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亂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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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走幾步,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悶哼。
蕭汜轉頭看去,看見那被圍攻的小孩被人拿着木棒從背後偷襲,木棒擊中腦袋,他瞬間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偷襲者看看手中的棒子,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小孩,“哇”的一聲扔下木棒跑了,剩下的孩子唯恐鬧出了人命,也緊接着一哄而散,頃刻間,那片空地上只留下一個孩子,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
“将軍?”親衛叫了他一聲。
“唔。”蕭汜等待了片刻,見始終沒有大人去管那孩子,于是他料想這應該是名孤兒。
亂世中,大人連自己都可能養不活,抛下孩子的景象比比皆是,蕭汜征戰的路上亦見過比這更殘忍的景象,這一次,他本可以依舊不管,但腦海中卻一直萦繞着那孩子倔強不屈的身影。
“罷了,”蕭汜嘆了口氣,畢竟是在皇都內,他無法再做到視而不見,終究是動了恻隐之心,于是他吩咐道,“把那孩子帶到我府上。”
親衛點點頭,吩咐下屬,一行人繼續往皇宮前進。
“末将蕭汜,參見主公。”蕭汜單膝跪地,朝梁王行禮。
“玄武王快快請起。”梁王雖已年過半百,雙鬓隐隐有些灰白,但是一身武人的氣勢依舊,他聲音洪亮,撫掌稱道,“這次多虧了你,才解除了寡人的心頭大患。”
“為主公而戰,守衛梁國江山,乃是末将職責所在。”蕭汜沉聲應道。
“很好,很好。”梁王爽朗大笑,“愛将想要什麽賞賜,盡管提出。”
“謝主公恩典,只是外敵還未殲滅幹淨,末将不敢領賞。”蕭汜雙手抱拳于胸,“主公,臣這次出戰北方與胡人交戰,發現他們兵器精良,胡人向來不擅于鍛造兵器,卻突然有此工藝,臣覺得有些蹊跷。”
“哦?還有這事兒?”梁王微微皺眉。
“臣不敢欺瞞,之前派了探子前去刺探情報,發現他們與魯國似乎有所勾結。”
“魯國?你是說這兵器乃是魯國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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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主公,臣不敢斷言,但有九分把握。”
梁王扶着胡須,若有所思,就在他思考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句不陰不陽的聲音:“玄武王好大的能耐,不但将胡人擊退,還找到了如此重大的情報,真是個人才啊。”
聽到這話,衆人俱一愣,看向正在說話的那人,正是梁王的獨子,孫濤。
這孫濤,年齡和蕭汜差不多大,心智卻遠遠不及蕭汜成熟。
他的母親在他出身不久後就得重疾,不治而亡。梁王對亡妻情深意重,力排衆議沒有續弦,并且将對亡妻的思念全部轉移到了兒子身上,十分溺愛孫濤,因此這位世子爺驕縱成性。如若他只是纨绔貪玩也就罷了,卻偏偏人品也不行,心胸狹隘,不知怎的格外針對蕭汜。
梁王英明骁勇,生下個兒子卻似爛泥扶不上牆,梁國朝廷的一衆官員暗地裏都扼腕嘆息,為梁國未來的江山感到擔憂。
宰相于卿咳嗽了一聲,說道:“世子殿下何出此言?”
“我沒說什麽啊,”孫濤吊兒郎當地說,“就是闡述事實而已,于伯不必緊張。”
“世子殿下謬贊了。”蕭汜就像沒聽懂這話裏的譏諷之意,淡淡回道。
孫濤冷哼一聲,說:“我問你,這次出戰,梁軍傷亡幾何?”
“本次出戰,臣領軍十萬,三萬七千人死于戰場,另有五千餘人重傷。”
“我再問你,玉河關一戰,敵方是否已經撤退?我方又是否窮追猛打?這才落于對方圈套,折損我方數千人性命,是也不是?”
這話一出,衆人又是一愣,這不學無術的世子,從何時起竟開始關心起軍情了?
蕭汜一頓,正色道:“世子殿下有所不知,玉河關一戰我方雖勝,但是對方将領骁勇善戰,若不将那人除去,梁國邊防後患無窮。”
“這麽說來,你還挺有理了?”孫濤一瞪眼睛,怒喝道,“數千人性命只為換得一個人頭,你大手一揮,就有無數人為你前去送死,梁兵的性命在你眼中是什麽,是那路邊的螞蟻嗎?!”
這句诘問聽似義正嚴辭,但事實上卻是典型的不懂打仗之人在那胡言亂語,戰争從來就是伴随着犧牲與流血,用無數人的屍骸換來一個勝利,聽上去殘忍,卻是無法避免的現實。
而傷亡率固然重要,卻不是簡單的能用雙方死了多少人來衡量一場戰争的得失,說的再直白一點,一場沒有傷亡的戰争不一定代表着勝利,而一場死傷慘烈的戰鬥,只要達到了目标,便實現了它的價值。
關鍵在于這價值判斷,可以由經驗豐富的将領出于軍情加以衡量,也可以由目光長遠的君王出于國情做出論斷,但絕不是一個既沒有打過仗、也沒有處理多少朝務的世子爺能夠指手畫腳的。
孫濤的這一番指責,讓那些懂軍務的大臣聽的連連搖頭。
蕭汜不善詞辯,也不欲與孫濤多說,于是只不卑不亢道:“兵書有雲,慈不帶兵。臣一心為國,問心無愧。”
“你!”孫濤被蕭汜不軟不硬的頂了一句,氣的吹胡子瞪眼,那架勢仿佛要沖上去給他一巴掌。
“好了。”梁王看了一眼孫濤,那目光中有責備,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他息事寧人道,“玄武王行軍勞頓,先回府裏休息吧,過後再來與寡人做詳細彙報。”
既然梁王都親自開口打圓場了,孫濤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好用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蕭汜。
梁王疲憊的揮了揮手,一衆大臣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