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天中午終究是沒有一起用餐, 葉舟從書房出來後接了一個緊急電話，然後就帶着慕織走了。
假期之後便進入了緊張的學習氛圍，緊接着便是春節假期, 但也不過是一周的時間。
慕織回了青石鎮，因為易安霞親自打來電話問她是否回去，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地方, 她對這個地方有濃厚的感情，自然不會拒絕。
走之前, 她去看了房子的裝修進度，對現有完成的部分格外滿意，但春節工人休息，預計完成在四月份。她也不急，只是房子的事情一直麻煩葉舟她挺過意不去, 于是決定，春節上山去幫他祈福。
青石山的慧安寺廟, 每年正月初五都會有一場盛大的廟會，香客來自五湖四海, 尋姻緣、問前程、求子嗣。
還有，贖罪孽。
那天天還未亮，慕織洗漱幹淨、穿戴整齊就上山去了，一路上, 游客絡繹不絕, 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十分虔誠。
到山頂時天色已亮，她不慌不忙的排隊請香，無意中, 在人頭攢動的人流中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但等再去細看時已不見了蹤影。
慕織微微皺眉, 以為是自己缺少睡眠産生了幻覺，不然怎會在這裏看到慕傾的身影。
下山時是下午，慕織獨自去吃了飯，又給舅舅舅媽買了禮物。這次回來，雖然易安霞沒有多熱情，但也沒給她甩臉色，曾住過的房間也給她留着，這對慕織來說，已經足夠。
第二天返程，葉舟有工作要忙，慕織直接坐車回了學校。董丹秋已提前到了，兩人把宿舍整體打掃擦拭了一遍，忙完已到了晚自習時間。
春節前的模拟考試已出成績，慕織擠進了前四名，以她年前名次的上升幅度，這次的成績在意料之中。但出乎意料的是，董丹秋卻從第一退到了第三名，這個結果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在老師和同學紛紛意外和詫異時，只有慕織略微清楚其中的緣由。
董丹秋狀态看起來和平時無疑，但極速下降的成績惹來許多異樣的眼光，紀覓夏還把她叫到辦公室聊了許久。
年後按照成績換座位，慕織和董丹秋老搭檔，兩人在商量換到哪一排時，陸巍昂從後面探過來頭，問：“你們坐哪裏？”
慕織指了指靠窗的位置，“那裏吧。”
這個位置安靜，而且從窗外能看到校園裏那片桃花林，課間眺望一下，視線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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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哥，咱們也選那邊。”陸巍昂開始收拾東西，朝窗邊幾個位置看了看，說：“她們後面怎麽樣？那個角落隐蔽，老師不會發現我。”
戎恒沒什麽意見。
作為第一名，戎恒自然順利的選擇了最後那一排，紀覓夏皺了皺眉，問：“确定嗎？”
以前每次換座位他都是在教室後面幾排，這次卻直接去了最角落，紀覓夏私心裏是希望他能往前排挪一挪。
“确定了，就那吧。”戎恒說完開始準備挪課桌。
紀覓夏沒辦法，只好依了他。
第二名是班裏的學習委員，一個性格開朗活潑大方的女生，她幾乎沒有猶豫，就選了戎恒前面一排。
戎恒本來在搬桌椅，聽到她的選擇頓時愣了愣，他下意識看向慕織。
慕織神色微微失落，她又在教室裏環顧了一圈，最後和董丹秋小聲說了什麽，然後，董丹秋指了指她們後面的這一排，說：“我和慕織坐這裏。”
是戎恒和陸巍昂的老位置，她們往後挪了一排。
“唉，不能當前後桌了。”陸巍昂有些遺憾。
戎恒收回視線，催促他：“你擋路了，趕緊搬。”
開學第一晚在換位置的忙碌裏度過，周圍的同學都在和前後桌熱鬧地熟悉着，只有慕織這一桌，安靜地埋頭學習。
戎恒朝慕織那邊看去，他們都在最後一排，且中間隔了一組，平時根本交流不了。
陸巍昂湊過來，小聲說：“要不讓學習委和慕織她們換換位置？”
戎恒手上轉着筆，“算了，下次再說。”
“你不想去說，那我去。”
“慕織不會換的。”奪人所愛這事，她應該不會做。
陸巍昂嘆口氣，無可奈何地收拾着桌上的東西。
慕織适應的很快，她和董丹秋都不是愛熱鬧的人，對于周圍換了同學也沒太大影響。唯一一點，晚自習董丹秋不在的時候，她遇到問題習慣性轉身去請教戎恒，等驀地撞上身後那堵牆，又悻悻地轉回身。
碰了有三四次，才習慣這個位置。
學習緊張地進行着，周末葉舟帶她和溫歲禾百裏稷吃了頓飯，談及慕織以後想報考的專業，溫歲禾說：“服裝設計啊？那你就進不了葉舟的學校了。”
慕織笑着點頭：“是的，不過C大就在科工大學隔壁。”
“你還沒聽過葉舟的課吧？”
“沒有。”
“有時間可以去聽聽。”
葉舟不以為然，說：“你給她出什麽馊主意？她現在所有的時間都應該為高考準備。”
“提前去感受一下大學的氛圍，也是一種激勵。”
溫歲禾小聲：“去上他的課的學生很多，女生占了一多半。”
“嗯？計算機不是男生居多？”據她了解，學這個專業的女生很少。
瞧見她一臉迷茫，百裏稷好心解釋：“所以，有些女生不一定是來聽課的。”
他微微笑着看向葉舟，“我說的可對？”
葉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理。
慕織還是有些懵，“不是去聽課，那是聽什麽？”
“不一定非要聽什麽，比如，看人也可以。”
“看誰？”問完，她發現溫歲禾和百裏稷都看向了葉舟。
慕織頓了頓，恍然大悟，也看向葉舟：“看你啊？”
葉舟淡淡一笑，“看我做什麽？”
他曲指在她額頭稍微用力敲了敲，猝不及防，小丫頭‘唔’了聲，握着額頭往後躲，看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他心情愉悅地扯了下嘴角，問：“吃好沒有？”
“好了。”
“那就走吧。”
正拿着筷子的溫歲禾和百裏稷：......
