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雨還在繼續。
葉舟的工作好像很忙，用完早餐叮囑她多喝水後就進了書房，慕織有事想問，但又不好意思打擾他，便自己在房間查詢繼承遺囑的相關事宜。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雨聲減弱，門板忽然傳來敲門聲，慕織連拖鞋都顧不上穿，光着腳、小跑着去開門。
葉舟站在門外，黑色休閑褲、駝色薄線衣，手臂上還搭了一件黑色的風衣，額間烏黑發絲自然的垂落下來，年輕幹淨的裝扮，讓慕織有一瞬的慌神。
她以為，他會一直是襯衫領帶那種嚴肅穩重的風格，現在一看，倒顯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地上不涼？”葉舟的視線在她細嫩白淨的小腳上停頓了幾秒。
慕織的腳趾下意識蜷縮起來，轉身跑回床邊，匆忙趿上拖鞋。
耳邊全是自己如鼓的心跳，雨聲被掩蓋，她扭頭朝窗外探了眼，問：“不下了嗎？”
“變小了。”葉舟說：“我讓人送了鞋，放在了門口櫃子上。”
“......謝謝。”她在房間都不知道有人來過。
慕織仰頭看他，想問多少錢，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又說：“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中午不回來，給你定了外賣，委屈一下。”
她愣愣的，趕緊搖頭，“不委屈，您忙您的。”
見葉舟就要走，她想了想也趕緊跟過去，說：“既然雨小了，不然我先走？等晚上律師來了我們再約。”
葉舟扭頭看向她，瞧她一副随時準備拉着行李離開的架勢，笑了，“怎麽？擔心回頭家裏少了什麽東西，自己脫不了嫌疑？”
他越是用這麽輕松的語氣戲谑，慕織越是不自在。她摸摸鼻尖，認真道：“主人不在家，我覺得這樣有點不好。”
“沒什麽不好。”葉舟沒再繼續探讨這個話題，他換了鞋，把櫃子上的手提袋遞給她，“試試，如果不合适就告訴我，我再讓人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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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織看到袋子上印着某運動品牌的LOGO，接過來道了句謝，說：“尺碼沒錯就應該沒問題。”
“可以看看樣式喜歡不喜歡。”
“我都可以。”她沒什麽好挑剔的。
可能是她這種‘什麽都好’‘什麽都行’的回答太附和，引得葉舟駐足，他撩起眼皮，無聲的打量了她一瞬，問：“你沒有自己的想法？”
咋一聽，這句話像是在不悅的質問她，可他的語氣又無波無瀾，慕織聽不出是什麽情緒，一時之間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無措望着他。
她的眼底清澈透亮，一雙眸子仿佛山澗泉水般純淨，幹淨得可以讓人一眼望到底。
現在這副模樣，像極了受到驚吓的林間麋鹿。
葉舟暗暗嘆口氣，語氣比剛才柔和了一些，“喜歡或不喜歡是每個人的權利，任何時候，你都可以選擇說不。”
慕織還是呆呆的。
“懂了？”
她點點頭，“......懂了。”
葉舟沒再深究她是否真的懂了，叮囑她中午按時吃藥後就出了門。
慕織腦袋是亂的，她打量着這座陌生的房子，不禁開始多想。
葉先生不怕她偷走貴重的東西嗎？
是因為相信她嗎？
她百思不得其解，在Q上和Baron打招呼也沒人回應，最後就向白芊羽請教。
白芊羽回了滿滿一屏問號，【你等會，你說你現在在哪裏？】
慕織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只告訴了Baron，她懊惱的拍了拍頭，在心裏想了想措辭，謹慎又簡單地向白芊羽講了一遍。
以好友的性格，稍有不慎，她就會腦補出什麽少兒不宜的畫面。
白芊羽：【所以，你和傳聞中的葉四少，同居了？】
慕織更正：【......收留，是葉先生好心收留我。】
【呵。】
白芊羽顯然不信，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白芊羽：【你的葉先生叫什麽？有沒有照片欣賞一下？】
慕織敲了‘葉舟’兩個字，但一想到之前白芊羽說他低調神秘，想了想，又删掉，【無可奉告。】
白芊羽回了個不屑的表情，慫恿她，讓她幹脆抛棄男網友，趁機投入葉先生的懷抱，至少，是個看得見摸得着的男人。
慕織耐心的重複：【雖然Baron真的不錯，但我們只是朋友，昨晚我也和他聊了這件事。】
白芊羽震驚：【WHAT？對于你住到另一個男人家裏，他什麽反應？吃醋？】
