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娥眉月下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部分 “以你的身份地位,為何不肯放過一對小小的夫婦?”西門吹雪問邀月。
這要邀月怎麽回答?難道要邀月告訴西門吹雪——“因為我愛江楓!”
這會是一個答案嗎?這即使是答案,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答案。
誰能想到,堂堂移花宮宮主、威震天下的女魔頭竟然愛上了江湖第一美男江楓——愛情本是美好的,但最可笑的卻是——江楓偏偏愛上了移花宮主身邊一個卑/賤的婢女。
愛情與背叛,本就是一個人難以承受的事情。以邀月的驕傲來說,更是如此。
邀月是一個女人,更是移花宮的宮主。所以,全部的痛苦都要孤獨地承受,全部的痛苦又要瘋狂地發洩。
邀月微微地擡起頭,道:“因為我是邀月!”——這就夠了,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何況西門吹雪又算什麽呢?
兩人對視,沉默無言。
良久,西門吹雪嘆道:“你的确是一個很特別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驕傲又固執的女人。”
邀月冷冷道:“因為天上地下,只有我才有這樣的力量。”因為她足夠強大,所以她從來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也從來沒有不敢做的事情。
這一點,連西門吹雪都不能反駁。于是西門吹雪不再說話,只靜靜地望着夕陽。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直到天空剩下最後一抹雲霞。紅色的雲霞,如血般鮮紅。
夕陽本無情。暮色暗沉,西門吹雪的眼睛也如暮色般變得蒼茫而迷離。
他忽然緩緩地說道:“以前,我也遇到過一個複仇的女人,她和你一樣聰明,工于心計。我差點死在她的手上,她也差點死在我的劍下……”
他突然又靜默下來,邀月有些好奇地轉過頭看着他。好久,西門吹雪才沉吟着道:“後來她說,黃泉碧落,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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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忍不住問道:“她放棄了報仇?”
西門吹雪轉過身道:“不放棄又如何,以她的能力,根本殺不了我。”
語音未落,西門吹雪已經離開,留下邀月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月亮漸漸升起,娥眉月,月如鈎。邀月淡淡地望了一眼天邊的月亮,冷笑道:“這算什麽?
她聽到了一個故事的開頭,知道了這個故事的結尾,卻不知道故事的經過。
就像她也從來不知道西門吹雪一樣。她看到現在的西門吹雪,但又有誰知道他的出身、他的思想、他的感情,和他的過去?
想到這,邀月微微搖了搖頭。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或許只有了解這個男人,才能了解他的劍。但西門吹雪這樣的人,又是誰可以真正了解的呢?
正如邀月,世上又有誰能真正了解邀月?
邀月住進了慕容山莊。對于她的深夜到來,慕容山莊仍不失禮數,莊重地接待,邀月卻只淡淡地應付了一兩句便離開。
山莊別院,庭院深深,月已西斜。移花宮的婢女已經為邀月點上了她最喜歡的熏香,鋪上了最柔軟的被褥。
邀月還沒有睡。一燈如豆,映着屋子裏的身影——她正靜靜地坐在桌邊,手裏拿着一封信,細細地默讀着。
信,是憐星寫來的。潔白如雪的紙,端莊娟秀的字,拿在手裏的感覺有一點怪怪的——
這是收到的第一封家信吧,邀月忽然想到。她慢慢讀着,眉頭卻越皺越深,“啪”地一聲,信紙就被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四周侍奉的婢女們頓時跪了下來,低着頭連出氣都不敢大聲。
“二宮主近來何如?”邀月突然擡起頭詢問道。
回話的是送信的婢子,道:“回大宮主的話,二宮主的傷已經痊愈,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邀月的眉毛不禁一挑,這也叫一切如常?
那婢子不知其意,不敢說話。
邀月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婢子們都下去,又拿起桌上的信看了起來,忽然間嘴角上揚,竟然是在笑。
她在笑,這厚厚的一疊紙上洋洋灑灑地上千字,其實只說了一點——憐星想邀月了。
這是不是很可笑?移花宮的二宮主說想念大宮主了,威震天下的女魔頭也會思念親人?
