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慕織回到卧室,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上身連內衣都沒穿，她臉頰剛退下去的溫度又火燎火燎的燒了起來。
衣服穿整齊，慕織遲遲不好意出門。
她在房間做了好大一會兒心理建設, 直到門板上響起敲門聲，才扭捏着去開門。
葉舟站在她的門外，神色平靜地睨着她。
慕織不敢擡頭看他, 紅着耳朵，低垂着眉眼, 試圖從他和門板之間的縫隙側身擠過去。剛跨了一步，一只手臂忽然橫在她身前。他的手撐在門框上，輕而易舉的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心裏一突，故作鎮定的伸手扒拉了下他的手臂，然而, 結實的小臂紋絲不動，又不敢使勁拽開, 無奈，只好擡頭看向他。
葉舟還是那副無波無瀾的樣子, 睨着她時，眉目溫和，四目相對，他又微微挑眉, 聲線懶洋洋的問：“不解釋解釋？”
有種開始翻後帳的感覺。
迎着他深邃的眸光, 慕織又想到剛才那一幕，她有些不自然的拽了下身上的短袖T恤衫，硬着頭皮, 問：“解釋什麽啊？”
“回來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忙嘛。”
他眯了下眼, 輕皺眉心：“我告訴你的？”
“我覺得......”
那雙無處安放的小手已經把T恤領子拽得越來越低, 葉舟居高臨下的站在她身側，一垂眼就能瞧見裏側的風光，他身子頓了頓，手臂從門框上移開，然後，捏住她的領子往上提了提。
慕織毫無察覺，直到自己往下拽衣服的力道收到阻礙，這才順着他的動作往衣服上瞧。
這一瞧，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Advertisement
尴尬慌亂之下，她狠狠地拍掉他的手，逃也似的往客廳蹿去。
力道不小，‘啪’一聲，讓葉舟猝不及防。他愣了片刻，瞧見小丫頭已經盤腿坐在了沙發上，腰背挺直，一副防備警惕的模樣。
葉舟靜靜地看了她片刻，若無其事地走到她身側的沙發也坐下，往她露在外面的那只白淨的小腳上瞧了瞧，平靜地問：“腳好的怎麽樣了？”
“還是不能太用力。”
今天被他逮了個正着，慕織也坦然接受了，索性大大方方的盯着他，問：“你今天不忙嗎？”
“忙。”葉舟把昨晚放在茶幾上的資料合了起來，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但手機上忽然收到門鎖的報警提示，不得不回來看看。”
慕織一頓，有些意外：“怎麽沒聽你說過門上還裝了監控？”
他下巴往防盜門的智能鎖上一擡，“自帶的。”
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最近請了保潔阿姨，她走的時候有跟我說，我以為是她沒鎖好門。”
慕織眨眨眼，“那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你洗澡打電話的時候。”
“嗯？”她的面部表情一僵。
她打電話的時候......
剛才，她在浴缸泡澡的時候董丹秋給她打了個電話，聽說她回了臨城，問起原因，她當時是怎麽回答來着？
哦對，她開着擴音，氣勢十足且帶着小脾氣，說：“因為我現在不想看見他呢，我要在他回來之前把我的東西都收拾走，一會兒就搬家。”
慕織坐在沙發沒動，眼睛盯着自己的腳，靜靜地緩了好大一會兒。
她敢确定，他一定是完完全全地聽到了講話的內容，不然剛才的眼神和語氣不能那般的意味深長。
慕織不知道說點什麽才能使他忘掉今天一系列的事情，幹脆默默地當個透明人，盡量降低存在感。但不說話，氣氛又怪怪的。
她硬着頭皮轉移話題，問他：“你不是要忙嗎？”
快走吧。
葉舟掃她一眼，慢悠悠的說：“再忙這時候也都忙完了。”
于是，她又安靜了下來。
在她以為氣氛就要凝固的時候，旁邊的男人又開口：“走吧，去趟醫院。”
慕織一時沒反應過來，懵懵地擡頭看向他，“你生病了？”
葉舟眼神幽幽，“我沒病，是帶你去。”
“我也沒病啊。”
“去看看腳恢複的如何。”他已經起身。
慕織只好跟着站起來，“不用了吧，我覺得沒什麽大礙。”
葉舟在玄關彎身換鞋，偏頭看着她，說：“大一新生要軍訓，強度較大，做個複查看能不能參加。”
她心裏忽然一喜，忘了剛才兩人之間的尴尬，“那是不是可以和醫生說說，開個病假條什麽的，就不用參加軍訓了呀？”
慕織拿了證件，湊到他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問。那滿肚子的小心思都擺到了臉上，葉舟微微勾唇，輕笑着問：“不想軍訓？”