回學校的路上，慕織時不時扭頭看他，欲言又止。葉舟開着車，目視前方，但還是察覺到了她頻繁的動作，于是，分神掃了她一眼，問：“想說什麽？”
“我就是想問問，我能不能去聽你上課呀？”
他眉目舒展，溫暖的陽光打在他柔和的側臉，更添幾分溫柔，慕織扭頭看着他，一時入了神。
“你時間很充裕？”葉舟問完，遲遲沒有等來回複，偏頭一看，瞧見副駕駛的小丫頭正直勾勾望着他。
秋水明眸，唇角含笑，兩頰淺淺的梨渦，令他動了去戳一戳的沖動。
葉舟身子微僵，握着方向盤的手指也不由得收緊。
慕織慢半拍的回神，她抿起唇，眼睛看向車窗外，笑着說：“不那麽充裕，但是，适當調節一下心情對學習也有好處。”
他蹙了下眉，“怎麽？最近心情不好？”
“不是啊，只是我看見你心情會更好。”她看着他側臉，直白道。
慕織以為葉舟會回上一句，拒絕或同意她去聽課，然而他什麽都沒回應，只是安靜地開着車。
車廂一時安靜下來，氣氛忽然變得很微妙，直到駛進江漢中學那條街，葉舟還是沒有開口。
慕織瞄了他一眼，率先問：“你還沒問答我呢？讓不讓我去聽你的課呀？”
前面就是學校大門，葉舟的車速慢下來，打了轉向燈在路邊把車停下，這才扭頭看過來，睨了她一瞬，問：“如果不讓，破壞了你的心情，影響了學習，是不是我的罪過？”
她歪頭想了想，認真的點頭。
葉舟失笑，幽幽看她，“如果讓，耽誤了你的時間，影響了學習，是不是也是我的罪過？”
慕織：......
“葉先生，你大學是不是文學鑒賞專業啊？”
“嗯？”
“把問題分析這麽透徹。”
他低笑一聲，“別貧了，下車吧。”
“那我可以去聽你的課了？”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芒，亮晶晶的看着他。
葉舟沒拒絕，“看你時間。”
“那說好了，一言為定。”慕織伸出小指，“拉個鈎吧，表示你沒糊弄我。”
他挑挑眉，目光從她纖細白淨的小指掃過，說：“我從不騙小孩子。”
“那就來啊。”慕織朝他勾了勾手指，見他紋絲不動，索性用自己的小指主動勾上他的，“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
葉舟：......
柔軟溫熱的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的掌心，像是一片羽毛，從心上輕輕劃過，留下一絲酥癢。
葉舟情不自禁想起那晚她故意把手揣進他口袋時，也是這般沒心沒肺的亂摸。還未來得及細想，手上溫柔細膩的觸感撤離，然後，他聽小丫頭雀躍的說：“好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他深深地看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小丫頭已經開了車門準備下車。
刺骨的冷空氣争先恐後鑽進車廂裏，葉舟那顆燥亂的心也歸于平靜，他看到慕織纏繞在脖子上松松垮垮的圍巾，下意識伸手拽住了她。
慕織回頭，眨巴着眼睛迷茫地望着他。
“外面冷。”葉舟伸手，幫她把圍巾重新圍了兩圈，系結實後又往上提了提，遮住她的嘴巴和鼻子，只剩下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
葉舟看了看，滿意地拍拍她的頭，“好了，回去吧。”
慕織沒動，有那麽一瞬間，心裏萌生出了吻上去的沖動。等壓下那股情緒，她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掉。她敢在夢裏大膽地對他胡作非為，但還是頭一次，在他眼皮底下差點失控。不敢再和他繼續在這個密閉的車廂裏相處，慕織拉開車門快速跳下了車，幾乎是落荒而逃。
之後幾天，她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學習上，害怕自己閑下來就會胡思亂想，然而，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叫家長。
慕織有些懵，看到紀覓夏手上那封‘情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紀覓夏在那張粉紅色愛心的紙上敲了敲，沉聲問：“這個怎麽解釋？”
她搖頭，還是一臉懵。
“在你作業本裏發現的。”紀覓夏遞給她。
慕織拿過來快速看了看內容，目瞪口呆，“這是戎恒的？”
誰這麽大膽啊，竟然還約他小桃林一見。
“你的。”紀覓夏指了指她交上來的作業，“從這裏發現的，不是你寫給戎恒的？”
“不是啊，我為什麽要給你寫情書？”
紀覓夏審視了她一會兒，說：“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家長了，這件事情很嚴重。”
慕織愣了下，“葉先生？”
“對。”
她一時無言，看着紀覓夏沒說話。
慕織認為，紀覓夏應該先找她聊聊具體情況，聽聽她的解釋，而不是發現這封莫名的‘情書’就率先給家長打電話。
“紀老師，這上面又沒有署名......”
