望了江寒最後一眼,在未央的夜色中,消散成滿天星辰。
她只是想再見自己的孩子一眼罷了。
十幾年的執念,已經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