她搖頭，快速蹬上鞋，“又累又曬，軍訓完黑得跟煤炭一樣，我又不傻。”
“也沒聰明到哪裏去。”葉舟評價完她，又打破了她的小幻想，絕情道：“沒有軍訓的大學是不完整的，所以，只要醫生說OK，你就乖乖的服從。”
“如果醫生說不OK呢？”
他掀起眼皮，眼角含笑地看她，問：“你是醫生？”
“不是。”
慕織摸摸鼻子，跟在他身後小聲嘀咕：“你也不是啊。”
葉舟聽到了，勾了下嘴角，并未說什麽。
停車場那兩嶄新的黑色SUV讓慕織小小驚訝了一下，她摸着幹淨的車身，詫異：“換車了啊？”
這輛車看着氣派，車內容量還大，她挺喜歡的。
葉舟‘嗯’了聲，打開車門，輕推着她後背讓她上了副駕駛。他繞過車頭進了車廂，這才說：“那輛車有些年了，這次被撞完不是很想繼續開，索性就換了。”
慕織欣賞完新車裏的裝飾，扭頭說：“你們買車像買菜一樣。”
“嗯？”
“這麽随便。”
他笑了，有些不解：“難道還要挑挑揀揀？”
“至少要研究研究，對比對比吧？”
“沒必要。”葉舟說：“喜歡就買，哪有時間做這麽多對比。”
慕織點點頭，“你們有錢人的思路真與旁人不同。”
那位給她送禮物的粉絲，她真的有點想不通。
“你們？”葉舟看她一臉苦惱的模樣，微微蹙眉，問：“你最近，認識了什麽有錢人？”
她自然不會把直播的事情告訴他，腦子轉了個彎，說：“我閑着無聊看人直播，那些粉絲好有錢，動不動就送什麽私人豪華游艇，一個好幾萬塊錢呢。”
葉舟握着方向盤的手頓了頓，目視遠方，聲音波瀾不驚地問：“所以，這件事你怎麽評價？”
“人傻錢多？”那天百裏先生也是這麽說的，雖然她沒有直言，但心裏也有那麽一點贊同。
說完，駕駛座的男人不說話了。慕織還在徑自道：“一筆不小的數目呢，多送幾次，就可以買一輛車了。”
“可能也就送了那麽一次，卻被你看見了。”葉舟側目掃她一眼，發現這小丫頭現在說起謊話眼不眨、臉不紅的。
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他不揭穿便是。
慕織堅決地搖頭，“百裏先生說，那個粉絲給很多主播送過禮物。”
“百裏稷說的？”
“是的，他跟我說......”慕織突然察覺自己險些說漏了嘴，連忙找補：“不是，百裏先生不是恰播的老板的麽，我......”
她在圓不下去的時候，葉舟忽然打斷她：“前面就到了，這個點人多，我去停車，你先排隊挂號。”
“哦好的。”
然後，葉舟大概是忘了剛才他們聊的話題，竟然沒再繼續追問。
慕織暗暗松了口氣。
複查結果顯示恢複的很好，但還是不能受重力，像蹦、跳之類的運動還是要避免。
軍訓，幾乎沒什麽大礙。
慕織有些失落，出了醫院，低垂着腦袋唉聲嘆氣地跟在他後面。
葉舟放慢腳步，回頭瞧見她那模樣有些失笑，等她悶頭走近，他掌心抵住她額頭，笑着問：“這麽不想軍訓？”
慕織收住腳步，後退一步離開他掌心，仰頭用無辜的眼神看他，“我可沒說。”
“你都表現了出來。”
葉舟：“醫生說了，高強度的動作要避免，學校那邊我會打個招呼，相關的訓練可以不參加。”
她一聽，整個人立馬精神抖擻，“可以嗎？”
“不可以就算了。”
慕織趕緊拽住他的手，生怕他反悔似的，忙不疊笑着說：“可以可以。”
她的手很柔軟，很細膩，小小的，像個小玩具，令人忍不住想要把玩。在他想反手牢牢把它握進掌心時，她忽然又抽離。
速度快得令他猝不及防。
對于自己又忘乎所以的行為，慕織暗暗懊惱，她紅着耳尖，徑自朝停車場走，故作輕松的說：“天氣好熱啊，快走吧。”
剛下過雨的空中，此時刮起一絲絲的涼風。
葉舟看着她的背影，抿緊了唇角。
回去的路上，慕織在心裏琢磨着一會兒怎麽跟他攤牌，如果直接說搬走，好像顯得有些刻意。
不等她想出個結果，葉舟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說道：“這兩天就先住我這裏，沒必要再回小房子折騰。”
慕織鼓了鼓腮，弱弱的說：“那邊什麽都有，我都備好了。”
葉舟偏頭掃她一眼，意味深長的說：“看出來了。”
連回來都是瞅準了時間，有準備的。
這話中有話，她又不傻，自然聽了出來，心虛的解釋：“這不是怕你忙嘛，我已經打擾你一年了，不好再繼續打擾你。”
“什麽時候你連這三兩天也開始計較了？”葉舟表情很淡，聲音也不如剛才溫和帶笑，反問她：“我何時說過你打擾到了我？”
慕織語塞，直勾勾瞧着他，有些分不清這句話的真正意思。
葉舟：“我說過，我那裏你可以随便住，想什麽時候住就什麽時候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你以後結婚了，我也可以繼續住嗎？”她的嘴巴比腦子快，先一步問了出來。
慕織面上略顯尴尬，“我就随便問問，你不用回答。”
