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結4
結婚申請通過得比預計快很多,僅一個月聯邦就批準了。期間謝忱和秦褚安被拉去談話不下兩次,工作性質特殊是一回事,第一次談話的相關負責人甚至以為這是一場烏龍,是一百個難以置信的,反複确認了好幾遍:“你們已經在啓明儀式見過面了,對吧?”
在你對面的是A區元帥,不是什麽中校。
在你對面的是特勤組指揮官,不是什麽記者……
都确定了的吧!?
“是的。”
這對AO異口同聲地回答道,且氣場都有着軍官下命令時的威嚴感,愣是讓負責人産生了“他們是不是正在宣誓”的錯覺。
回過神後,他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工作性質,這樣一樁令人瞠目結舌的結合,這天大的八卦……自己只能一輩子憋在肚子裏,但願未來不會有與這二位共事的場合。好吧,或許又是有點期待的。
此外,指揮官大人也同上級讨論了懷孕的事,如今新星的事項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謝忱也在數月前就有意加大工作強度,提前推進了不少手頭的任務,這半年是備孕的最佳時期。他還沒将這個消息分享給alpha。
結婚申請通過當天,他們和兩位家長通了視訊,在秦雨樓期待的眼神裏,謝忱有些腼腆地叫了“爸媽”。
至于正式結婚的布置,秦褚安和謝忱沒有在五花八門的婚禮儀式中挑選,而是簡簡單單地在自家別墅外的院子裏架起篝火,邀請親人和好友來吃晚餐。
謝忱這邊只有紀蘭醫療官一人,特勤組內也只有他知曉組長正在和一名軍官交往,收到請帖的時候饒是萬年醉心學術,也在電話裏問了一連串:“你說真的?要結婚了?和那個中校——你說他其實是元帥?”
“上帝。”這是紀蘭最後的感慨,到底是特勤組的人,心理素質非同尋常,沒再問其他有無所謂的話,只說,“無論如何,阿忱,祝你幸福。”
這樣親昵的稱謂已經很少出現在他們中間了,恍然間像是回到了拼死拼活的學生時代。他們曾在弱肉強食的軍校彼此照應,也一起嘲諷alpha們沾沾自得的蠢樣,都立志要去聯邦最好的地方改變世界……
如今謝忱終于實現了夢想,并且竟然要和一名alpha結婚了,他倒是後知後覺:“謝謝……我也覺得好不真實。”
紀蘭在那頭笑了一下:“在你不想打抑制劑,跟我抱怨任務多、想回家的時候,我就已經被這種不真實感包圍了。”
謝忱也跟着笑道:“你是想說我變了很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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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醫療官想了想:“也許你本來就是這樣,這沒什麽不好。”
儀式當晚,秦雨樓和付域在天色未暗時便早早趕到。秦雨樓尤其操心地上手幫兩個兒子整理禮服:“你們兩個也是,也不喊我幫你們挑挑,在軍隊裏呆久了就喜歡這樣素淨的,跟賓客都沒區別了。去把我和你爸爸帶過來的胸針別上,好看點。”
自從喊了“爸媽”後,秦雨樓念叨的對象也不客氣地算上了謝忱。謝忱則乖乖挨訓,實際上他很愛聽秦雨樓說這樣的話,搞得秦雨樓反而拿他最沒辦法,常常要說“你最會裝乖”。
篝火燃了起來,和啓明儀式前的篝火晚會十分相像,餐點都擺在草坪上的長桌上,大家随意取用。草坪漂浮着是火焰燃燒的聲響和間斷的笑聲,他們連樂隊都沒雇,簡單到有些敷衍,但每個人都真情實意地微笑着。
秦褚安的幾名好友挨個和謝忱打了招呼,插科打诨間都是真誠的祝福,謝忱頭一次覺得alpha湊一堆也不一定會導致智商的降低。秦褚安像是聽得到他的腹诽:“我的朋友們是不是還不錯?”
謝忱沒有馬上下結論,過了一會兒才答道:“人以群分。”
秦褚安反應了兩秒,笑着親了一口omega的臉頰:“老婆,怎麽這麽會誇人。”
周圍瞅見這對新婚伴侶膩膩歪歪,發出起哄的聲音。
“噢——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怎麽就親上了?元帥不用這麽着急吧!”
秦褚安擋住謝忱微微仰起的臉,笑罵了他們兩句。
晚上八點的時候天已全暗了,紀蘭走到篝火旁,大家意識到這是要宣誓了,寒暄的聲音都微弱至靜默。
今晚的兩位主角也走上前,正中的紀蘭則開始照着手抄紙上的稿子念“無論什麽”之類的話。他是在場唯一知道這對伴侶真實身份的人,來做這個見證人最合适不過,但面無表情念稿子的樣子還是有點……不太傳統。
秦褚安忍不住跟謝忱小聲抱怨:“這哥們兒靠譜嗎?”
