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十一)
我坐在桌邊低頭慢慢吃着香菇雞肉粥,周園園坐在我旁邊侃侃而談。
周園園跟簡從安的表妹是死黨,據她自己說,從小暗戀簡從安,三番兩次暗示,簡從安只當沒看見,眼睜睜的看着他身邊的女人換來換去,最後一氣之下跟着國際紅十字會去了非洲當義工。
我停下勺子,睜大眼睛,“你!?這麽小去非洲?你爸媽放心嗎?”
她聳聳肩,不在乎的說:“有什麽不放心的。我爸媽工作很忙,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去美國讀書,和保姆、司機的相處時間比爸媽還要多。”
我有些驚訝,“為什麽想要去非洲呢?”
“我從電視上看見那些非洲小孩,覺得很可憐,很早就想去了,于是就打着失戀的借口跟我爸媽請假,他們一向尊重我的決定。”
我感慨,“你爸媽真開明。我從小就被父母管得很嚴,晚上睡覺不能超過11點,早上要六點半起,要晨跑,吃飯不能浪費,衣服不能穿太花哨,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
她詫異,“天吶!這樣的生活未免也太壓抑了吧,中國式教育太可怕了。”
我撇撇嘴,“壓抑也許有吧,但更多的是壓力,父母對我期望很高,我害怕讓他們失望。”
回憶起高考後報志願時與父母的争吵,心裏湧出淡淡傷感,“可惜,我最後還是讓他們失望了。”嘆了一口氣,“高考失利,只上了二本線,我瞞着爸媽報了墨城的C大,他們死活不同意,來學校之前還跟他們大吵了一架。”
“it's weird(真奇怪)。在美國,子女18歲成年以後就獨立在外面闖蕩,或上學或工作,父母絕對不會再幹涉。”
我吃下最後一口粥,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你都說了,那是在美國。”
八九點的陽光很明亮,透過落地窗戶照射進來,在空氣裏移動,緩慢、慵懶,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我起身伸了個懶腰,臀部抵在桌沿上,側身看向她,“嗳,你有沒有過青春叛逆期?”
她想了想,搖搖頭,“好像沒有吧,我情緒一直很穩定。”
我笑了笑,“大概十四、五歲的時候吧,一向乖寶寶的我,就像書上說的那樣,特別不喜歡被管束,被使喚,他們叫我走東我偏要走西。那時候特別希望自己快點長大,離開他們過那種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我有些惘然擡起頭,“到後來,我能夠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了,卻在迷惑,那是不是我當初所要追求的自由呢。”
簡從安推門進來,他穿着一件純棉的白襯衣,□配着一條卡其色的休閑褲,房間裏的光線很充足,陽光正好照到站在門口的他,給他周
身鍍上了一層金邊,這個外表看起來清秀俊朗、溫和內斂的男人,其實骨子裏面卻是異常的執拗與固執,這是我與他接觸的在過去的五年中所一直認為的。而此時此刻,我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全新的心态去打量他,才發現那過去的五年中,我從未主動去了解過他,我那些自以為是的認知是真正的他嗎?
他詫異的看着周園園,“園園!?你怎麽在這?”
周園園朝我悄悄的眨了眨眼睛,站起身跑過去親熱的拉着簡從安的胳膊,“從安哥,怎麽樣,見到我,很驚喜吧?”
我抿着嘴巴笑。
簡從安伸出手指,微微彎曲敲了敲她的額頭,“小丫頭,滿世界的跑,害你爸媽整日為你擔心。回來了不回家倒鑽這兒來了?”
周園園撇撇嘴,“我都這樣大了,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是聽歐阿姨說,你女朋友生病住院了,所以才好心好意的跑來看看。喂?你怎麽一點感激之心都沒有?”周園園皺着眉頭說。
簡從安親昵的拍拍她的頭,“好了,好了。你和莉娅不是一直想要我那輛科尼塞克CCXR2010款嗎?明天我叫秘書把車鑰匙拿給你。”
周園園睜大眼睛,高興的合不攏嘴,“真的!?從安哥你太好了!不過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爸媽,他們可一直不準我開車的。”
“我可得警告你們倆,膽敢玩刺激飚車,我可會随時把車收回來的。”
周園園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她看了我一眼,壞笑着說:“哎,我跟葛澄姐聊了一個上午,也聊累了,我也要回家了,就不打擾你們倆了。從安哥,你可一定要記得哦,不許耍賴。”
她朝我揮揮手,“葛澄姐,下次見。”
我朝她點點頭,“再見。”
我伸了伸懶腰,一夜沒睡,身體有些淡淡的倦意,眼睛也有些幹澀。
簡從安走上來,“溫醫生今天早上打電話告訴我,說他有急事去加拿大了,他會另外推薦心理咨詢師過來。”
我搖搖頭,動身拿起挂在牆上的皮包,“不用了,我自己的病我知道。我想回家。”
他走過來,一只手伸過來抓我的肩膀,皺着眉頭,“小澄,不要任性了。”
我低頭自嘲的笑了笑,“任性?我一個25歲的人,有權利任性嗎?也許對着我的父母,我還可以厚着臉皮任性一下,可是對着你,我實在是沒有那個權利,你也沒有義務來承受我的任性。”
我打了個呵欠,“有沒有空?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家?我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睛了。”
我和他坐電梯到樓下,空氣中的熱浪一下子鋪面而來,身體的溫度在慢慢升高。簡從安去地下
車庫将車開出來,我坐上了他那輛灰色的賓利慕尚,我對名車沒有什麽概念,也沒什麽高追求,不過是一件交通工具,就不明白這些人舍得花那麽多錢在這上面。
車裏開着充足的冷氣,先前的燥熱漸漸冷卻下來,眼皮也越來越重,不知不覺竟坐在副駕駛座上睡着了,我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中午……
我坐在衍生卧室的電腦前碼字,客廳裏的電話鈴響起,我起身去接電話,“喂?”
