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點了無煙爐,讓小瓶進睡袋裏睡覺,還把那件大衣蓋了上去。确定不會凍着小瓶之後,我又給他講故事哄他睡覺。等他睡着了,我才摸出了刀,踮手踮腳地出了山洞。
其實答應在這裏過夜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給小瓶做一副象棋。
小瓶的生日應該快到了,我不知道具體日期,就像胖子說的那樣,找個天氣好的時候把象棋給他好了。
材料我也想好了,用木材。棋子不弄成圓的,我現在工具太少,我也不太想讓小瓶發現(雖然以他的性子就算我向他要工具,他也不會多問),還是切成方形比較容易。刻字也太難,就換成寫的好了。至于棋盤,如果有大一點的木板就拿來做棋盤,沒有的話只能用紙了。
我又仔細想了一遍,确定可行後就開工了。提着燈,我在附近轉了幾個圈,撿了十來根較粗的樹枝,然後盤腿坐在洞口(因為擔心聲響會吵醒小瓶)。
我首先把樹枝的分叉和枝葉削去,再把表面粗糙的樹皮割去,露出內裏的木色。雖然沒有木鋸,但從張家樓捎出來的黑金匕首派上了用場,其鋒利程度不消多說,何止是一個削鐵如泥吹毛斷發,簡直是人間兇器,做棋子是大材小用,我還得小心別切了自己手指。最難的其實是把一顆顆棋子都做成均等的方形,我得逐一修正,再磨平邊緣,微弱的燈光下弄了老半天,才勉勉強強做出了五個比較像樣的。
我呼出長長一口氣,放下木材和匕首,想閉目養神一會兒,卻下意識扭頭去看熟睡中的小瓶。在成人size的睡袋的包圍下,他的臉蛋顯得格外嬌小。
我凝視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有未完成的工作。
忙活了一晚上,天快亮的時候才弄了二十塊左右,我卻覺得自己快挂了。這玩意真沒想象中的容易,哪怕有黑金匕首在,還是被我浪費了很多木材。也幸好我現在不是人,否則早就累趴下了。
我伸了個懶腰,把木牌放進登山包,打算去叫醒小瓶。不過看他睡得很香的樣子,我又不忍心喊他。躊躇了好一會兒,我才伸手推了推小瓶。
小瓶立刻就睜開了眼睛,不過眼神迷離,顯然沒有完全清醒。他拿手揉了揉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樣。
我暗暗哀嚎了一聲,我現在是覺得小瓶越來越可愛了,難不成我有戀童癖?我難道防錯邊了嗎?
小瓶沒理會我的腦內跑火車,慢吞吞從睡袋爬了出來。清晨的氣溫偏低,他連打了兩個噴嚏,把我驚得立馬回神,手忙腳亂地翻出一件馬甲給他穿上。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睡袋,突然說:“你昨天晚上睡在哪裏?”
“……呃,我就在洞口看星星,然後打了個盹。”
小瓶抿了抿唇,我瞧出他有點不太高興,連忙道:“咱們趕緊回去吧,你得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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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話,率先往洞外走去。我趕緊跟上,心裏琢磨着待會能不能找到機會把剩下的棋子做了。除了不想馬上讓小瓶發現這個驚喜,我還怕被張家人看見飛舞的木塊。
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前面的小人兒身上。
小瓶年紀雖然小,但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跟悶油瓶沒有什麽兩樣,一聲不吭地走着。我也不指望他能主動開口跟我說什麽,只能自己湊上去問道:“這讀書寫字有幾天?”
“七天。”小瓶回答道。
“真的是只有讀書寫字?”我萬分懷疑張家會這麽輕松地放過這群孩子們。
“還要講風水,學機關。”小瓶想了想,道,“會有人教機關的出處緣由,還會做給我們看。”
簡單來說就是先教理論然後實習吧?難怪在海底墓的時候悶油瓶會說自己對機關的了解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我當時覺得他相當臭屁,現在想想,要是打小學習,還真的有可能。
那這機關課可不能遲到,雖然我想帶小瓶離開張家,但腦袋冷靜下來之後,我仔細想過了,現在的條件不允許,小瓶目前也似乎不太樂意。不如再過幾年,等小瓶長大一些了再帶着他離開。在這之前,小瓶一定還會被帶到鬥裏去充當殺蟲劑什麽的,我能穿牆但不能帶着小瓶穿牆,萬一出了什麽事,這些機關知識興許還能救小瓶一命。想到這,我看小瓶小胳膊小腿的,怕他趕不上時間,幹脆把登山包挂在了胸前,然後拉住小瓶在他跟前蹲下,“上來,哥哥背你走。”
小瓶真的趴在了我背上的時候,一股無以名狀的感動湧上了我心頭。幸好他看不見我現在的表情,真不敢想象會是多麽奇怪。總而言之,小瓶的小手臂環住了我的脖子,我反手向後托着他瘦小的大腿,步履輕快。
淺淺的呼吸噴在我後頸,有點癢癢的。小瓶一直沒有說話,我的心情卻莫名愉快起來。
一邊走,我一邊想着,這孩子,一點兒不重,卻是我這一趟穿越,最甜蜜、也最沉甸的負擔。
我在回到本宅前放下了小瓶。不開玩笑,如果讓人瞧見了難保不會活生生吓死,若然看見的人是張海林,後果更是麻煩得很。
小瓶去廚房吃了早餐就走了,路上也遇到了一些其他人,都是昨天被縮骨折騰慘了的孩子,有些面帶菜色還讓大人陪着,看得我心頭一陣不爽。
算了算了,反正現在小瓶有我陪着。
跟着小瓶進了房,我盤腿在小瓶身邊坐下。
沒多久就有一個很斯文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一襲白衫,跟個孔乙己似的。中年人進來也不廢話,直接開始講課,居然是天工開物的逐一講解,教授字形的同時也給大家講述一些簡單的手工業常識。
我很無聊地打着哈欠。
作為一個大學生,還是一個和古董拓本打交道的古董商,不管是繁體字還是簡體字,能難得住我嗎?講述的讀物雖然不是詩經,但天工開物也是明朝一本著名的科學著作,我早就拜讀過了。
小瓶看我昏昏欲睡的模樣,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你不識字?”
