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說謊的狼

第32章 接近（三）

蘇木扶着夜天丸進了近海的村子，此刻的村子幾乎是家家戶戶關門閉窗，即使敲門也不會有人來開。不過即使沒有那鲛人的威脅，這些村民也不會開門的吧，畢竟他們都是妖怪，普通人類應該沒有随便開門放妖怪進家裏的吧？

無奈地嘆了口氣，蘇木認命地扶着還未恢複神智的夜天丸往村子郊外的破廟裏走。

那真的是一間十分破敗的廟，寒風能夠時不時地從開了縫的牆壁裏灌進來，只有在神像的後面稍稍好些。蘇木拿了些破廟門口的幹草鋪在神像臺邊，将夜天丸扶過去，讓他靠着神像坐在幹草墊子上。

夜天丸體內的妖血似乎依舊在沸騰着，臉上的妖紋已經褪去大半，但那雙眸子依舊是一片狂亂的血紅，看不見平時的黛青色。蘇木蹲在他面前，一臉認真地端詳着他。她此刻在想的不是剛才遇到的那個鲛人為什麽要攻擊夜天丸，而是那個時候她為什麽會想要救他。那個時候那鮫人金色的命道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那種距離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他的命道，只要她使用她的力量修改他的命道，出手是很簡單的事。但是……她這種直接改命是會直接消耗她的生命的，用一點少一點，在雪狼族的改命任務還未完成之前，為了夜天丸出手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是的，夜天丸是她拉入自己戰圈的，他身後的力量是她想利用的，只是——她為什麽要為夜天丸損耗生命，為什麽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有可能提前結束自己這一世生命的舉動。

夜天丸會比她想要改變雪狼族命運的事情重要嗎？但她現在仔細一想，她完全可以堅定地确定後者她比較看重。

那個時候……她似乎什麽都沒有想，只是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不想他死，不想看到他消失。

她蘇木是這麽一個重視生命的人麽？不，她從來不是，任何生命在她眼中都是無足輕重的。

但是——那個時候，她居然會認為夜天丸的生命是不一樣的，是重要的存在，無法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亡。

“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啊？”蘇木晃了晃腦袋，決定把那已經過去的，她又想不明白的失常忘記，挨着夜天丸坐了下來，等待天明的到來。

後半夜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雨下得并不大，淅淅瀝瀝的聲音卻将蜷縮在角落的蘇木從睡夢中驚醒了。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夜天丸蹲在自己面前直勾勾地看着她，蘇木一愣，而後眨了眨眼仔細觀察夜天的模樣。他臉上的妖紋已經消褪了，瞳仁也不再是那種不祥的血紅，想必已經從鲛人制造的夢靥裏清醒了。

蘇木松了口氣，對着夜天丸露出習慣性的微笑，“你終于清醒了。”

過了半響也沒聽到夜天丸的回答，只看到他依舊直直地盯着自己，蘇木這才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夜天丸的樣子是已經清醒了的，身上的妖氣雖然仍舊濃重，卻不是不受控制的暴虐了，但他那個模樣完全和平時不一樣。

是的，此刻的夜天丸與常态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他平時雖然表情不多，但仍是有的，現在确實實實在在的面無表情，黛青色的瞳仁顏色看起來也比往常來得深，乍一看就像墨黑色一般，幽冷深邃，叫蘇木忍不住心頭泛涼。若說此前的夜天丸是被霧氣朦胧的感覺，現在那股子朦胧感卻是褪得一幹二淨，侵略感激烈分明，整個人散發着一種鋒利的感覺。蘇木心底感覺意外，又覺得這才是夜天丸真正該有的樣子，這才是身為大妖怪之子，西國殿下該有的姿态，銳利到危險的地步。

夜天丸微涼的手輕輕撫上蘇木的臉頰，慢慢婆娑着，明明是一種極為溫柔的動作，卻讓蘇木感覺背後寒意陣陣，感覺自己仿佛就是一直被野獸按在爪子下面的獵物，只要稍有掙紮，那野獸的爪子就會劃開她的身體，叫她血濺當場。

“你接近我……是為了利用我？”夜天丸在她耳邊低喃的聲音帶着纏綿的親昵，那是情人間的親密。蘇木知道夜天丸對她有好感，有時會做出一些親近的動作，卻從來沒有到達過這種真正屬于情人的親昵。她身體微微一僵，身體後撤，擡眼對上夜天丸那個漆黑的瞳仁。

