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葉舟有些逃避這個話題, 他垂下眼睑，不再和她灼熱的目光對視。
他能感覺到慕織最近性格上開朗了許多，仿佛又看到了青石鎮上那個生機勃勃的小丫頭。她對每一個入住的游客都是笑盈盈的, 會熱心腸的送給大家一些小物件，會嘴甜的喊他們‘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也會充當大姐姐的身份, 照顧、愛護小朋友。
其實，在她躲于閣樓裏偷畫他的畫像時他就已察覺, 那時他從她身上看到了葉瀾的身影。
葉瀾在繪畫方面沒有天賦，但她還是十分熱衷，會經常拽着他撒嬌：“哥，就一個小時，就坐這裏別動, 我很快畫完。”
看到她最後畫出來的鬼樣子，他都會沉着臉強調：“下次這種事別找我。”
然而, ‘下次’他還是抵不住她的軟磨硬泡。
唯一一次，他态度堅決地拒絕了, 而後，也成了他的遺憾。
所以，那天他默許了慕織的行為。後來被抓包，他能察覺出小丫頭的緊張, 看他時也戰戰兢兢帶着一絲懼怕, 即便如此，她還是壯着膽子送給他親自鈎織的四葉草，并告訴他：叔叔, 四葉草也叫幸運草, 它能給人帶來好運呢。
她讓他感覺到了溫暖。時隔多年再遇上, 他對她多了憐愛和心疼。
之前她眼裏那份喜歡是小心翼翼，是克制的，但現在，言語也相當直白，他無法接受，也不忍心拒絕。
這些年來，他一向把自己的情緒把控的很好，也一度認為，只要管好自己，心不動，就不會對她造成傷害。然而，那天母親想要認慕織當女兒時，他還是緊張了，當慕織拒絕時，他清楚地體會到自己松了口氣的心情。
但他不敢去細想。
葉舟捏捏眉心，望着她的卧室門口眸光漸深。
——
第二天下午放學便開始放假，董丹秋不回家，慕織和葉舟發微信說了聲，決定今晚在宿舍陪她。
昨晚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慕織清楚的記得，她說完那些話後，葉舟漸漸沉下的臉色。他沒看她，只淡聲說了句‘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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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她是表現得明顯了點，也許惹了他不快，正好借這個理由避一避，免得尴尬。
元旦這日是假期的第一天，戎恒的生日party地點定在在半山腰的一幢別墅內，慕織和董丹秋打車只能停在山腳下，然後戎恒讓司機來接。
微信小群裏，戎恒說這別墅是他叔叔的，今天借用一日。
在班上，慕織有聽說戎恒家裏是做生意的，條件闊綽，現在一看，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好。他們去的時候已經有好多人，鬧鬧哄哄的，戎恒看到她們，特意把她們領到一處安靜的地方。
兩人把禮物送了出去，慕織的帶着包裝，而董丹秋就直接了很多，一個手提袋裏裝着厚厚的歷來真題，就這麽遞給了戎恒。
慕織暗暗觀察着戎恒的表情，留意到，他看到董丹秋的禮物時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但只是一瞬，便笑着問董丹秋：“你怎麽知道我正需要這個真題的？”
董丹秋沒什麽表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淡聲：“我不知道，只是我懶得選禮物，而且這個便宜。”
戎恒：......
