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終局
第32章 終局
這一次, 她不是村口的背後靈，不再被無視。
王大娘和劉嬸驚訝，齊齊轉過身看向她, 林團掩着唇咳了兩聲，她面若白紙，似乎風一吹就能倒下, 王大娘讪讪笑了笑，暗暗朝劉嬸使了個眼色。
估計是覺得晦氣, 兩個人尴尬地向林團打了招呼，又随便說了幾句後便找借口齊齊離去，一邊走還一邊嘀咕着, 時不時回頭看看林團。
她們還沒忘記話題的中心，遠遠的，還能隐約聽到只字片語的關于靈雞蛋的話。
林團又咳了幾聲，她感覺風都不算冷了，後腦勺隐隐疼着，不過還在她的忍耐範圍內, 林團開口吐槽：
“這幻境真的是很沒新意了, 是吧, 08。”但是開口，沒有往常的答複, 也沒有熟悉的球球飛出來揪她頭發，連一句“系統接受數據中”也沒有。
沒關系沒關系，大概是因為在幻境裏, 按照時間線08這時候應該是不在的, 可以理解。
林團這樣想着, 她心頭隐約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但仍安慰自己，但在這次幻境劇情開始之前，她和07的那場見面會談，其實就已經有些暗示不對。
07自稱是另外一個部門的系統，由于林團的任務進度問題，前來查看，兩人交流了一會，由此，也基本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任務恐怕是沒法再做了，如果說還是一開始林團沒想起來的時候，她大概還能繼續忍耐着為了離開而做任務。
但是如今知道實情，陸桓會到天元宗，有一半原因是因為自己，如果她還要堅持做壞人，幾乎就是在将他往之前的劇情上面推，這個林團确實做不下去了，當世界愈發真實，她無法再将其只看做是游戲，于是和07默認了任務失敗這件事，反正生活在一個新的世界，能修仙還有人陪，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對吧。
況且，陸桓看起來也不喜歡天元宗，等出了幻境，她就告訴他，她都記起來了，以後沒關系了，我們以後可以一起當散修，陸桓要是願意，可以變成貓貓，不高興的話，當人也不錯。
反正他都做的很好。
至于熒光，都認主了肯定是願意跟着她的，就算不願意，它未來要是看上新主人，那也可以啊，林團并不介意。
還有08，它一直很想吃東西，要是以後長久生活下來，修仙界奇奇怪怪，沒準也會有08可以嘗到的食物呢，如果未來當散修可以到處玩，它一定也會高興的。
至于天元宗，她大概是想明白這破宗門最後怎麽倒閉的了，內部本身就有很大問題。
她這樣想着，在回去的路上，遇見賣早點的，順手就買了幾塊糖餅，準備帶回去吃。她等了許久，那個烤餅的攤主一直笑眯眯的，最後将熱乎乎的餅包着紙遞給她，朝後面努努嘴，小聲說：
“我早就瞧見啦，娘子好福氣啊，你家兄弟擔心你，在旁邊等你很久了。”
什麽兄弟？
林團不明所以，接過糖餅回頭一看，少年版陸桓确實站在不遠處的街口，正靜靜看着她，和之前的幻境裏的正太不一樣，現在的陸桓和之後天元宗相遇的大號版本其實才最像，經歷了變故之後，他變得沉默寡言，林團去哪兒，他都恨不得跟着，似乎很怕見不到她。
林團想了想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心下忽然一沉。即使現在只是幻境，她卻好似透過這個陸桓看到了過去，那時候她其實發燒得很厲害，根本沒幻境裏這樣還有心情出門，那時候的陸桓一個人便要撐起全部，還要考慮照顧她。
她慢慢走到陸桓身邊，忍住了沒有咳嗽，将手裏的糖餅遞給他，看着陸桓的臉色，努力裝着歡快說：“今天的糖餅很甜，你嘗嘗吧。”
陸桓雖然還是少年，但比她已經高出許多，他蹙起眉頭，俯下身來看她，掌心貼上她的額頭：“你看起來很不好，我帶你去找大夫。”
這一段劇情不算在強制劇情內，林團不需要實話實說，于是她搖搖頭，主動拉起陸桓的手：“沒關系，我們回家去吧。”
多陪陪他吧，哪怕這裏只是幻境。林團已經知道結局，已經發生過的事她無法改變，但無論如何，都還是希望那一刻來得再晚一點。