謝忱心想這會兒說小話還好意思嫌人家不靠譜,瞪了alpha一眼,也小聲道:“我讓紀蘭這麽準備的,你認真一點。”
秦褚安憋笑,“哦”了一聲。
“……秦褚安,請問你願意接受謝忱成為你的伴侶嗎?”
alpha正色起來,答道:“我願意。”
又是一段“無論什麽”的話,謝忱也回答了“我願意”。
他們在掌聲裏接了一個輕擦唇面的吻。
分開後謝忱看到大家端起葡萄酒,朝他們的方向舉杯。秦褚安則拉着他朝人群微微鞠躬,笑着道謝:“謝謝大家的祝福。”
氣氛疏懶而溫馨,宣誓後謝忱和alpha融入人群,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酒,他不太參與交流,更喜歡聽其他人聊秦褚安的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只是一場朋友間的尋常聚會。
事實上,他和秦褚安一樣,在這場篝火婚禮中難以懷揣那種鄭重而神聖的心情,只有片刻會産生難以言喻的恍惚。即便一百個不願承認,謝忱在很多事上是有着刻板印象裏alpha的那種不解風情的,不然也不會贊許秦褚安在軍校時對omega同學一視同仁的舉動。
夜色漸深,親近的人們又道了一遍祝福,便逐一同他們告別了。秦雨樓臨走時喚的“阿忱”,他聽紀蘭這麽叫了一次,覺得親切又好聽,便也拿了過來。
謝忱很容易想到了自己的媽媽,認真道了再見:“你和爸爸路上小心。”
秦褚安一直在身後攬着他,肩背在夜風中始終是暖的。
等人走盡,他便仗着半醉發懶,耍賴似的往自己alpha身上倒。秦褚安噙着笑,将他抱進屋裏,換衣服、洗澡、喂溫水,輕車熟路地伺候着。
“結婚第一天就折磨老公。”alpha捏捏他的耳垂,“是不是恃寵而驕?”
謝忱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此時沒有旁人,語調都變了:“其實沒有很累,我們結得好随便哦。”
秦褚安也笑:“是啊,本來現在怎麽結婚的都有,我們不是說好了,大家沒有壓力地聚一聚就好。”
“嗯。”指揮官大人點頭以示滿意,“做得不錯。”
omega此時躺在床上,呼吸摻了點溫熱的酒香,信息素味也不受約束地絲絲釋放着。
月光泠泠地照進屋內,窗外是沒有邊際的星野。
秦褚安撐起肘側過身子,默默望着從此就要與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就像望着宇宙中心最深阒的欲望。他們的儀式似乎才剛剛開始。
“寶貝。”秦褚安喚了他一聲。
“嗯?”謝忱睜開眼,朦胧得像在發夢。
秦褚安卻用手輕輕遮住了omega的雙眼。
“宣誓的時候,我們都不算嚴肅。”秦褚安說,“因為我不需要誰來見證我對你的感情,你知道,我其實是很自大的一個人,行軍上也有些冒進。而愛你這件事,始終有‘死亡’作為這件事的終點……”
alpha沉吟:“總讓我很不甘心。”
所以他不喜歡“直到死亡将我們分開”這句誓言。
謝忱有些愣住了,他從沒想到秦褚安會有這樣的想法,與其說恐慌,不如說那種如影随形的恍惚感又冒出了頭。
“我……”
“你會害怕嗎?”秦褚安問道。
“怕什麽?”
“怕死,或者怕這樣的我。”
謝忱搖了搖頭,他回應得既不猶豫,也不急促,就像回答喜不喜歡吃奶酪一樣,答案是簡單的“不”。
omega的眼睛還被掩着,他在黑暗中輕聲說道:“我不害怕這些,有什麽好怕的?你又打不過我。”
秦褚安笑了起來,他想,謝忱呆呆的鈍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這個omega又接道:“我在宣誓的時候沒那麽嚴肅,是因為你就像……就像我通過選拔,當上特勤組組長一樣,是拼盡全力、不擇手段得到的。”
所以不希冀任何一位神明降下祝佑,永不分離的承諾由他自己去踐行。
omega極少這樣難為情,伸手覆上了alpha蓋住自己眼睛的手:“我和紀蘭打電話說要結婚的時候,也覺得自己在像做夢一樣。其實剛當上特勤組組長的時候,我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在做夢,總懷疑是不是雷聲一響,我又會回到最初的那顆星球。但這樣的瞬間很少。”
“因為我努力過了,比起擁有的不真實感,那些經歷都是更真實的——是我自己走到了這裏。”
秦褚安想松開手了,他想見到謝忱的眼睛。
“是,是你走到了這裏。”他答道。
謝忱将秦褚安的手從眼睛上拿起,輾轉間變成十指相扣,他們望着彼此。
“得到你,是讓我更難以置信的好事。”
謝忱喃喃着,帶着幾分醉意:“像做夢一樣,但是,我得到你了。”
灼燙的火星霎時躍動在alpha體內,欲望像鋪天蓋地燒不盡的幹草。
“多愛我一點吧,老公。”omega側過臉龐,伏上他們交握的手,隕黑的雙眼像盜火者的引信,“多愛我一點嘛。”
月光泠泠地照進屋內,窗外是沒有邊際的星野。
他傾身吻住了自己深不見底的欲望,整個世界都像要燃燒起來。
秦褚安一直明白自己有多貪婪,從前追逐光與槍炮,如今竟敢凝視死亡,填不滿的欲望使他偶爾懷疑,這是否本質上是一種恐懼。
然而謝忱是一個不那麽理想主義的人,他們一個生長在幸福的家庭,一個在溫飽線上搜刮更多活下去的資源,謝忱的欲望本應更為猖獗,又恰恰因為這點,他沒有那些抽象或宏大的念頭——他的不滿足鋒利且具體,指向秦褚安本身。
他要更多、更多的愛。
omega迷蒙的雙眼像兩顆虛假的黑洞,來看我,它仿佛在說,而不是別的。
秦褚安嘶吼着扯爛了omega的睡衣。
那一瞬間,他覺得死在謝忱身上或許就是唯一完美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