“誰說我不識字了?”我敲敲小瓶的腦袋,“我可是大學畢業的,怎麽可能不識字。”想當年胖子還說過我是倒鬥界裏唯一一個本科畢業生,我還真想把小瓶培養成第二個。
“大學?”小瓶又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眼睛倒是目不斜視地看着那個孔乙己,一副乖乖上課的模樣。
“嗯……不是禮記裏面那篇大學,比較像是以前皇家的文學研究機構,什麽國子監啊太學之類的。不過還是有點不一樣,我那裏的大學就是更自由的學堂。”我想了想,盡量挑小瓶能理解的東西舉例子,“學堂是什麽你知道吧?我的意思就是我已經學成了,可以不用上學堂了。就像教你們識字的這個人,他也學成了,可以來教你們了。”
小瓶提筆的手微微顫了顫,一點墨在紙面上化開。他突然把底下墊着的紙抽了一張出來放在上面,擋住了他寫的字。
我正詫異,臺上的孔乙己放下了手裏的書,不苛言笑地說:“把書都收起來,我們開始默寫。”
從回到張家後我就沒見過小瓶溫習,但他這麽聰明的孩子肯定心中有數,我可一點兒不擔心,嘿嘿笑着心想做有天賦孩子的家長真好,學業都不要我操一點心。結果當然是一如所料,小瓶全默出來了。但內容全對的學生足足有七八個,他沒有出什麽風頭。我猜他也是料到這一點才沒有故意犯錯的。
無論如何,默寫全對都是一個很棒的成績,我在他肩膀偷偷捏了捏,說了句小瓶真棒。
小瓶看了我一眼,又去擺出了乖乖上課的樣子,讓我有種他在害羞的感覺。
我嘿嘿地笑了兩聲,小瓶忍不住看了我一眼,好像在問我笑什麽。我揉揉他的腦袋,讓他專心上課。
到了中午,我跟着小瓶去廚房吃飯。小瓶的夥食依舊少得可憐,讓我牙癢手癢腳也癢,真想狠狠揍張家人一頓。小瓶依舊是沒什麽意見,淡定地吃着。
難怪這個悶油瓶子一直瘦不拉幾的,蛇沼失憶那會兒養了那麽久都沒出一點肉,絕對是這時候害的。小時候營養不良,怎麽可能長得壯?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啊胡言亂語啊,只不過我看着其他張家小孩都吃得飽飽的,有些小兔崽子還耍脾氣浪費了很多飯,我心裏就很不平衡。
吃吃吃,小心都吃成大肥豬!
我腹诽了幾句,又把注意力轉到了小瓶的飲食問題上,暗暗想着晚上給他做什麽吃的。這幾年我事忙,要麽使喚王盟做飯,要麽下館子,印象中沒進過幾次廚房,沒想到穿越過來都快變成專業大廚了。
吃過午飯後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我讓小瓶出去繞了一圈權當散步。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雖然張家人壽命都很長,不用散步也能活得比九十九長,但活得健康點總是好的。好在小瓶也很聽話,帶着我慢悠悠地在張家宅院亂晃。
晃着晃着,我們竟然又遇到了張海林。
他一個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郁郁寡歡的樣子。我沒心思去管一個小屁孩的心事,本想拖着小瓶趕緊溜掉,可惜他及時擡頭,一下子就看見了小瓶,還馬上把手上玩弄的小樹枝扔了,朝我們跑過來。
“喂!喂!那個誰!不許跑!”
小瓶根本沒打算跑,面癱着臉看着他。倒是旁邊的我被他沒禮貌的喊法氣得皺眉,張家的家教也太失敗了吧。
“那個……那個守護神——”張海林喘着氣說,“我想過了。你是主人,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對吧?那你把它讓給我。”
小瓶搖頭。
“你想要什麽都行,我跟你交換,不讓你吃虧。上次我媽給我留下的麒麟竭我還藏着沒吃呢,你要不要?大哥昨天回來給我帶了好多新玩具,肯定有你喜歡的!你說吧,你想要什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