說謊，對于蘇木來說是一件完全沒有心理負擔，簡單如呼吸眨眼般的事情。即使夜天丸對于她的謊言識破度很強，但只要她現在張口說“不是”，夜天丸絕不會深究。因為她知道的，她知道夜天丸在期待着她說出那兩個字，只要她說出口了，就算他明知道是謊言，他也依舊會幫她圓上。

是啊！只要她說了，只要她……

但是——

“是的，我是在利用你。”當蘇木微笑着平靜地說出這個答案時，她清晰地看到了夜天丸猛然收縮的瞳孔中仿佛有什麽東西瞬間碎裂了，刺痛的感覺從那碎裂的縫隙裏侵染出來，讓蘇木的呼吸幾不可查地窒了窒。

她是可以說謊的，可是她現在卻說不出口了。不為什麽，只是覺得若是現在說了謊言，後果不是她可以承擔的，所以她說了實話。那承認的話語一出口，原本心底那份不安的悸動瞬間平靜了下來。

夜天丸會問蘇木那個問題，其實并不是察覺到了蘇木是在利用他，而是在那個夢靥之中，那個“蘇木”口口聲聲地說她是在利用他，當他從那個夢靥中掙脫後，他自然知道那個“蘇木”不過是一場鲛人制造的幻境，并非真實。只是知道歸知道，在他睜開眼睛，看到在他身邊睡得香甜的蘇木時，好像又聽到了幻境中的那個“蘇木”的話語，那一句句都叫他痛苦的的話語。于是當他看到蘇木驚醒後，他鬼使神差地問出了這句話。

——你接近我……是為了利用我？

然而話問出口的下一瞬間，他便後悔了，覺得自己實在是莫名其妙，正想開口将這個莫名其妙的問話揭過去，卻不想蘇木給出了答案，一個他絕不想要的答案。

——是的，我是在利用你。

他以為這只是蘇木惱怒之下的胡言，擡眼對上她的眸子，在那一片平靜的琥珀色中他沒有看到自己希望的惱怒，只有一片叫他絕望的坦然。

“你對我難道就……難道就沒有……”沒有産生過任何感情嗎？

夜天丸死死地抓着蘇木的肩膀，力道大得讓蘇木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夜天丸，我想你是誤會什麽了。”蘇木挪動着身體，試圖掙脫夜天丸的鉗制，奈何夜天丸的力量實在太大，無奈只能忍痛繼續道，“我對你從未抱有那種男女之情，我也不會對你産生那種感情。而且，我想你大概對我也不是那種感情，你僅僅只是對我有點好感而已，那是我稍稍改動了你的命道的原因，并非是……”

“你說謊！”夜天丸怒吼了一聲，欺身吻住了蘇木。

這是一個暴戾狂亂的吻，沒有溫柔和憐惜，完全的攻城略池的索取和發洩，帶着絕望的痛楚與最後的希望。蘇木沒有動，任由夜天丸如同撕咬般地吻着她，只有在被咬痛的時候眉頭微微跳動，卻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當夜天丸終止這個吻，觸及蘇木的眸子後，才頹然松開蘇木。在蘇木的眼中他看到的依舊是波瀾不起的平靜，裏面什麽的都沒有，有的只是絕對的清醒與平和，完全不像被喜歡的人吻了的樣子。如此他也不得不信蘇木所說的話——我對你從未抱有那種男女之情。

夜天丸起身，收起臉上所有的情緒，漠然往外走去。

“我很抱歉……”蘇木輕聲的道歉聲從身後傳來，夜天丸卻沒有回頭，他身為西國殿下的驕傲不允許他回頭，更不允許他将壓抑在心底陣陣鈍痛的情緒宣洩在那聲抱歉中。

蘇木垂下眼簾，漠然地看着她與夜天丸之間相連的那條金色的命道，抿了抿嘴，毅然擡手将那根金線扯斷。

——再見，夜天丸。你自由了！

夜天丸快步走出那座殘破不堪的寺廟後，突然腳下一滞，他恍然間聽到如同琴弦崩斷的聲音，然後感覺什麽重要的東西在那一瞬間失去了，就像心頭肉被剮去的感覺，空落落的，有疼得難以呼吸。夜天丸慘白着臉，身體顫抖了一下，硬生生地壓下轉身往回走的欲望，再次擡步向前，侵入細密的雨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