為了遷就她，陸桓走得很慢，一路上十分安靜，陽光透過層疊屋落灑在間隙，落在地面上，看上去很溫暖，卻化不開陸桓眉宇間的陰沉，林團偷偷看他，仿佛能看到很久之後那個陸恒，她其實很想問這些年他是怎樣度過來的，又想起書中他的情況，一時間又無法再開口。
她知道要找陣眼才能破陣，既想快點出去找陸桓道歉，又猶豫是否應該再拖延一點，這次的幻境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樣，為什麽搞了這麽大的動作，比之前看上去要複雜太多，甚至太真實，叫她總是心生不忍，忍不住生出要留在這裏的念頭。
“宿主，你不可以這麽想啊！”
這個念頭一升起，她渾身汗毛豎起，08的聲音響起，提醒她絕對不能這樣想，如果在幻境裏待久了，找不到陣眼，陸桓也醒不來，他們都要死在這裏。
但這聲音只有一瞬，就立即消失了，林團嘗試呼喊08，沒有反應，她又驚又怕，感覺自己的思緒被幻境帶着走了，這樣坐以待斃不行，必須要找到陣眼才行。
所有幻境都不是死陣，找到陣眼，就可以破壞這個幻境，到時候幻境破了，他們也會出去。
兩人終于走到村尾，林團已經走不動，頭疼得厲害。和之前林團在前面幻境裏看到的一樣，還是那個破舊的屋子，甚至她現在也終于知道，之前幻境裏總是聽到的咳嗽聲，其實是她自己的聲音。大概母親是陸桓不太想提及的故事，他的回憶也一直在規避，畢竟不是真的，所以倒也不妨事。
幻境是依照人的記憶複原的，也就是說，陸桓心裏什麽地方記得最清楚，那什麽就會在幻境中越真實，不重要的場景，例如村外邊，甚至連背景都沒有，只是虛化後的剪影，大多只能從村民口中聽說。
像王大娘之類十分清楚的，大多是與陸桓有過來往的，他賣給過村裏許多人雞蛋，也在早點攤給小時候的林團買過吃的，所以這些人的人物形象都十分清楚。
其他的村民，大多是模糊的臉，不過也不常出現，林團也看習慣了。
陸桓将她扶回屋子，給她蓋上被：“你這幾日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
林團想應聲，但劇情似乎已經開始，她不能再随意說話，只應了一聲就閉上了眼睛睡去，恍惚間，她感覺有什麽東西貼在自己額頭上，有人聲在說話，但她眼前一片黑暗，努力想要擺脫卻無法睜眼。
“你之前教我的劍法，我已經學會了。”
“雞蛋有很多人想買，你的想法很好，是我做的太差。”
“如果你能醒來……”
她聽到一聲嘆息。
再醒來時，又過去了幾天，林團躺在床上已經無法動彈。
她止不住咳嗽，臉也十分熱，額頭上壓着塊浸過水的布，但現在吸了熱已經變得不能帶來涼意，頭更是昏昏沉沉。
意識清醒但身體卻好似完全不受控制，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糟，如果再不找到，她就真的要走完這遍劇情了。
“咳……咳咳咳。”她坐起身，咳了幾聲，忍不住思考：陣眼會是什麽呢，按照前幾次的規律來說，肯定是有提示的。
她忽然聽見屋外有敲門聲，劉嬸已經找上了門，隔着窗子可以看到她提着籃子正站在栅欄外面，臉上帶着點假意的笑，聲音放大：“小郎君可在家？”
為什麽兩次的幻境是一樣的。
她腦袋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都是一樣的，那是不是說明，這個幻境的陣眼，應該和上一次的也是一樣的？
就像是終于想通，多日來的壓抑感覺瞬間煙消雲散，但随之而來的是幻境施加的壓力，似乎幻境也感知到了危險，開始試圖阻止林團。
林團身旁的熒光亮起來，她忍着頭疼爬下了床，但明明外面的劇情還在繼續，已經發展到劉嬸在和陸桓講價，但她的屋門卻無法打開，幻境在這一刻終于露出了險惡的真面目，屋子內四面牆壁快速收縮，門窗都開着縫隙卻無法真切打開，幻境的力量叫林團使不出力氣，頭也越來越疼——
但還好，她并不真的是沒有能力的病人，是個真真實實通過考驗的修士。
“08，我要用十分鐘！”無端的，08已經消失許久，但林團就是相信它是在的，她生出無限勇氣，擡手，熒光應聲而出，原本從幻境開始就一直暗淡的劍身此刻光芒大作，系在劍柄處的鈴铛輕輕一蕩，波紋在空中一圈圈蕩開。