他被噎了下。
這時，陸巍昂湊了過來，戎恒剛把禮物收起來，便聽他問：“哎，送什麽好東西，讓我也羨慕羨慕？”
戎恒嗤了他一聲，“問什麽問，又不是你過生日。”
那一刻，慕織有被戎恒溫暖到。他收到董丹秋的禮物沒有嫌棄，主動緩和尴尬，而且陸巍昂過來時，他先一步把禮物收了起來，只是，董丹秋好像并不在意別人怎麽看。
陸巍昂問完這句話，董丹秋坦然的問他：“我送的真題，你想要嗎？如果想要我也送你一份。”
陸巍昂：？？？？
他睜大眼，驚悚的望着董丹秋。半晌，擺了擺手，“不......不了，你們學霸自己留着吧。”
一樓開着音響，一群人鬧哄哄的，隔着一層樓，震耳的音樂傳到了二樓書房裏，打斷了裏面的人交談。
戎文軒皺眉，歉意的對面前的男人說：“抱歉，小兔崽子們太鬧騰了。”
說罷，他拿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戎恒看到屏幕上閃爍的來電，趕緊找了一個角落接聽，不知對方說了什麽，挂斷後，他拍拍陸巍昂肩膀，說：“讓大家小點聲音，我叔在樓上會客。”
“啊，不是今天不在家嗎？”
“是說晚上不在家，我哪知道他下午還在呢。”
鬧騰的聲音很快降了下來，戎文軒眉心松了松，說：“高中的孩子太難管了，我那侄子今天生日，借我這地方邀請了同學來玩。”
“戎恒？”
“你怎麽知道他名字？”
葉舟笑了笑，“你在國外的時候和我念叨過。”
“他爸媽去世的早，就留了這麽一根獨苗，老爺子他們平時慣得很，但幸好，這小子沒長歪。”
戎文軒又兀自講了些戎恒的事情，然後突然說：“我懷疑這小子在學校早戀了，前兩天問我有沒有追過女孩子，應該怎麽追。”
對面的男人一直漫不經心的聽着，聞言，他倏然擡眼。
“這次生日，我讓他去KTV什麽開個包廂玩玩，你猜他說什麽？”
“說什麽？”葉舟轉着手上的茶杯，淡聲問。
“他說準備邀請人家女孩，但KTV那種地方太亂，人家長那麽乖，肯定會拒絕。”
葉舟扯了下嘴角，“他倒是很清楚對方。”
他眯了下眼，看着戎文軒，低聲問：“所以，你都教了他一些什麽？”
兩人在國外認識，戎文軒豐富多彩的情史他多少了解一些。
戎文軒有些無辜：“我只是告訴他沒機會要給自己創造機會，事在人為！”
葉舟嗤了聲，嚴肅的說：“他還在讀高三！”
“很快就畢業了。”
“如果你是女孩的家長，你會怎麽想？”
“高中，花兒一樣的年紀，不談個戀愛，浪費了。”
葉舟：......
話不投機半句多。
“別這麽嚴肅。”戎文軒笑着說：“這群小孩在下面太鬧騰了，我們換個地方繼續？”
最近他搞了一個互聯網方面的項目，但在技術方面有諸多困惑，這才三顧茅廬把這尊大佛請家裏來，葉舟一向喜靜，但不巧碰上樓下這群小兔崽子。
戎文軒在收拾東西準備轉移陣地，忽聽葉舟沒什麽情緒的說了句：“就在這裏吧。”
“不嫌吵？”
“還可以接受。”
一直到晚上七點，樓下的party還沒散，葉舟看了看時間，把剩下一點內容交代完，然後拿上大衣後起身。
戎文軒拍拍他肩膀，笑着：“請你吃個飯，今天辛苦了。”
“不用。”
“那去喝兩杯？叫上百裏，很久沒見他了。”
葉舟邁開長腿準備往外走，“他最近應該很忙。”
“行吧，改天。”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走到樓梯拐角，葉舟的目光朝樓下環顧了一圈，然後，落在角落沙發上的纖細身影上。
戎恒過來邀請她們一起玩撲克牌，慕織拒絕了，她靠在董丹秋肩膀上，小聲說：“我去跟戎恒說一聲，咱們走吧。”
“好。”董丹秋有點犯困了。
慕織起身，剛一轉身，忽然瞧見從樓梯上下來一個男人。
他逆着燈光，身材挺拔，雙腿修長，光暈在他身上籠罩出一層朦胧感，慕織看不真切他的五官，但是，她還是通過身形和感覺一眼就辨認了出來。
慕織一時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朝自己走過來。
不知是他氣場太大，還是緊抿薄唇時身上的氣壓太低，路過大廳時，圍在一起鬧騰的同學都不自覺的靜了下來。
如墨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睨着她，慕織被他盯得頭皮發麻，直到他走近，這才錯愕道：“葉先生？你怎麽在這兒？”
“你呢？”他居高臨下平靜的問。
“同學過生日啊。”慕織看到他臂彎裏的大衣，問：“是要走了嗎？”
“嗯。”他睨着她，靜默着，腳步沒動。
過了一會兒，見她依舊眨着眼睛不開口，只好先問：“什麽時候結束？”
“要......我就要走了。”慕織飛快的回答，然後緊緊地拽住他的大衣，眼巴巴的問：“你能送我和同學回學校嗎？”
“可以。”
她裂開嘴笑了，眸中瞬間多了一抹耀眼的光彩，和戎恒他們打了招呼，拉過董丹秋便跟着葉舟走了。