一個陌生男音從電話那段傳入耳蝸,有點黏黏的,男音中又帶點少有甜膩,“你好。”這個聲音越想越覺得熟悉。
我說:“衍生不在家,等他回來我…”
“我找的是你,葛澄。”他打斷我清晰的說,語氣中帶着細微的急促,似怕一遲疑就說不出口了。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跳快了一拍,而後禮貌的拒絕,“不好意思,我并不認識你。”
他頓了幾秒,我的心也跟着他這幾秒的停留變得無端的煩躁,我開口說:“請問有什麽事?沒事我挂了。”
“你不認識我,我卻一直知道你。林衍生有很多事都瞞着你,我見你可憐,想告訴你些事實。”他說得十分緩慢。
我的腦袋裏卻有一瞬間的空白,穩了穩心神,方才回答:“衍生是我的男朋友,我們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呵呵輕笑了兩聲,盡顯譏諷,“你是他的女朋友,那你知道他為什麽一個人住?為什麽從來不提及他的家人,為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再說,這些事與你又有什麽關系。”我打斷他反問。
他的聲音不像最初的那樣平穩,“與我關系大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這樣一問,我腦袋突然靈光一閃,霍然想起這個熟悉的聲音,大年三十那個晚上與衍生的電話裏傳來的那個聲音,正是這個語音黏黏的男聲,“你是衍生的朋友吧,我和他通電話的時候曾經聽過你的聲音。”
他似乎有點驚訝,聲音略略提高:“沒想到你知道我。我在衍生家附近的‘五點咖啡館’等你。”
我趕緊表态,“我是不會去的。”
他好像不在意我的話,聲音變得突然低了幾度,模糊的說:“來不來随便你,不來,對你沒好處,來了,也不算是好事。但是,不來我相信你會後悔。”說完,‘啪’的一聲挂了。
嘟嘟的忙音猶如我現在雜亂的心情,我捏緊手中的話筒看了半響,而後呆呆的将它放下,回房坐在電腦前繼續碼字。
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叫喚着說,不去,不去,不去…我一下醒了過來,有些迷糊的睜開眼睛,腦海中似乎還回想着那個聲音,不要去...
...
我坐直身子,脖子上傳來一陣酸痛,我‘咝’的一聲,擡手揉脖子,一只手伸過來幫我,力道适中,頸項的疼痛感慢慢得到了緩解,我輕輕動了動脖子,“謝謝。”
我家小區附近沒有停車場,他把車子停在了小區內,這片小區已經年代久遠了,聽說已經有開發商将這一片買了下來,打算重新建高檔住宅區,最近已經開始動工,斑駁的白牆上也用紅筆圈下了一個大大的拆字,只是補償方面開發商和招商局一直沒确定下來,原定計劃是有兩種補償方法,一是要拆遷費,二是要房子,房子的補償比例是1:1.3,區裏的許多老住戶聯名要求将比例提高,為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每次回家總會聽到老太太、老大爺坐在樓下談論這事。
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經中午三點了,剛才車上的那一覺,已經将我的睡意緩解了,肚子倒是餓得咕咕叫。
“看來你們這不久就要動工了,房子找了嗎?”他遞過來一瓶蘇打水。
小區裏種的是都是青桐,樹齡也都不淺,樹幹高大挺拔,樹葉濃密寬闊,實在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透過車窗,可以看見不遠處的一棵青桐樹下,三三兩兩的人坐在那裏閑談,臉上是我所熟悉的談論房子時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此時他們在談論些什麽。
我接過蘇打水,擰開瓶蓋,才發現瓶蓋已經被打開過了,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動,他總是這麽細心。仰頭喝了一口,才說:“還沒找,宜主叫我搬去她那裏住,我有些猶豫,畢竟打擾她總是不好。再說,這房子也總要修個三、四年,我也不能老在她那住着。”
“我在帝景有一套公寓,反正也沒人住,明天我帶你——”他看着我。
我搖搖頭,“不用了,我既然不想麻煩她,當然也不想麻煩你。”
他皺着眉頭,“你是不是打算和所有人都保持距離?”
我正欲開口,身旁的車窗傳來砰砰的敲擊聲,回過頭去,趙宜主拉着一張臉彎着腰正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