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兩個擁抱很正常。
僅僅只是安慰,僅僅只是發揚愛心。
下午,傅昭澆花的時候,還總是不自覺回憶起她和時楠今天早上的兩個擁抱。
是,很正常。
時楠剛剛經歷了不太好的事情,她給了時楠兩個安慰性質的擁抱,也沒什麽,這是屬于好朋友之間……或者是說,老同學之間該做的事情。
她這麽安慰自己,這麽警示自己。
可當躺在搖椅上看書喝茶的時楠,視線不經意地瞥到她身上的時候,她又情不自禁地重溫起了擁抱時心髒過速跳動的感覺。
像有一千只小蝴蝶在她胸腔裏沉睡着。
只要一回想起當時時楠縮在她肩窩處,嗓音輕懶,呼吸輕輕。
胸腔裏的那一千只小蝴蝶就會開始翩翩起舞,輕飄飄地從她的呼吸裏,她的喉嚨裏,飛了出來,在滿園的玫瑰花裏穿梭和飛舞。
這讓她幾乎都要握不住澆花的水管噴頭。
傅昭眨了眨眼,望着滿園的玫瑰花,被那些壓根不存在的小蝴蝶弄得一陣惆悵。
可偏偏,院子裏另一個人的存在。
讓這些小蝴蝶也像是一直存在着一樣。
傅昭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時楠,發現人正無比閑适地躺在秋千椅上,戴着眼鏡認真看書,時不時還輕輕翻兩頁書的時候,就更惆悵了。
果然,被那個擁抱弄亂心思的,只有她自己。
Advertisement
傅昭深吸口氣,決定不再管那兩個“正常”的擁抱,把噴頭對準了花園裏翩翩起舞的“小蝴蝶”,打算把這些壓根不存在,也不該影響她思緒的想法給趕走。
可她澆着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也跑了出來。
噴頭噴出來的水霧很細,霧蒙蒙的,像時楠哭完的時候眼底的那一層水霧。
接受着水分的玫瑰花粉粉嫩嫩,花瓣嬌豔,像時楠咬唇之後泛起的唇色,粉粉潤潤。
下午的太陽很大,有近乎白色的、靓麗的太陽光照射在橙色的棚頂,混雜在一起,就有點像時楠茶褐色的暈着光的瞳仁。
這些比喻都很奇怪。前言不搭後語。
不過,最奇怪的,恐怕是傅昭自己。
眼前的一片花都已經澆完,水分充足,她沒辦法繼續背對着時楠只澆這一片。
傅昭深吸口氣,不太自在地轉過了身,盡量維持着表面上的雲淡風輕,視線聚焦在眼前該澆的玫瑰花上。
可就算她再怎麽強迫自己不要走神。
目光也會不自覺的,不經意的,溜到在秋千椅上蕩着雙腿的人身上。
細密的水霧噴灑在空中,給她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增添了一層朦胧恍惚的濾鏡。
粉色格子襯衫裏面是純白色的T恤,下面穿着寬松款的五分短褲,明明是不太精心也比較随意的穿着,卻被身材高挑,線條迷人的時楠穿出了一種慵懶溫馨的感覺。
披肩長發随意地綁起了一個丸子頭,還有雜亂的發絲從各處冒出來,被輕熱的風吹拂蕩漾,卻又恰恰好好地,展現出了一種熱夏裏的輕散曼妙。
白皙通透的皮膚,在那一層水霧柔光濾鏡下,越發顯得柔潤溫膩。
眼睫輕輕垂着,眸子裏的光繞了一圈又一圈,集中在眼前捧着的書本上。
傅昭覺着,自己的視力未免太好了,不然怎麽會看到時楠垂着的眼睫毛有輕輕向上揚起的趨勢。
她身體快于腦子,在時楠的視線投過來之前,先一步做出反應,側過了眼神,認認真真地看着旁邊簇擁着的玫瑰花,頗有仔仔細細研究玫瑰花生長趨勢的架勢。
雖然她不懂玫瑰花。
雖然她只會澆花。
但她也真真切切地覺察到了,從那邊秋千椅上投過來的直勾勾的視線。
餘光裏。
她能看到時楠沒有再繼續翻書,而是把書放在了膝蓋上,端起了放在旁邊桌子上的花茶,一口一口喝着。
也能看到時楠完完全全不會移開的視線。
她低頭澆花,擡頭澆花,側頭澆花,卻還是沒能避開時楠的眼神。
她忍不住迎上時楠的視線,語氣不太自在地開口,“你不看書,總是看着我做什麽?”