林團拿起劍，橫一劍，光芒瞬間籠罩整片屋子，沖蕩，爆炸，整間屋子被撕碎，化為一層薄片，原本就是記憶中的假象，此刻居然也真的脆弱的像是一張紙，之前她看不穿，這紙就憑空困住了她。
周圍的時空在這一刻徹底停止，天空變幻為死寂的黑暗，似乎是搭建好的場景在支離破碎的邊緣一樣，王大娘從遠處走來，手裏拎着她寶貴的籃子，藍色花布搭在上面，一如之前看到的。
只是她現在臉上表情呆滞，眼睛看着林團，眨也不眨：“待在這裏不好嗎？”
林團吸了口氣。
“這只是幻境，就算我想補償他，也不該将我們兩個人的命搭在這裏。”當她來到第三個幻境的寧西村時，就應該發現這裏的不對，寧西村給的自由時間太多了，前兩個場景就像是要打動她，用陸桓最可憐的一面誘惑她，寧西村的自由，又似乎在告訴她：你可以永遠留下來，在這個幻境裏陪着他，彌補他。
這樣不好嗎？當然不好。
林團信念變得堅定，高舉起劍，面前的人在光下變得扭曲，破碎，逐漸化為一團黑影消失。
緊接着是劉嬸，她拿着買雞蛋的錢靠近林團，但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目光是空洞的，她看着林團，嘴裏說：“待在這裏不好嗎？”
她将大把大把的，甚至是遠超過之前林團所看到的的所有金錢的數字，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多，幻境将這份誘惑擺出來送給林團，如果她留在幻境，她可以得到很多很多錢，如果她願意，可以在這裏當個首富。
林團搖搖頭，再度舉起劍，黑影+1，金錢-很多很多。
緊接着來了許多人，大概幻境能在陸桓記憶中調動的人都來了，但他們就像是提線木偶，幻境在借着他們的嘴給林團好處，金錢權利地位，但凡是有的都出現了，但林團只覺得厭煩。
這些她都不想要，一劍一劍，最終都化為了黑影，消散在空氣中，徹底失去意義。
但最後一個顯然和前面都不太一樣，是那個陸桓。
他和前面所有人的呆板無神都不相像，他就真的像是他自己，陸桓的樣子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看向林團時，目光十分可憐，就像是無家可歸，等待林團的退讓，他皺着眉低聲問：
“待在這裏不好嗎？”
林團怔怔，她嘆了口氣，認認真真道歉：“對不起，但你不是他。”
她喜歡的那個陸桓不是這樣的，他需要林團，但也有自己的堅持，他不是這樣只會一昧尋求躲避，尋求安慰的人。記憶中他失去了林團後，他一直在等，等到合适的時機就再爬登仙路，跨過求心問道去尋她，他從來都不會是這樣的人，以後也不會是。
幻境只能根據心理和記憶揣測，卻永遠不是真的人。
林團舉起了劍，最後一劍，她劈向了雞崽的窩，那個窩歪歪扭扭，畫面卻最是清晰，那是曾經的林團和陸桓一同商量出來的，上一次的幻境是陸桓打破，這一次，也該是她救出他了。
幻境徹底崩塌，破碎，這一次的動靜比之前的都要大，似乎引起了什麽東西爆炸，連環的聲響震耳欲聾，林團被這動蕩震的幾乎站不住，她搖搖晃晃，還沒完全從這麽多天的幻境之旅中走出，身後忽地有雙手扶了她一把，帶着她站穩。
陽光刺目，卻帶着無比真實的暖意，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林團提着劍，明明只是幾天，卻像是在幻境中待了一輩子，她看着面前和想象中不太一樣的場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各派的弟子，或躺或站着，還有好些弟子一臉茫然互相看着，幾個門派的長老，甚至連林玄也都出動了，氣急敗壞地在地上翻着找人。
幻境，或許該叫青玉秘境，破了。
“謝，謝謝。”林團站穩，感覺頭還有點暈，這麽多天在幻境裏待着，都差點叫她無法分辨現在是不是真實，她喘了口氣，看向身後扶她的人。
陸桓收回手退開了一步，聲音冷冷清清：“不必。”他也恢複了樣子，不是小貓，不是孩童，不是少年，是陸桓。
是已經經歷了一切，上了天元宗的陸桓。
林團看見是他，眼眶一酸，眼淚憋不住上湧，她拉住陸桓的袖子，低下頭哭：“對，對不起。”
是她來得這樣遲，是她辜負別人的真情實感到頭來還忘得一幹二淨，是她裝壞人罵他，是她沒有及時認出他，陸桓已經等了她這麽久，她卻還在那個雨夜和他說不想看見他。