“但是，是你作業裏夾帶的。”
慕織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
紀覓夏語重心長的說：“慕織，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不要因為這件事耽誤了學習，馬上就畢業了，不管你和戎恒什麽關系，你們都應該把高考放在第一位。”
“我和戎恒只是同學關系，這也不是我的寫的。”自從換了座位，她都沒有和戎恒說過話。
“前段時間，有人傳你們晚自習經常一起出去。”
慕織：......
也只有董丹秋去便利店打工的時候，而且并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
不容她多做解釋，辦公室門上忽然傳來敲門聲，慕織扭頭，瞧見門口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有些委屈地撇撇嘴。
葉舟穿了一件羊絨大衣，敞開着衣襟，裏面是件灰色襯衫，搭配着深色系的領帶，像是從什麽重要場合匆匆趕來。
慕織目光在他那條領帶上停留了一瞬，只覺得眼熟，等他走近仔細一瞧，情不自禁抿唇笑了。
那是她送給他那條。
紀覓夏瞥見她嘴角的笑意，又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葉舟，微微皺眉。
葉舟向紀覓夏點頭招呼，“紀老師。”
“葉先生，麻煩你跑一趟。”
“應該的。”他掃了慕織一眼，見小丫頭低眉垂眼地站着，俨然一副犯了錯的模樣。
紀覓夏：“是這樣......”
慕織耷着眼皮，默默聽着紀覓夏向葉舟講述她的‘罪行’，她鼓鼓腮，偷偷擡眼看了葉舟一眼。恰好，他也扭頭過來，表情無波無瀾，眼神平和。
等紀覓夏講完，葉舟問：“我方便看一下嗎？”
慕織把手上的那封情書遞給他。
長指把那張粉紅色的紙展開，抖落平整後，他只掃了一眼，便偏頭看向慕織，“你寫的？”
慕織在心裏否定，但瞧了眼紀覓夏，沒作聲。
葉舟沒再繼續往下看，看着紀覓夏不疾不徐道：“慕織的筆跡我認識。”
慕織眨着眼望着他。
他勾唇笑了笑，說：“這上面的字體娟秀，清新秀麗，比慕織那一手鬼畫符好太多。”
慕織：......
她的字，有那麽抽象？
葉舟看向紀覓夏，說：“想必這是一場誤會。”
紀覓夏也沒考慮到這一點，只是看到慕織作業裏夾帶的情書，她第一反應是叫來她的家長聊一聊。
既然不是，她作為老師，也松了一口氣。慕織最近的提升有目共睹，她不希望在最後環節因為沖動或感情用事耽誤了學習。
她歉意地對葉舟說：“不好意思，耽誤您時間了。”
葉舟客氣的笑笑：“讓紀老師費心了。”
他說：“如果慕織在學校有什麽問題，還請紀老師随時和我溝通。”
“好的。”
兩人一起從辦公室出來，葉舟走在前頭，腳步不快，但後面的小丫頭依舊落後一大截。
慕織垂着腦袋悶頭往前走，前面的男人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她的腳步一時沒收住，直直地撞進他懷裏。
胸膛很結實，慕織的額頭被撞疼，她捂着額頭，擡眼委屈巴巴的望着她。
葉舟蹙眉，看到她這般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不忍心說出口。那封情書不是她寫的，莫名被叫家長，小丫頭心裏估計委屈極了。他暗暗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柔了幾分，說：“好好把你的字練練。”
慕織暗暗撇嘴，小聲反駁：“雖然不是那麽好看，但也不是鬼畫符啊。”
額頭突然被他用長指戳了下，語氣帶着嚴厲，“你也知道不是那麽好看？”
他無奈的笑了聲，把她上下打量一番，兀自道：“什麽時候你的字能和你的人一樣漂亮，閱卷老師就省眼了。”
她默默把這句話在心裏過了一遍，淺笑着問他：“這是在誇我人長得漂亮嗎？”
“我是在指你字寫的醜！”
“......哦。”果然不能對他期望太多。
兩人一時無言，氣氛突然安靜下來，慕織擡眼看他，見他不說話也不準備離開，就這麽難以琢磨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仿佛有話要說。
她等了一會兒，只好指了指教學樓，問：“那，我先回去上課？”
他這才點了點頭，眉眼一斂，“去吧，記得我的話，寫字用點心。”
慕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