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想見你
十月的第三周,同濟醫大舉辦了秋季運動會。
與往年一樣,陳洛愉什麽項目都沒報。他對運動本來就沒興趣,即便前段時間長跑的耐力有所提升,也因為最近沒再跑過又荒廢了不少。
而導致他荒廢的原因也很簡單。
自從那天晚上的通話結束後,他沒再找過陳飛麟,陳飛麟也沒聯系過他。即便當時他心裏還有些搖擺不定,這一周的反常也讓他确信了。
陳飛麟是看到了他撤回的消息,也聽懂他說不喜歡蔡詩宜的話。可那個人并沒有點破,更沒有追問下去。
就算他沒有談戀愛的經驗,也明白陳飛麟是什麽意思了。
“阿嚏!”
轉頭捂住鼻子,陳洛愉抽過一張紙巾,擤了鼻涕後轉回來,繼續昏沉沉地看ipad屏幕。
西邊的第一運動場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比賽,廣播站的解說和激昂的音樂響徹校園每一個角落,就連他現在待的圖書館都沒能幸免。
他調大耳機音量,聽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外面的播報聲太吵了,只好點開酷狗,随機播放周傑倫的歌。
以前他并不會沉迷周傑倫的音樂,最近卻發現很多歌都很好聽,不但旋律朗朗上口,歌詞也很能打動人。
就像現在聽的這首《愛在西元前》,發行那一年他才8歲,剛上小學三年級。如今他都22歲了,還有兩年多就該結束學生的身份,去醫院工作了。
想到未來的人生,他又忍不住嘆氣。
雖然他畢業後就是博士學歷,但是還可以再進一步。前幾天劉麗亞也跟他談了以後的人生規劃,希望他不要意氣用事,認真考慮一下去愛丁堡讀書的提議。
電話裏的劉麗亞好聲好氣地哄着他,他也難得沒有用抗拒的态度,只是他依然不想通過這種方式去念曾經心儀的學校。
其實他現在念的大學在國內算很好了,八年制直博,跟的教授手裏也握有很不錯的資源,科研和論文都沒落下。只要能順利畢業,就可以進入學校附屬的協和或同濟醫院,沒必要非得去外面走一趟。而且國外的教學模式與國內不同,如果真出去了,光是适應都得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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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顧慮說了,劉麗亞也能理解,但還是希望他能試一試,不要浪費這麽好的機會。
耳機裏的周傑倫唱到“我給你的愛寫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時,他又打了噴嚏。
他感冒四天了,症狀越來越嚴重不說,還很怕冷。外面十幾度的大晴天,他卻裹着厚外套躲在圖書館裏。
鐘航打來問他中午想吃什麽,給他買了送過去。
他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有氣無力地說不吃了。鐘航又問他想不想喝奶茶,他也說不喝,挂了以後繼續埋頭解題。半小時後,有人将一個印着【單美】LOGO的奶茶袋子放在他手邊。
他以為鐘航來了,頭也不擡地道:“說了不喝,你拿去給楠楠吧。”
“楠楠已經有了。”
那人低聲說。
這聲音一傳進耳朵裏,他就打了個激靈,轉頭看到了站在身後的人。
陳飛麟穿着奶茶店黑黃相間的制服,和他第一次在操場上接過這人遞來的奶茶時一模一樣,只不過眼神與那時完全不同。
他們之間多了對彼此的了解,也有了說不出口的秘密,沒辦法再輕松地望着對方笑了。
他愣了半晌才回過神,又低頭去看課本,說:“我沒點奶茶。”
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陳飛麟說:“鐘航點的,這杯給你。”
“我不渴,你扔了吧。”
陳洛愉寫着英文注解,寫完兩個詞就頓住了,愣愣地看着筆尖,忽然想不起來要繼續寫什麽單詞。
他握筆的手指有點抖,鼻子也開始癢,他覺得自己又想打噴嚏,很希望旁邊的人趕緊走開。陳飛麟卻像感覺不到他的尴尬,依然坐着不動。
僵持片刻後,他只好先妥協,陳飛麟不走他走。不過在他起身整理東西時還是沒忍住,又連着打了兩個噴嚏。
看他抽過紙巾背對着自己擦鼻子,陳飛麟問道:“感冒這麽重,有沒去看醫生?”
