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〇摧眉
瓦弗波德帝國實行帝王憲制，帝王是虛君，代表國家，統而不治，是國家的形象代表。帝王沒有實權，實權在議院和內閣。
議院每隔五年投票選舉行政首領——也就是內閣首相。首相管理國家大小事務，所以是帝國的實際掌權人。
瓦弗波德帝國有四大家族——嬴氏，威氏，姚氏，安氏。這四大家族的人占了議院百分之九十的席位，且人數都差不多，所以內閣首相基本是除嬴氏外三大家族輪流做。
威熙離開帝國的時候，內閣首相是威瑪大人，也就是威熙的祖母；此次回來，她的母親競選成功，成了帝國新任首相。一個家族的人連任兩屆，這是很少見的事。威熙猜測這十年或許發生了什麽事，讓其他三家大不如前了。
威家此刻風頭正盛，她又是威姚獨女，威家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本該順理成章繼承威家，努力競選首相，眼看前途坦蕩，一片光明，結果——
她跑去和贏淵大帝結婚？！
“……我應該還能進軍部吧？”威熙看着威黛，“機甲部隊？”
“能是能。”威黛欲言又止。
“你說。”威熙腦子裏開始思索離婚的可行性。
“你知道的，虛君制要求帝王無實權，你作為贏淵大帝的伴侶，自然……”
“我明白了。”能進是能進，只是一切高權力職位與她無關。
威黛嘆一口氣，随即越想越氣，盯着威熙怒道：“男人而已，再怎麽好值得你抛下家族和理想甘願做花瓶？！”
“所以離婚需要哪些步驟？”威熙若有所思。
威黛一噎，愣了半晌，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剛說什麽？”
“算了。”威熙嘆一口氣，“這件事我要和母親好好談談。”
贏淵作為帝國的象征，形象的完美性是最重要的。和他結婚容易，離婚不容易。這件事他本人做不得主，威熙也做不得主。皇室寧願她死了也不可能讓她平白無故離婚。
威熙心裏裝着事，也沒什麽心思繼續待了，她付完款，查看了下一家俱樂部信息，“去嗎？”她問威黛。
威黛點頭，“去。”她自然知道今夜威熙不可能只在一家俱樂部待的。
二人結賬走出俱樂部，威熙看着威黛的飛行器，又看了看自己的，她之前用得順手，沒感覺到不對，此刻兩個人的飛行器一對比，她的飛行器真是寒碜得可以。
兩個人要去同一個地方，一般情況下駕駛一駕飛行器就可以。但威黛知道她不愛坐別人的飛行器，去哪兒都只用自己那個十年前的舊飛行器，故而默認了各開各的。
威熙看着威黛跳上她的飛行器——器型獨特輕巧，銀黑一體，不知名材質反射出幽亮冷光，極具質感——她立刻收起十年前最時尚的飛行器，“我要坐你的。”
威黛一訝，“……好。”
等她跳上飛行器，綠光幽幽的駕駛艙裏響起機械女聲：“檢測到威黛女士體內酒精含量超标，本次行程已開啓自動駕駛。”
飛行器駛出，威熙盯着全然一新的控制面板和不停跳動的數據顯示屏，心髒不受控制地極速跳動起來。
這更加合理的駕駛艙，更為簡潔高效的操作系統，更高級科學的顯示面板——她離開的時候只有十二歲，雖然已經比普通十二歲女孩知道得更多，但遠遠不夠。
阿爾思的星際技術太落後了，什麽都沒有，一切從頭建造。她花了三十年時間才複原出一架小小的飛行器——WFBD-1號——而這架飛行器即便是在十年前的瓦弗波德，也不過是一個老古董。
在她還在奮力複原瓦弗波德的老古董的時候，瓦弗波德的星際技術已經一騎絕塵，發達到她仰望的地步。
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操作這架嶄新的飛行器。
能不能繼承威家，有沒有資格競選首相，此刻都變得輕起來。她一個落後星球回來的人，在外虛度三十年，重回瓦弗波德，身上的榮耀與身份都是外界賦予的，說沒有就沒有，即便得到位極人臣的權力，她也得如坐針氈。
權力，她要。
能力，她也要。
威黛醉眼如絲，靠在駕駛艙上，撐頭看着威熙。威熙目不轉睛盯着顯示面板，眼睛亮如星子，仿佛和一生摯愛重逢，整個人都亮起來。
每一個瓦弗波德帝國的人都記得十年前那場星際事故。未知的宇宙風暴襲擊了機甲隊，讓瓦弗波德一夜之間損失了有史以來精神力最強悍的帝國元帥，以及帝國最年輕的機甲天才。
這個機甲天才雖然幸存下來，但是她出現嚴重的創傷應激——不會開飛行器，不認識機甲，令人驚嘆的天賦一夜消失。
帝國的人民常常說：這讓她生不如死。
此刻，看着目光炯炯的威熙。她覺得她回來了。
這是她記憶裏的威熙，七歲開始往機甲中心跑，十歲研讀《飛行器改裝手冊》，十一歲操作初代機甲，十二歲随元帥出星際任務。
她熱愛機甲，像熱愛着整個浩瀚宇宙。