“可能是……”時楠尾調輕輕拖着,輕飄飄的眼神望了過來,輕輕眨了一下眼睛,語氣帶着點輕懶的味道,又似是在認真回答傅昭的問題,“我只有看着你的時候,心情才會稍微好一點。”
“也可能是……這本書比起你來,枯燥太多了。”
又來了。
這句話,比起那句“傅昭,我需要你”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許是時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所以說這句話的時候,時楠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時要溫柔許多,眼神也更加柔和。
讓傅昭胸腔裏沉睡着的一千只小蝴蝶,翻了倍,比成千上萬,還要多得多。
傅昭有些不服氣,覺得自己的心跳未免有些太不争氣了,可她深呼吸幾次,也沒把心跳速度給緩下來。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迎着時楠坦坦蕩蕩的眼神,把手裏的噴頭關了,一瞬間,所有噴出的水霧沒了沖力,從她和時楠隔着的空中飄飄灑灑地落下來。
之前濕霧霧的一層濾鏡馬上消散。
可更讓傅昭覺得悲哀的是,沒了那層水霧的遮擋,眼前的時楠好像變得越發好看了。
她不對勁。
傅昭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面上安靜,語氣輕松無比,開口時像是在闡述着一件簡單無比的事實,
“時楠,可能需要你主動退婚了。”
孔微言帶着江問青和葉爾,提着水果花籃來看時楠的時候,明顯地感覺到了傅昭和時楠之間氣氛的不對勁。
一個明明把花都澆完了,還要開着噴頭,定定看着噴頭裏噴出的水霧,一聲不吭。
一個明明看起來是在看書,閑适地靠在秋千椅上蕩着,可看了很久書也沒翻動過一頁。
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的距離,像是隔着一整個銀河星系。
孔微言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對勁,她把水果和花籃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清了清嗓子,有意活躍氣氛,“今天天氣這麽好,好像很适合野餐~”
“野餐,去哪裏野餐?”
幾乎是異口同聲,幾乎分站在院子兩邊的兩個人異口同聲,還同時把視線投在了她身上。
如芒刺背,如坐針氈。
孔微言扯了扯旁邊的江問青,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小孩子開口可能更加方便。
江問青擡手撫了撫額頭,搖頭晃腦一會,看着那邊視線不自覺相遇又隔開的兩個人,不情不願地把自己背着的包打了開來,露出了裏面的餐盒飲料瓶,“時楠姐姐現在應該也不方便出去,我們想着就在院子裏好了,反正院子很大,還有玫瑰花,也有棚頂着,不會很熱。”
“野餐的食物我們都準備好了,只需要傅昭你和時楠姐姐人來就好了。”
她說完就扯了扯葉爾。葉爾也動作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背着的大包打了開來,喊了一句“時楠姐姐”和“小島主”,接着江問青的話解釋,“我這裏是一些烤好的蛋撻和壽司,江問青那邊是小食拼盤,然後一些飲料。”
“都是特意挑的,适合病人恢複的菜單。”孔微言笑眯眯地摟着江問青的肩,又補充了一句。
“我可以~”時楠笑着應了一句,從秋千椅上站了起來,把書收了起來,走過來拍了拍葉爾和江問青的頭,“辛苦啦,還要準備好這麽多東西帶到我這邊來。”
“不辛苦不辛苦~”江問青舒舒服服地被順毛,笑得開朗活潑。
葉爾耳根子紅了紅,攥着自己的包帶,也跟着說了一句,“不辛苦。”
總之,那邊的四個人都笑眯眯的。
傅昭聽了幾句,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可面上還是未顯露分毫,她就這麽怔在原地。
直到那邊傳來了孔微言喊她的聲音。
她下意識地帶着沒有關閉的水噴頭轉過身去,于是,那邊的四個人紛紛尖叫着躲了開去。
“傅昭你小心點!”孔微言發出了嬌弱美A的聲音。
“傅昭/小島主,你看着點!”江問青發揮着優質A的作風,呲牙咧嘴地擋在了葉爾……以及時楠的前面。
她猛地回過神來,眼疾手快地關了水噴頭。
“你們等一下,我去拿毛巾給你們擦擦。”
