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往事無痕
客房外,一顆常青樹,樹下有一人,他似癫狂他似醉,他手裏有把浮生劍,這劍似乎只要一出鞘,萬物的生機都會流逝。
所有的劍都一樣,劍無情,人卻有情。有情人不配無情劍,可世上哪兒有無情的人?如此看來,哪兒會有至高的劍法境界?
薛青将劍回鞘,他本想一劍将眼前這棵樹斬斷。但樹雖倒下可還有根莖,它總有一天會再長回來。他的浮生劍根本就斷不了生命。
“我不是浮生劍,光能殺人的劍卻是不配的。”他取下腰間的酒袋就是三大口惆悵酒。
恍惚間,小天自屋頂落下。薛青有些措不及手,他趕忙收起自己傷感的神情。
“你好像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傷感。”小天道。
“每個人都會将心事憋在心裏,只是或多或少而已。”薛青勉強笑道。
“可你卻将十之九都藏在了心裏,還有那一份便是你的笑,用來僞裝掩蓋你內心的苦。”小天道。
薛青笑得更加苦澀:“你永遠都不知道我以前經歷過多少事。”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每個人都會經歷很多事,窮人丢了一兩銀子或許十幾年都不能釋懷。而像你這樣什麽都不缺的人,我實在找不出你還能為什麽東西發愁。”
小天輕輕一躍爬上樹枝,他一夜未眠,他想在樹上打會兒盹兒,反正現在距離宵夜的時間還有些時間。
薛青卻靠着樹幹坐了下來,他道:“總有一天你也會變成我這種模樣,要麽用笑掩飾悲傷,要麽用冷酷掩飾痛苦。”
“你這麽說,讓我想起一個人。”小天忽然道。
“說說看,說不定我也認識。”薛青道。
“武玊,武功的武,夜玊的玊。”
“啊?我自然是認得他的,他以前是個了不起的刀客,甚至在他斷臂後他的刀法更加厲害,只不過他現在為朝廷賣命,就算是英雄也變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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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卻搖頭笑道:“我要說的不是他的成就。他和你一樣以前經歷了很多事,他一樣将很多事情都憋在心裏,只不過他不會笑,也不會到處去拈花惹草。”
“你認為這就是我和他相同與不同的地方麽?”
小天又搖頭:“那道不是,我只是猜測,武玊失去了一個女人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而你呢……大致與他相同?”
薛青更反駁道:“你個毛頭小子,知道些什麽?”
“但女人的确是禍害人的東西。”
“可男人明知道女人是禍害人的東西卻偏偏要征服,乃至據為己有。”薛青道。
“據為己有然後失去,那種滋味肯定不好受,就像你和武玊一樣。”
薛青沉默了,他笑也停了,他說不出話,也不知道該怎麽笑。他心裏有一道疤,永遠愈合不了。
隔了許久他才道:“武玊的女人死了,一了百了,而我的女人卻沒死,活得比我還要逍遙,而且還恨我。她就是我心裏的一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疤,我只要不笑的時候我就會想起她,然後我就會心疼。”
原來如此,武玊失去了愛人,讓一生所愛變成了遺憾,薛青卻棄了愛人,讓一生所愛變成了恨,前者沒有女人,後者卻擁有無數女人;前者想斬斷一切,而後者則想填補心裏的傷疤。
“愛一個女人,和她在一起,為何卻像你們這般死去活來,特別是像你們這樣的英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總有一天你也會體會到這番痛苦,甚至還會比我們慘。”
小天不屑一笑從樹上跳了下來,他朝着其餘人的客房走去,可薛青卻一聲叫住了他:
“你要去幹什麽?”
小天道:“我已看到西北七患,他們僞裝成道士在此處做茍且之事,而且等會兒還要迷暈我們幫助他們催熟毒蟲,所以我去提醒他們別吃送來的飯菜。”
“他們?”薛青攔住小天不讓他去,他又道:“他們演技不好,會露出破綻。”
小天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讓他們放開吃?也不管是否有迷藥?”
薛青堅定地點了點頭。
小天算是明了,他會意道:“的确,就我們二人行動,要更加簡單利索些。”
薛青卻趕忙搖頭道:“不不不,我可不和你一起,我說過這其中的陰謀你一人去解決。”
小天的心裏多少是有些沒底的,他問:“為什麽?就算西北七患認識你,也不妨礙你殺他們。”
薛青錘了錘自己的背,他道:“我好累,真的累,這一月一來我沒有哪晚上能睡着。這不正好有人給我下迷藥,我好助眠。”
用迷藥助眠?
“你真是個怪人。”
薛青聳了聳肩:“我是什麽已無所謂,我只希望在我下次醒來之時已在路途上,且身旁還備有一桌好酒好菜。”
說完他重嘆一口氣便往自己的客房中走去,這一口氣似乎吐出了他三十幾年的哀怨。就這一口氣,他仿佛老了十幾歲。
“好吧,就将就你一次。”小天搖頭一笑正欲回房,可這才一轉身,三個弟子便将飯菜送了上來。
一陣招呼後薛青,石姬,許三秋等人都坐上了桌。
這一桌并沒有什麽大葷的菜肴,但相比一月以來的幹糧,這些菜是很誘人的。
“諸位施主慢用。”幾位含蓄一笑告退而去。
他們一定還會回來。
迷藥自然是無色無味的,所以不會影響飯菜的可口。一番風卷殘雲後他們飽嗝連天,但小天卻還是餓得肚子呱呱叫。
“咦,落公子為何不動碗筷?”許三秋頗為詫異,他并不知情。
薛青卻直言道:“因為這飯菜裏有迷藥。”
“迷藥?……”幾人好不驚訝,但下一刻他們便開始越發暈眩起來,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們相繼倒在了桌上。
小天苦笑着看了一眼薛青,他的樣子卻還是炯炯有神。
“對于內力高深之人,這點迷藥實在是有些——”
話還未完他便低頭倒了下去。
小天想大笑但忽然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害命的人比被害的人性質還要急。
“都睡了,我也該睡了。”
想着他一頭栽倒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