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寒話音未落,人已經走開幾步遠,背影頤指氣使的保镖愣了一下,氣勢瞬間低了幾分。
在會場給他安排的接待室裏,江寒氣勢沉沉地坐下來,周身如同結了一層看不見的冰霜,眉心微微蹙起,壓着眼尾點煙的模樣陰鸷可怕。
周繼明看了眼牆上的“禁止吸煙”标識,沒敢說話。
咔噠一聲,銀質打火機亮起火芒,江寒将煙湊上去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火苗猛地一顫,滅了。
腳步聲很快走遠,只是有人路過。
江寒再次壓下火機按鈕,咔噠一聲,藍白的火焰嗡嗡燃燒,照亮男人額上細密的冷汗。
周繼明,“江總……沒事吧?”
江寒深吸了口煙,乖戾的眉眼在煙霧中模糊了下去,許久,他才啞聲道,“沒事。”
可才幾分鐘,煙一根一根抽,整個接待室裏煙霧缭繞,嗆地周繼明沒忍住咳了幾聲,江寒才微微回過神來。
可緊接着,熟悉而怕的腳步聲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門外,停了下來。
男人冷白的膚色徹底失了血色,指尖的煙抖了一下,帶着火焰的灰燼落在虎口,他卻絲毫感覺不到似的。
緊接着,門被推開。
——吱呀
暗無天日,陰冷刺骨的地下室門被推開,目光從睫羽上懸垂的冷汗望出去,蒼白消瘦的少年失控地開始發抖。
他緊緊抱着膝蓋,指甲掐進胳膊的肉裏,試圖用疼痛給自己壯膽。
門口,昏暗光線下,高大男人的臉整個隐沒門扉下的黑暗中,只有健碩的身軀帶着恐怖的壓迫感,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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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雜種,”男人粗啞着嗓子,将領帶撕扯下來,陰恻恻地笑着,“還沒死啊?”
小江寒死咬着牙,整個人已經害怕地失控,恐懼和憤怒複雜地糾纏在目光中,鋒利地恨不得當場把男人生吞活剝!
可餓了好幾天的身體已經全無力氣,他只能無助地看着男人像吃人的野獸一樣,帶着可怕的壓迫感一步一步靠近,然後拿起皮鞭,千次萬次地抽在自己單薄的身體上。
顧海可怕的聲音在地下室回蕩:
你這雜種!你跟你媽一樣賤!你們毀了我一輩子!
你到底是誰的種!
顧寒,你這該死的雜種!你怎麽還不死!
泡過水的辮子破空發出一聲巨響,抽在傷痕累累的身體上又是一聲巨響,巨響交疊着巨響,直到他再次皮開肉綻地疼暈過去……
——
顧海進門時,猛地被缭繞的濃煙嗆了一下,身後的保镖立刻上前要清理一下,顧海輕輕擡手,屬下立刻禁聲。
“吸煙不好,”男人渾厚的聲音很淡,自顧自地在江寒對面坐下來,上下掃了一眼,輕笑,“緊張?”
幼年的狼崽被可怕的獵人狠狠折磨,鎖鏈勒入靈魂,以至于他已經長成獨當一面的獸類,卻還是在這聲音下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江寒屈指将煙灰撣掉,手指微微有些發抖。
“不用你管,”江寒竭力維持着聲音裏的疏離和冷靜,“有事?”
顧海目光平靜地落在江寒身上,如同一張可怕的巨網,将眼前卓絕冷峻的男人勒緊,江寒努力維持着面上的冷靜,眼神卻始終望着地面,絲毫不敢直迎對方的眼神。
顧海心底有種微妙地滿足。
故意冷落了幾分鐘,直到外面傳來點映會開場的音樂,顧海才說,“聽說你在游輪墜海了?”
江寒眉眼一厲,“是你的人?”
“怎麽會,”顧海道,“是你二叔。”
顧海,“寒寒,我生病了。”
……
別墅裏,溫甜專心地盯着屬于江寒的小紅點,眼巴巴地看着屏幕上的進度條。
百分之六十、七十、八十、九十、一百!
成功侵入江寒的手機!好耶!