“威熙。”
“嗯？”她的目光還黏在顯示面板上。
“你想不想駕駛它？”
威熙瞬間扭頭，目光如電，“我可以嗎？”
“當然。”威黛笑了一下，“雖然這十年你拒絕學習新的飛行器，但是飛行器的操作原理萬變不離其宗——”
“威熙女士要求連接駕駛座，已檢測精神力狀态正常，是否允許連接？”
真是迫不及待。威黛無奈又好笑，“允許。”
原本平穩駕駛的生活飛行器像軍用飛行器一樣“嗖”一下駛離原始航道，瞬間變成無數星辰中的一點，夜空中傳來威黛驚恐的叫聲，“你怎麽打開了戰鬥模式！”
十分鐘後，威黛在第二家俱樂部門口吐了。
威熙精神矍铄，滿面紅光：“現在生活飛行器已經可以到這種速度了嗎？能源儲備箱竟然可以壓縮到這麽小？它是不是可以直接實現星際航行？按剛剛的速度，是不是一日之內就可以去到最遠的附屬星？如果是這樣，現在的附屬星應該已經發展起來了吧？”
威黛童年時的噩夢又回來了——這個女人談論起機甲來沒完沒了。她随手扯過一位漂亮男性，“你了解SNWE六代嗎？”
對方猶豫着點頭，“一點點。”有時候他們需要跟着夫人們回家。
“會切換自動模式就行。”威黛将人往飛行器上一推，“你陪她去玩兒。”威黛逃似的鑽進俱樂部。
天亮。
嬴淵一醒來就得到侍衛長的祝福：“陛下，新婚快樂。”年過半百的老人頭發微白，眉目溫和，他微笑着送上今日資訊，“希望您度過一個愉快的假期。”
光腦接收了侍衛長傳輸過來的普通資訊，自動在空中展列。
“威熙殿下昨晚去了兩家俱樂部。”侍衛長微微颔首，“許拉斯、俄羅、俄爾、俄涅等都和殿下有愉快的相處。”
“她還和布洛俱樂部的西蒙男模單獨相處了一晚上。”他頓了頓，“因為殿下駕駛的是SNWE六代，開啓了追蹤屏蔽，所以皇家記錄員沒有追蹤到他們具體的行蹤。”
威熙雖然大鬧了婚禮，但最終還是給了嬴淵應得的尊重。
昨晚許多人見證了威熙在第一俱樂部的熱舞，許拉斯欲親吻威熙的手背的照片也登上了帝國公衆信息平臺的熱搜第一。
排在熱搜第二的是飛行器之夜——好事的帝國姑娘們正在興致勃勃的猜測威熙和西蒙男模在飛行器裏做了什麽。最熱門的評論來自一個專寫成人故事的男性作家：“飛行器自動駕駛在帝國萬丈高空，他們打開全景天窗，隐忍的呻-吟聲穿越過帝國所有經典的建築。噢老天，威熙殿下真的好會！”
帝國的全息影像技術已經極其成熟，被廣泛應用到生活方方面面。人們拍攝的定格照片早已不是過去那種二維平面，人們随時随地可以随着拍攝者的照片身臨其境。
許拉斯微微躬身，拉着威熙的手，威熙神色自若，嘴角微微帶笑。嬴淵甚至感覺自己到了現場，連威熙有幾根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侍衛長無比欣慰，對嬴淵道：“陛下，殿下十分愛護您。”
嬴淵平靜地關掉資訊，“我非常感謝。”
威熙駕駛了一晚上最新款飛行器，對SNWE六代愛不釋手。天一亮，她直接開到飛行器交易中心，“我要一架SNWE六代。”
交易中心的銷售人員一愣，“SNWE六代作為試發行的飛行器，暫時未投入生産。”
威熙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也是一愣，“所以只有這一個？”
“不是。”對方回答，“首發有二十架。”這二十個飛行器自然在帝國各權貴手中。SNWE六代發行才一個月，大家都還處在新鮮勁兒裏，暫時不會想轉賣。
威熙嘆一口氣——原本還想買一個回來拆解。
被迫極速飛行了一晚上的西蒙面色略顯疲憊，他在威熙身後探出腦袋，“您如果實在喜歡，或許可以詢問嬴淵陛下……”嬴淵作為帝王，擁有一切新研發的産品。這是帝國所有研發部門對他的尊重。
銷售人員偷偷看了一眼飛行器內的人，噢，果真度過了激烈的一晚。
威熙将西蒙送回俱樂部，在門口遇到了早已等待多時的侍衛長。
他朝威熙微微鞠躬，笑意盈盈：“陛下在昊阿宮等您共進早餐。”
威熙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威熙進入昊阿宮，原本打算直奔主題。但是看到坐在巨長無比的餐桌前，四周空蕩蕩的嬴淵時，出口的話卻變成：“這個餐廳也太大了一些。”顯得人孤零零的。
少年正襟危坐，沒有答話，示意侍衛上菜。
威熙坐到了離他五米遠的餐桌另一頭。
一頓飯安安靜靜吃完。
威熙擦了擦嘴，“你能把SNWE六代賣給我嗎？”
嬴淵看着她，目光沉靜，語氣平和，“已經送給了嬴汀夫人。”
威熙一愣，“什麽時候？”
“今天早上。”
“為什麽？”
嬴淵神色端然，“老夫人為婚禮盡心盡力，皇室理應表示感謝。”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