邀月忽然又放下了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輕輕的嘆息,融入寂靜的秋天的夜,淡淡地化作無聲。
憐星說,重陽将至,盼姊歸來。
她們畢竟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邀月想。
月光斜斜地從窗子裏照進來,投下一片如雪般的清輝。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是不是每個人都容易在孤獨的夜裏想念自己的親人?
她雖然是一個冷漠孤傲的人,卻還不是一個棄情絕愛的人。陷于失戀和背叛的痛苦中,她的妹妹給予她的,卻是全新的前所未有的感情。
“縱使天下人都負你,我永遠會和你站在一起。”
或者這份感情一直就在她的身邊,只是她從來沒有用心去感受。
邀月慢慢地走在青石的小徑上。涼風習習,蛩音不響,她的腳步如風般輕柔而和緩。
娥眉月,月如眉。有多少這樣美麗的夜裏,她是在陰暗的密室裏練功,她有多久沒有欣賞過這樣的夜色了?
邀月忽然想到,她們的母親是不是同樣喜歡夜空,所以兩個女兒的名字都與夜有關。邀月,憐星,一個充滿豪情,一個盈盈如水。
憐星的心也如水般,天然地柔軟。雖然她的脾氣看起來古靈精怪,又常常和自己相争,但她始終是一個心軟的人吧。
正如當年她從桃樹上被推下來,醒來看到邀月說的第一句話是:“姐姐,我沒事。”
到如今,桃花已謝,桃果豐收,桃葉又落去了哪裏?只有紅色的楓樹,在月光下仿佛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澤。
地上倒映着斑斑駁駁的樹影。樹影上的人,他的衣衫潔白如雪,淡如秋月;他的衣袂飄舞,仿佛正待乘風而去。
邀月停住了腳步,默默地注視着西門吹雪。原來也有人和她一樣,在這個美麗的夜裏還沒有入睡?
那他又在想什麽?他的家,他的敵人,還是他的過去?這個獨孤絕世的劍客,是否曾有過輝煌燦爛的榮耀,以及刻骨銘心的感情?
誰知道呢?邀月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向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微微側過頭,也看到了邀月。
她沒有梳發,長長的黑發散在肩頭,如絲緞般光澤柔軟;她也沒有裝扮,不過穿着件寬松輕軟的白袍,如明月般潔白出塵。她走來的時候,神色也是清清淡淡的,有如秋夜裏這淡淡的月光,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恬靜柔美。
西門吹雪道:“何事?”
邀月頓住身形,淡淡地回道:“無事。”
是她走到他的面前,但她還沒想到要說什麽。
邀月想了想,道:“明天便是慕容山莊的英雄宴,你一定要出席。”
西門吹雪道:“好。”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兩人之間只剩下了風的聲音。風從遠山而來,葉在沙沙作響,不知是楓葉在響,還是滿山的松濤?
邀月緩緩道:“明天燕南天一定會出現的,你只要順從我的意思,我自然不會與你為難。”
西門吹雪冷冷道:“你錯了。”
邀月道:“什麽錯了?”
西門吹雪道:“我來慕容山莊,是因為你幫過我。”
邀月凝視着西門吹雪,道:“你從不肯臣服于人?”
西門吹雪道:“我是一個驕傲的人。
這個孤高絕世的劍客,還有什麽是放在眼裏的?
邀月輕輕道:“那真是可惜了,我邀月偏偏就是要主宰一切的人。”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已經沒有了剛才那份柔和,變得如刀鋒般冷酷淩厲。
移花宮,是不允許江湖中存在這樣一個異數。
她從來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為了移花宮的榮耀,為了移花宮主的驕傲,無論西門吹雪與燕南天、江楓之關系,她好像都容不得他了。
邀月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好自為之!”拂袖而去。
明月孤園,不歡而散,萬籁俱寂。
淡淡的月光,照在西門吹雪的臉上,蒼白的臉,雪白的衣。
世上總有那麽多人,他們是那麽驕傲,那麽固執,原來他們是那麽相似,又那麽不相容。
英雄大宴,誰是英雄,誰能主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