江寒的手機在黑客喵眼裏直接變地□□,他想看哪就看哪,想聽哪就聽哪。
然而沒等他高興幾分鐘,溫甜就聽到手機裏傳來急促而淩亂的呼吸聲,隐約還有一個透着壓迫感的沉厚聲音。
江寒的手機貼身放着,溫甜聽不清另一個人在說什麽,卻清清楚楚地感應到,江寒犯病了!
怎麽會呢?不過是去見一下顧海……而已……
溫甜整個一愣。
如果江寒和顧家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隐藏情節,那是不是可以大膽假設,顧海也許就是江寒怪病的誘因?
完蛋!
他的藥還在家呢!
那種藥是話痨醫生特殊調配的,沒有藥,他又暈倒怎麽辦?
小貓咪急地整個轉圈圈,該死該死,要是自己也能去點映會就好了!
等下,他為什麽不能去點映會?他當然可以!
溫甜腦袋上叮地亮起小燈泡,瞬間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小貓咪雙瞳燦亮地啪啪踩着平板,用幾分鐘寫了一個語音編程,用軟件打了個滴滴,然後噠噠噠地跑到衣帽間裏,跳到櫃子上,用牙齒咬着一件黑色的小馬甲拖了出來。
然後,他咬着小馬甲跑向江寒的房間,還嗷嗚嗷嗚地叫着媽咪。
男人走得匆忙,房門并沒有關好,溫甜雍腦袋擠開房門,跑到床頭櫃上,用牙齒咬着看起來是普通Vc的白色小藥瓶,四爪齊動,笨拙地将藥瓶塞進馬甲的口袋裏,聽到聲音的三花貓也跑了過來,茫然地問,“你要做什麽呀?”
溫甜,“我要去給他送藥!”
小貓咪整個趴在地上,哀求地看着三花貓,“媽咪快幫幫我!”
三花貓目光複雜,本能地覺得,這好像不是一只小貓咪能做的事。
但她對最小的孩子向來有求必應,急忙上前咬着小馬甲拽到小貓咪身上,幫溫甜将兩個爪爪套進去。
小貓咪穿着黑紅配色的酷炫小馬甲,又奶又帥,四爪齊飛地向門口飛奔出去,還不忘叮囑三花貓,“媽咪幫我拖住阿姨!千萬別讓她發現我不在!”
三花貓:…………
三花貓疑惑地看着小貓咪奔跑的小背影,懵懵地用後爪撓了撓毛毛。
越來越覺得,這個孩子跟他們很不一樣。
溫甜還是第一次自己一只貓跑出來,好在他記性很好,在沙發底下的時候就将別墅的地圖記下來,很快,他就離開別墅,奔向離別墅最近的車牌。
過路口的時候,小貓咪還乖乖地蹲在斑馬線一邊,十分遵紀守法的等綠燈亮起。
四周路過的人詫異又驚奇,頻頻看向等燈的小貓咪,一個正準備帶着孩子闖紅燈的女人羞愧地退了回去。
一只懂得等燈等燈的小貓咪,簡直可愛炸了!
這是誰家的小貓咪?要是沒人認領的話……能不能抓回去養?!
就在幾個人蠢蠢欲動的時候,綠燈亮起,小貓咪翹着尾巴向前跑去,只留下一個傲嬌的小背影。
哼,他可不是一只随便的小貓咪!
他是只愛着大反派的小貓咪!
溫甜一溜小跑抵達預約好的地方,蹲在路牌下,焦灼地開始等車。
平板太重他帶不出來,此時此刻算是和江寒徹底失聯。
不知道大反派現在怎麽樣了?!
溫甜焦灼地整顆心都撲通撲通的。
很快,他預約的網約車來了,司機在約定好的地方停車,饒有興趣地盯着路邊的小貓咪,一邊給撥通顧客的電話。
很快,電話被接起,一個真假難辨的少年聲音說,“我不在,你接一只穿着馬甲,很可愛的小橘貓,把它送到終點就行。”
司機:???
司機還沒回過神,就聽到車門被啪啪拍響,小貓咪直立起來,用兩只前爪奮力拍着車門。
快開門呀!
司機被詭異地萌了一下。
他下車打開車門,小貓咪迅速跳進車裏,乖巧地蹲在後座上,小臉真摯地看着司機。
喵,快開車呀!