頭頂忽然被人輕撫了下，她沒有擡頭，聽到陸桓的聲音：“那你現在可記起了？”
林團哭的更大聲了，她比陸桓矮許多，就着他的袖口擦起眼淚，猛地點點頭，邊哭邊說：“我以，以後都，都再，再也不會忘忘了！”
她哭嚎了好多聲後偷偷擦了擦鼻涕，擡起頭看見陸桓慌張地別開眼，耳朵十分紅。
好像是沒發現的：）
林暮池将天元宗的弟子們聚集到一處，大概說了下事情經過，大概翻譯一下，意思就是反派那幫人的小動作讓他們一時沒有防備中招了，但是現在很高興，不知道是誰打碎了牌牌把消息傳回去了，宗門知道了，而且聯合其他門派趕來後幻境已經破了，他們順手拿下了反派。
真是很不錯啊。
林團看着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弄碎了的玉牌陷入了沉默，好像是摔到第三次幻境的時候碎的，但那時候太亂了，她根本沒注意看。
後來餘升等其他人也找到了，他們沒事，也只是被拖進了幻境裏，有的人是陷入了父母責罵，有的是家庭矛盾，有的是學業上無窮無盡的困境，反正最終都渾渾噩噩随着秘境破碎出來了。
林團運氣太好，她的幻境正好是最後兩個一樣的，要是沒有陸桓将第一個打破，她也不可能破除第二個，這樣輕易就出來了。
林團拉緊陸桓的袖子，餘光瞥見林玄黑着臉往她這邊走，趕緊問：“以後你想當個散修嗎？”她問的沒頭沒腦，眼睛卻是亮晶晶的，陸桓愣了愣，而後慢慢點了點頭。
林玄看到她後第一時間是想責備，他怪林團的不聯絡，怪林團不告而別，怪林團沒有回信，林團沒有反駁，她安靜聽他說完，她取下了門派弟子的标識，朝他行了一禮後，便将退出天元宗的事說了一遍。
陸桓亦然，他也取下了弟子标識，并且在衆人面前變回了原型，林團也第一次知道，好家夥原來陸桓原型根本不是貓，是豹。
貓貓形态是騙她的！
她退時很是堅決，林暮池餘升等相熟人皆十分不解，但這一次，她真的給了自己自由，也給了“林團”自由。
事情徹底告一段落，她成為一個散修，很多宗門都知道林團事跡，邀請她入門，全部被林團拒絕了。
每一個故事的結局都是主角要在一起了，童話故事的最後一句必然是他們将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是這個幸福到底是什麽樣的，其實誰也說不清楚。
但是好在，她大概會活很久，注定要與身邊之人共度餘生，他們會一起看遍這個世界，永遠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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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街頭，一切都是熱熱鬧鬧的，兩人隐身在逛街，街角的說書人正講到關鍵處，情緒激昂：“後來，大戰落幕，這樣兩位破解了秘境的英雄，卻在這時候厭倦了仙門規矩，他們毅然決然要退出仙宗——”
大概是她在發呆的表情太明顯，陸桓捏了下她的手，問道：“你在想什麽？”
林團還未來得及回答，迎面而來忽然蹦跶上一個球體，猛地跳上她頭頂，一邊揪她頭發一邊哭：“團團，我可找到你了！”
陸桓眉心蹙起，反手法咒将球打下來，被林團趕緊拉住：“別打別打，我，我我的球！”他想起之前看到的林團和空氣對話的場景，松開了手。
說書人還在繼續：“二位都是天資極高，卻與世俗有緣之人，或許這樣，對他們對說才是最好的結局，後來啊，他們結伴同行，游遍大好山河……”
08終于能被所有人看到，它能吃能喝，還會飛，但代價是永遠也不能回系統總部了，但它會和林團永遠在一起，林團去哪兒，它就去哪兒。這話，它不會告訴林團的。
林團抱起08，親昵蹭了蹭：“08，我，我好好想你。”
久違的系統聲終于響起——
【宿主04385475448，任務失敗，
目标人物：陸桓，好感度已達六十不再進行計算，
獲得安慰獎勵：08一個，
感謝您的支持與配合，期待與您的下次會面】
“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