傅昭扔下噴頭,像是飛一樣地跑到了屋子裏,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四人。
“我沒看錯的話,這不是時楠你的住處嗎?怎麽傅昭積極的像是這裏的女主人一樣。”孔微言恰到好處地嘀咕了一句,生怕時楠沒品出傅昭行為的不對勁來。
時楠視線跟着傅昭走了進去,眸光微微顫動,朝孔微言她們笑了笑,
“她本來就是女主人,我只能算是客人。”
傅昭匆匆忙忙地跑進去,才發現這裏并不是她家。
只是陳設和結構完全和她家一樣,她好像就弄混了。
她跑到衛生間,看着鏡子裏不太對勁的自己,深嘆了口氣,捧了一捧涼水潑到了臉上。
微涼的液體潑到臉上,讓她剛剛不算太清醒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鏡子裏的人看上去狀況不算太好,眼神發着懵,額邊的發絲微微暈濕,在冷光燈下的肌膚蒼白,可臉頰處還是透着詭異的紅。
這好像不太對勁。
就像是,在剛剛的一片尖叫聲裏,她視線投向的第一個方向,竟然是沒發出聲音,安安靜靜地躲開的時楠。
興許是因為時楠是病人,還是客人。
比起其他人來說,她比較擔心時楠,也是正常的。
傅昭這麽想着,抱着一堆毛巾走了出去,看到眼前的畫面時,卻又忍不住怔了怔。
孔微言她們已經布置好了野餐墊,四個人坐在野餐墊上。
通透的陽光灑了下來,在每個人身上暈着一層金燦燦的光,身後是綠茵茵的綠葉和有着斑斓色彩的玫瑰花,頭頂是碧空如洗的藍天,還攢着一團團奶白色的雲朵。
這是個好天氣。
也是個适合野餐的好地方。
眼前的這些人,不知是說到了些什麽開心的事,每個人笑得開朗,東倒西歪,眼睛彎成了月牙。
傅昭愣了一會,不是因為她的視線一直忍不住跟着時楠在轉圈。
而是因為,這個場景,似成相識。
但她實在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裏見到過。
“傅昭!!”
那邊的孔微言看到了她,朝她揮了揮手,“怎麽愣在那裏?快過來!!給你留了位置!!”
傅昭猛地回過神來,扒着門框的手倏地松了開來,她回過去一個笑,慢悠悠地邁着步子走了過去,把毛巾遞給了其他人,在看到孔微言給她留的位置之後,又頓了頓。
別別扭扭地坐了下去,僵了大半邊身子。
因為孔微言給她留的位置在最中間。
于是,她的左邊是兩個alpha。
右邊是兩個omega,可最重要的是,她旁邊坐着時楠。
可時楠卻好像沒什麽反應,還是安安靜靜地坐着,輕聲細語地和葉爾讨論着“蛋撻很軟她很喜歡”等等類似的問題。
一眼都沒看她。
傅昭覺得全身都不太自在,下意識地屁股就往孔微言那邊挪了挪,剛挪了一下旁邊就傳來一聲輕咳,她又頓了頓,沒敢挪太多,就停了動作。
江問青眼睛轉來轉去,和孔微言對視了一眼,動作幹淨地把一個橙色餐盒打開,露出了裏面讓人垂涎欲之的檸檬雞爪,“時楠姐姐你吃這個!我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不行,她不能吃。”
時楠還沒開口,傅昭就瞥到了餐盒裏面的辣椒,皺着眉頭,義正言辭,“她現在不能吃辣的。”
時楠索性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看着傅昭把餐盒合了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
氣氛驟降。
江問青哆哆嗦嗦地開口,“這個……不辣的。”
傅昭愣了幾秒,剛想開口,旁邊就傳來了語氣輕松平淡的一句話,像是随意閑聊地輕聲開口,
“你不是要退婚嗎?管我做什麽。”
盡管時楠說這句話的語氣輕松,但這一句話仍然把在場其他人驚得差點沒把嘴裏沒咽下去的飲料噴出來。
孔微言吞了飲料,目瞪口呆地看向傅昭,想趕緊帶着江問青和葉爾離場,可嘴巴張張合合,也确實是不敢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氛圍下先開口當那個靶子。
傅昭同樣感覺到了這種氛圍。
她指尖僵了僵,扭頭望向時楠,迎着時楠眸子裏的那一圈光,輕輕把自己手裏的餐盒推了過去,迅速斂起紛擾的情感,無奈地開口,
“這不是一開始就說好的嗎?”
她頓了頓,語氣裏又帶着點莫須有的委屈,
“而且……你剛剛,明明也是同意退婚的意思。”
--------------------
作者有話要說:
口是心非的話,小蝴蝶就會飛出來嗷!
明天會在晚上十一點更新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