司機吸了口冷氣。
還好現在太陽正烈,他還扛得住。
司機加速踩下油門,以最快的速度向終點沖去。
溫甜吧唧了一下小嘴,有點遺憾地想,怎麽不多問兩句呢,枉費他準備了那麽多語音包。
為了給司機壓力,小貓咪一路上一聲不吭,每次司機看向後視鏡的時候,就能看到溫甜歪着腦袋,圓亮的眼睛直勾勾地回視着他的目光。
壓力給到足足的。
在這種萌到詭異的壓力下,原本一個半小時的路,司機硬是用了一個小時就到了,到站之後,司機不放心地又撥通了顧客電話,那邊的少年卻以千篇一律的冷淡語氣說,“把它放下就行了,今天的事,不許和任何人講。”
司機偷偷扯了一下被冷汗浸濕的衣服:不敢不敢。
打開車門,溫甜嘶溜一下竄下車,仗着自己身形嬌小,順利地避開監控溜達進去,直奔監控室。
監控室裏的保安正緊張地盯着密密麻麻的監控小屏,神經緊繃到極點,冷不防,身邊影子一閃,竟是一只穿着馬甲的小橘貓?
一個人道,“哎?這是誰帶進來的,不是說不能帶寵物嘛!”
另一個人道,“傻了吧,規定不能帶寵物進來,但被特例的不都是咱們惹不起的嘉賓嗎?”
那人伸手摸過來,“也是,小家夥,你是不是迷路了?”
誰會對防備一只小貓咪呢。
溫甜把小腦袋湊上去讓他摸,那人高興地說,“嘿,還挺粘人!”
保安試圖将溫甜抱進懷裏,小貓咪卻靈活地一跳,大搖大擺地跳到工作臺上,仰頭觀察着幾十個眼花缭亂的小分屏。
兩個年輕保安看地好笑,放松警惕的時候,小貓咪卻精準地捕捉到了江寒所在房間的分屏。
找到了!
屏幕裏,江寒和顧海劍拔弩張,男人冷着臉,眉眼沉沉,怒火和恨意隔着屏幕都讓人不寒而栗。
顧海不知說了什麽,表情疲頹,朝江寒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江寒想站起來,卻一個趔趄摔回沙發,閉了閉眼,臉色慘白地吓人,“你敢動我媽的墓試試!”
顧海收起一閃而過的老态,冷笑,“想保住你媽的墓,就打敗我,拿下顧家!”
江寒抿毫無血色的唇抿死,手指痙攣着叫嚣:殺了他!現在就殺了他!
崩潰之下,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臨到極限的時候,忽然,一聲甜甜的喵嗚聲,将他險些失控的理智用力拉了回來。
守在門外的周繼明目瞪口呆地看着扒拉着門要進去的小貓咪,“江、江小橘??
他是見鬼了,還是江小橘真的出現了??
本該在家呆着的江小橘不僅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這裏,還穿着酷酷的小馬甲,小馬甲的大口袋裏還塞了一瓶藥?!!
周繼明很快反應過來,門內的江寒也在瞬間将門拉開,不可置信地盯着蹲在門外的小貓咪。
溫甜咧着沒牙的小嘴甜津津地笑了起來。
我來了呀!
江寒看到藥瓶很快反應過來,借着俯身抱起小貓咪的動作,飛速倒了兩片咽下。
藥效發作的并不快,但因為憤怒幾乎跳出胸膛的心髒,卻在将小貓咪滿抱在懷的瞬間,安然地被撫慰地溫順下來。
小貓咪甜甜地喵嗚一聲,用小腦袋不停地蹭着江寒滿是冷汗的側臉,咕嚕咕嚕地用小爪爪摟着男人的脖子,朝房間裏望去。
這是溫甜第一次見到顧海,這個在原文中作為阻撓主角攻受在一起的嚴厲顧父。
如書中描寫的一樣,顧海與顧敘意五官相似,卻多出一種如雷霆般的威嚴。
每次出現都自帶強大的壓迫感。
此時此刻,他只是坐在那裏,目光擡起,微微瞥了溫甜一眼,他就瞬間打了個冷顫。
在目光短促的交鋒中,溫甜下意識地用尾巴尖卷住江寒瘦削好看的手腕,呲着三顆小乳牙,不怕死地朝顧海哈了口氣。
顧海臉上始終保持着一種似笑非笑的陰冷表情,在小貓咪沖他哈氣的時候,忽然嗤笑了一下。
“顧寒,”顧海威脅道,“想保住你想保護的東西,就要盡快做決定了。”
江寒抱着小貓咪,頭也不回地離開。
可那句話把溫甜聽地一愣一愣的。
顧寒??