戎恒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略顯困惑，戎文軒這時好奇的問：“你同學？和葉舟什麽關系？”
“好像是親戚。”但慕織剛才和他說話的方式，不像是對一個長輩，而且，她稱他為葉先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慕織看那位葉叔叔時，眼睛裏流露出不一樣的情愫。
那種開心、親昵，甚至隐隐帶了一點撒嬌的口吻，都是他認識慕織以來在她身上不曾看到的。
而此時，慕織心裏剛才偷偷燃起的喜悅，漸漸被車廂裏靜谧的氛圍遮住，她偷偷觀察了下葉舟的的表情，也跟着安靜下來。
董丹秋坐在她身邊，拉了拉她袖子，小聲說：“我前面路口下車吧。”
她感覺這位葉先生今天心情不是很好，雖然他一沒發火二沒生氣，但就是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慕織也小聲回：“我陪你住宿舍。”
董丹秋趕緊搖頭，她壯着膽子，禮貌地對駕駛位的男人說：“您好，麻煩您在前面路口停吧，我在那裏下車。”
太煎熬了。
葉舟語氣平和，“沒多遠，送你們到校門口。”
“慕織跟您回去吧，我自己在前面路口下車就行。”
慕織扭頭去看董丹秋，剛想說什麽，忽聽葉舟開口問：“回嗎？”
這話明顯是問她的，旁邊的董丹秋瘋狂對她使眼色，用嘴型告訴她：“回。”
“……那就……回……吧。”慕織不是很确定的回答。
葉舟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專心開車。等停在他們校門口，他還是沒說話，只扭過頭幽幽看着她。
慕織心頭一滞，“我回去拿……拿個書包。”
葉舟這才開口，嗓音聽不出喜怒：“去吧，別着急。”
她一路小跑，從下車到再上車不過用了三四分鐘的時間，氣喘籲籲的系上安全帶，一扭頭，發現葉舟正盯着她瞧，眼神意味深長，帶着審視和探究。
慕織和他大眼瞪小眼，最後，眼睛酸了，她眨了眨看向別處，問：“不走嗎？”
葉舟也收回視線，車子平緩駛入大道後，問：“吃飯沒有？”
她搖頭，“吃了點蛋糕和零食。”
“餓嗎？”
“餓。”
“想吃什麽？”
“都可以。”
接下來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幾分鐘後在一家餐廳外停下，兩人都安靜的下車、進餐廳。
簡單吃完飯回到家，葉舟像上次一樣讓她開門，慕織心裏嘀咕：明明自己可以開，為什麽總是讓我來。
但這個時候她不敢問，乖乖進屋換了鞋，剛把書包放沙發上，葉舟忽然開口了：“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樂意回來住。”
“啊？沒有啊。”她本來是打算再陪董丹秋一晚，明天早上回來的，哪知今晚碰巧遇到了他。
慕織迎上他的目光，大膽的反駁：“我還覺得，是你今天不是很想讓我回來呢。”
一路都沉着一張臉，把她同學吓得腿都軟了。
說完，她看到葉舟墨色的眸子微微眯了下，凝視了她片刻，眼底帶着不可思議。
也不知道他在不可思議什麽。
“你最近，膽子大了不少。”
“有嗎？”慕織心虛，但她今天又沒犯錯誤，于是又有了底氣，“你之前不是說我現在這樣挺好的嗎？”
“是挺好。”都敢頂嘴了。
他脫了外衣，随手放在沙發靠背上，問：“怎麽沒聽你說今天參加同學生日會？”
屋裏溫度有點高，慕織也脫了羽絨服，瞟了他一眼，小聲：“你也沒問啊。”
葉舟：……
他好奇地睨着她，盯了一會，倏然扯了下嘴角笑了笑，若有所思的點頭，“可以。”
看他這反應，慕織心裏沒底了，瞅了眼他的神色，試探性的問：“那，以後我的行程向你報備？”
葉舟把腕表摘了放到了茶幾上，問：“你有什麽行程？不是教室宿舍和食堂？還準備去哪裏？”
他在沙發坐下，幽幽發問：“有沒有做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沒了。”除了陪董丹秋去了幾次便利店，其他時間幾乎都在學校。
葉舟沉吟了一會兒，挑明問：“沒有早戀？”
這問題讓慕織一愣，随後心裏開始忐忑。
果然，Baron就是葉先生，他知道了自己對他的心思，所以問題才會一針見血。
“我現在……就算談戀愛，也不算早戀吧……”
“你還在讀高三！”
“未滿18歲的才算早戀。”
葉舟：……
他眸色幽暗，睨着她沉聲問：“所以，你和戎恒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慕織：？？？？
他在說什麽？
作者有話說：
慕織：我和戎恒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我怎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