車廂安靜了一瞬，他沉吟了片刻，緩緩道：“這個假設不成立。”
“為什麽不成立？”
“因為這兩件事情并不沖突。”
慕織不想問了，咬咬唇，沉默了下來。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葉舟專心開車，餘光裏，小丫頭扭頭看着車窗外，安安靜靜地。過了一會兒，他看到她搓了搓手臂，于是，默默地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許。
到家進電梯之後，她站在電梯廂前部，還是不看他。
葉舟暗暗嘆了口氣，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輕輕拽到了自己身邊，“往後站站，一會兒可能要上人。”
慕織‘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從他掌心裏掙脫。
電梯運行到一層停下，開啓後，外面竟空無一人。她看着電梯門緩緩合上，默默地往一旁挪動了幾下腳步。
“慕織......”葉舟忽然喚她。
她迷茫地看過去，一擡眼，和他那雙深邃幽暗的眸子撞上。
他就用這種眼神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慕織忽然有點心慌，面上故作鎮定，一眨不眨盯着他，等他接下來的話。
“上次去青石鎮，紀老師是跟着你同學去的。”他說：“我事先并不知道她也去。”
意外他會突然提起這個，慕織愣愣的，‘哦’了一聲，沒接話。
葉舟微微蹙眉，“你哦什麽？”
電梯門一開，慕織率先跨出去，若無其事道：“就是我知道了呀，你不用刻意和我說這個的。”
她開門進屋，腳步慌亂地朝卧室走了幾步，然後忽然頓住，似掙紮了片刻，又轉過身看向他。
葉舟還站在門口，皺着眉心和她四目相接。
慕織做了幾個深呼吸，語氣很平靜地開口：“葉先生，我知道之前是我有了不該有的想法，你拒絕我是對的，我沒有怨過你，你更沒有對不起我，所以，現在你不需要顧及我的情緒，你和誰在一起、做什麽，都是你的自由，我也真心的祝福你，就算是你主動邀請紀老師同往，我也不會有什麽偏激的想法，也不會因此受打擊一蹶不振，你不用刻意解釋的，我已經不在意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裏講的不對，只見他眉心越蹙越深，最後，還沉聲問：“你已經不在意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已經想明白了呀。”慕織坦蕩蕩道：“我承認這段時間是我刻意疏遠你，我想了很多，也發現，你對我而言，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她忙起來的時候，真的沒時間去想他。
慕織：“你比我年長，成熟穩重，體貼溫柔，我對你依賴過多，可能和我從小缺少父愛有關系。”
“父愛？”
葉舟被她這番話氣得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所以，你想說什麽？”
她挺直腰板，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想說：我已經沒以前那麽迷戀你了，希望你以後也不要說些或做些容易動搖我決心的話和行為，相信我很快就能把這件事釋懷。”
慕織：“葉先生，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證。”
葉舟面無表情，“保證什麽？”
“保證以後能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如果保證不了，怎麽辦？”
慕織一愣，皺着好看的眉毛：“為什麽保證不了？”
“說不準。”他幽幽睨着她，建議：“除非你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慕織：......
她從未想過要和他當陌生人。
葉舟：“每個人對‘一定的距離’都有不同的理解，或者，你給個具體的數值？一米？還是兩米？”
慕織：......
怎麽感覺，這人突然較真起來了呢。
她張張嘴，話還未說出口，聽他又破為客觀的說：“既然做不到老死不相往來，那勢必會有交集，兩個人相處，還要時刻保持着你所謂的‘一定的距離’，你不感覺太奇怪？”
“......那怎麽辦？”
葉舟看着她，一錘定音：“順其自然。”
作者有話說：
慕織：我說了這麽多，都是廢話喽？
葉舟：知道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