“看了。”陳洛愉淡淡地回答,把桌面上攤開的幾本書一股腦塞進帆布包裏,拎起來就想走,聽到陳飛麟說:“你留下來吧,店裏忙,我得走了。”
那人的語氣有些低落,說完以後就站起身,也沒有多停留便往出口走去。陳洛愉頓在原地,直到感覺陳飛麟應該走出門了才轉過身。
在他回頭的時候,陳飛麟的身影剛好消失在門後,他只來得及看到一抹模糊的明黃色背影,像是被秋風吹走的落葉,仿佛不曾來過。
他把奶茶從袋子裏拿出來,不同于夏天時冰涼的口感,這杯奶茶是溫熱的。裏面的紅豆沙和芋圓分量很足,讓他想起了上一次同樣在圖書館,陳飛麟給他送了一杯寫着“愉”字的奶茶。
當時他心裏有多少觸動,現在就有多少失落。
運動會結束後,陳洛愉的感冒也差不多好了。不過恢複的只有身體,他的精神還是不太好,每天不是上課寫作業就是聽歌睡覺,鐘航叫了好幾次出去玩都被他推了,連周岩來都叫不動。
鐘航以為他是在蔡詩宜那又碰壁,還在他面前吐槽陳飛麟怎麽這麽不給力之類的。
陳洛愉沒說什麽,只叮囑鐘航別再找陳飛麟,不要麻煩人家做無聊的事。
鐘航和陳飛麟不算熟,抱怨幾句後就把重點放在怎麽開解他上面了。跟周岩兩人合計了下,想着23號是他的生日,幹脆開個PARTY。
周岩在玩樂這一塊很有經驗,決定之後就馬上着手安排。
為了給陳洛愉一個驚喜,他們沒有提前聲張。到了23號下午,鐘航說請他去吃火鍋慶生,等出租車開到漢口江灘一帶的某五星級酒店時,他才反應過來。又被鐘航哄着上了27樓,推開橫空酒吧的大門。
這裏的場地是周岩選的,除了布置PARTY的工作室之外,還找了專門的廚師團隊來制作生日晚餐。
平時陳洛愉基本不到這種地方來玩,周岩為了讓他高興也是下了本錢。除了幾個他們共同認識的朋友之外,剩下的十幾個都是身材很好的辣妹,各個濃妝豔抹,短裙黑絲。
陳洛愉一到就成了衆星捧月的對象,女生們把他圍起來,嬉鬧着走進酒吧右側的望江露臺。這裏擺着一張拼起來的大桌子,酒紅色桌布上放着三十幾盤精致菜肴,有東南亞美食,還有法餐和西班牙菜。
兩位戴高帽的廚師站在角落的燒烤架前準備烤肉,服務生則在醒酒。周岩走到陳洛愉身邊,将一束由白百合與香槟玫瑰組成的花束遞到他面前,對他道:“Happy Birthday。”
進門的時候陳洛愉就很驚訝了,此刻還有些緩不過來,不過看着周岩遞來花和旁邊架子上22寸的方形蛋糕,他才真正感覺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在他說謝謝的時候,周岩給了他一個擁抱,旁邊的鐘航看他終于肯笑了,也上來抱抱他,然後拉着他入座。
周岩找來的十幾個女孩有模特也有公主,在制造氣氛方面都是好手,很快就把現場的氣氛炒熱,再加上音樂和美食美酒,陳洛愉的情緒很快放松下來,頻頻舉杯。
他酒量一般,今晚的酒又都是紅酒洋酒一類,吃到一半就開始頭重腳輕了,靠在椅背上看其他人嗨。平時這種場合周岩是最愛玩的,今晚倒是很給他這個壽星面子,一直坐在他身邊看其他人跳舞玩鬧,不時給他夾點菜,或者靠在耳朵旁邊跟他說話。
鐘航把楠楠也叫過來,等到切蛋糕時,所有人圍着桌子打節拍,他的臉被蠟燭光照亮,笑意一直凝在嘴角。周岩唱完生日歌,他就吹滅蠟燭,在歡呼聲中接過刀具把蛋糕一分為二,接下來由服務生幫忙分蛋糕。
第二天上午他們都有課,不能鬧得太晚,PARTY便在晚上十點結束了。
鐘航先送楠楠走,陳洛愉則坐周岩的車。代駕在前面開,周岩跟他并排坐在後座,問他今晚開不開心?
他已經喝得暈乎乎了,不過意識還算清醒。聽周岩問了就傻笑起來,舉起手指比劃,說很開心,很久沒這麽開心了。
看着他醉眼朦胧的樣子,周岩想靠得更近些,司機在這時踩了剎車,周岩趕緊抱住往前倒的陳洛愉,順勢把人攬懷裏來。
陳洛愉歪倒在周岩肩膀上,相似的觸感和角度讓他記起了不久之前的一幕畫面。興奮了一整晚的情緒像驟然跌落懸崖的石塊,一下就摔得稀碎。
他笑不起來了,盯着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眼前浮現出最想念的一張臉。
看他這麽安靜地靠在自己懷裏,周岩也忍不住了,在他仍舊失神時低下頭,輕輕碰了碰他的嘴角。
陳洛愉一怔,轉過臉發現周岩的影子已經将自己完全籠罩,雙眼還盯着他的嘴唇。
他覺得難以置信,在周岩又要親下來的時候猛地轉開頭,把周岩推到旁邊,自己也因為慣性歪到另一側,腦袋“咚”的一聲撞到車門。
他顧不得疼了,斥問周岩在幹什麽!
周岩被這麽一推也清醒不少,但是想着已經發展到這地步,沒辦法用醉酒再掩飾過去,幹脆坦白道:“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洛愉,其實我想……”
“停車!”
打斷了周岩的話,陳洛愉用力拍着前面的座椅,代駕司機被吓一跳,打了轉向燈靠邊停車。
甩開周岩又伸過來的手,陳洛愉開門下去,踉跄了幾步便往後面走。周岩追出來時他已經攔停了一輛出租車,在司機問去哪的時候,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說出“公大南校門”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