他管大反派叫顧寒??
媽耶!
這是什麽可怕的隐藏劇情?!
男人長腿闊步,巅地小貓咪在懷裏一顫一顫,綿軟蓬松的毛毛不時拂在臉上,勾勒過清淡的陽光香氣。
今天天氣這麽好,小貓咪一定仰着肚皮,懶洋洋地曬了很久太陽。
嬌軟的小爪子踩在胸口,将胸腔裏最後一絲動蕩也無聲地平息下去。
比世界上最好的藥還管用的小貓咪。
拐角處,臉色不善的易城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寒哥?”
江寒道,“找個地方讓我休息一下。”
易城急忙将人請進自己的專屬休息室,小心地讓人端上茶水,“怎麽了這是,又發病了?”
“沒。”江寒皺了皺眉,不想多說。
“點映會還得一會呢,”易城道,“快到片尾了,一會才是訪談環節。”
江寒這才想起豆豆的事,平息了片刻道,“準備怎麽辦?”
“不怎麽辦,今天是為了豆豆出席一下而已,”易城道,“排片率已經扣下了,沒必要在點映會當衆……”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片尾曲的聲音一停,主持人大聲道,“接下來,請出我們的主角——顧敘意!”
“衆所周知,顧哥在國外幾乎拿遍了所有的電影獎項,而《大地的秘密》是他回國後的第一部 作品,那我想請問一下顧哥,拍攝國際電影和國內電影的時候,你覺得有哪些不同呢?”
穿着白色燕尾服的顧敘意風度翩翩地站在燈光下,臉上帶着如沐春風的笑意,拿着話筒正準備回答,觀衆席中,卻有一個舉着手機直播的女孩站起來大聲質問:“顧影帝!你的愛人被栽贓現在還在派出所,你卻連個解釋都不給我們嗎?!”
女孩明顯是林曦晨的粉絲,說話針鋒相對咄咄逼人,主持人立刻就喊保安趕人,女孩卻舉起鏡頭,“我在這裏直播呢!今天我必須要一個解釋!”
顧敘意眉眼沉下,聲音哀痛,“晨晨的事我也在努力,我們已經和科飛交涉,一定會用最大的努力,可是,這件事是晨晨做錯了……”
“是林曦晨做錯了,還是他只是聽了你的指使?”
觀衆席上,蘇淺豁然起身,舉起手機,“我這裏有一份證據,能證明林曦晨的所作所為都是被你指使的,顧敘意,你敢看嗎。”
現場死一般的靜,但很快,女孩尖叫着怒吼,“什麽??是你指使晨晨偷東西的??”
“顧敘意,你敢不敢放出來讓我們大家看看!!”
“對,放出來!讓我們所有人都看到!”
一時間群情激沸,顧敘意臉色難看,主持人大聲叫着保安維護秩序。
外面亂成一團,易城“啧”了一聲,“于輝這小子。”
“不過,他有什麽證據?”
易城道,“讓人放出來看看。”
他迅速安排人聯系蘇淺,幾分鐘後,亂成一團的觀影室大屏幕上,顯出話痨醫生的系列圖文分析。
坐在顧問席上的話痨醫生深藏功與名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接着,屏幕上放出林曦晨上警車前,顧敘意抱着他,嘴唇在動,卻沒有聲音的一段影像。
随着顧敘意嘴唇動起來,旁邊一行字幕緩緩出現。
【別怕,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我在外面你才有救,懂嗎。】
【那你可要為你爸媽考慮一下了。】
如果說這一段還不足以服衆,接着,是另一段顧敘意在曹琳琳當衆說出“這個兒媳婦,我老公不滿意”之後,節目組鏡頭已經關上,卻仍然由顧家監控記錄下的一段,顧敘意甩開林曦晨,當衆發怒的視頻。
如果這些還不夠的話。
第三段,顧敘意掐着林曦晨的脖子,陰恻恻地笑着将人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