她想了想，切換到Q，翻了下昨天和Baron的聊天記錄，得到确認，【沒有。】
白芊羽：【搞什麽，Baron真的不喜歡你？那為什麽幫你這麽多？難道對其他女人也這麽無私奉獻？】
白芊羽：【事出必有因，或者，他圖點什麽？】
慕織本來沒想這麽多，但經白芊羽這麽一剖析，她也忍不住猜想：Baron圖什麽呢，圖她這個人？可他又沒表現出過這種意思。
圖其他的，她也沒有啊。
她理不出個頭緒，只好否定好友的猜想：【你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芊羽：【是或不是，把他拉出來一遛便知。】
白芊羽：【還有這個葉先生，更值得懷疑。】
慕織抿唇笑笑，幹脆放棄掙紮，可能在好友眼裏，所有對她好的男人都是有利可圖。
窗外漸漸平靜，雨好像停止了，她打開窗，伸出一只手，只感受到零星的細雨飄落。
昨晚的狂風暴雨終于平息，但天氣依舊灰蒙蒙。慕織合上窗，視線落在牆角的行李箱上，她頓了頓，打開訂酒店的軟件。
這裏的地理位置優越，附近都是高檔的星級酒店，加了篩選條件後，距離最近的可定房源只有一家連鎖酒店，慕織仔細查看了評價，最後點了預定。
剛填完信息，手機頂端跳出Baron的消息，【吃飯沒有？】
慕織正要回複，這時門鈴響了起來，通過可視電話，她看到了外賣人員。等她提上某餐廳的打包袋，腦子裏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她猶豫了幾秒，把打包盒一一擺放出來，然後對着色香味俱全的午餐拍了個照。
慕織：【葉先生幫我定的午餐。】
發送給Baron後，她捧着手機，面上鎮定，但內心無比複雜。大約是受白芊羽那句話的影響，她突然想試探一下Baron的想法。
Baron會怎麽回，她希望他怎麽回？和葉先生争風吃醋嗎？
然而，和她想象的不同，Baron只是雲淡風輕的問：【味道如何？】
慕織心裏百轉千回，談不上失落，只是覺得Baron更加難以捉摸，她心不在焉，手比腦子快，敲了一句【你圖什麽呢？】發送過去。
等反應過來，她驚慌失措的去點撤回，可還是晚了一步，Baron回了一個問號。
慕織硬着頭皮開始圓場：【我的意思是，你說葉先生對我這麽好，他圖什麽呢？】
Baron：【對一個人好非要圖點什麽？】
如果有血緣關系，慕織也許會心安理得的享受，可葉先生算得上是陌生人，況且，就算有血緣的至親，也不一定會做到他這般好。
這種好，讓她有點忐忑。
但Baron的發問她又不知如何回答。
Baron追問：【你覺得，他圖你什麽？】
問題一針見血，慕織面上羞臊，覺得她太擡舉自己了。以她的年紀和閱歷，不管在Baron的眼裏，還是在葉先生這裏，都是一個什麽都不是的黃毛丫頭。
這麽差勁的自己，他們有什麽好貪圖的。
她越想越羞愧，紅着臉回：【沒有，你和葉先生都是好人。】
慕織：【好人一生平安。】
Baron回了一串省略號，大概是對她無語了。
Baron：【小腦袋瓜裝太多，你先吃飯，我有工作。】
Baron：【如果無聊，可以想想什麽時候讓我請你吃飯，時間你定，我随時。】
他尊重她的決定，懂她那份欠缺的勇氣，也理解她心裏的不安和猶豫。
這讓慕織更加愧疚。
科工大學計算機系，能容納200多人的階梯教室此刻虛無坐席，甚至後門處還有十幾位理工男，正抱着厚厚的《算法導論》、戴着厚厚的眼鏡，有些無語的看着教室裏那些花枝招展的‘不速之客’。
徐小斌見怪不怪，只是遺憾的和同伴開口：“哎，早知道我就不去拿快遞了，比平時早來十分鐘，還是沒位置。”
“太可怕了，這些女生太可怕了。”侯将看到有個女生拿出小鏡子開始補妝，驚悚道：“大庭廣衆之下，她們想幹嘛？色.誘葉教授？”
另一位同伴常元嘉，就是戴眼鏡的男同學之一，他搖搖頭，不以為然，“葉教授非一般男人，即便有人色.誘，他也能坐懷不亂。”
他勾住徐小斌脖子，笑得賤兮兮，“色.誘你還行，一誘一個準。”
徐小斌踹了他一腳，“膚淺。”
這時，教室中央有個女生朝他們揮手，喊：“徐小斌，這裏。”
常元嘉推推眼鏡，“喲，把你色.誘成功的人來了。”
徐小斌邊朝白芊羽揮手，邊小聲罵：“滾你，這是我光明正大的女朋友。”
白芊羽隔着幾排的距離，招呼常元嘉和侯将，“我幫你們也占了座。”
侯将一聽，趕緊拉着常元嘉過去。
侯将：“白同學真是人美心善。”
常元嘉：“認識你真的是這輩子修來的福氣。”
徐小斌懶得搭理他們，坐到他們中間，隔開他們和白芊羽的距離，看到窗外正徐徐走來的身影，提醒：“葉教授來了，安靜。”
然而，安靜的只有該專業同學，那些‘心思不純’的同學，看到步入教室的男人，反而情緒高漲。
他的身材比例很好，兩條腿筆直修長，挺拔的身姿和完美的長相完全是少女們的夢中情人。
葉舟全程沒什麽表情，他把筆記本電腦放到講桌上，擡眼看了下臺下。
烏壓壓一片，一如往常，女生居多。又掃了眼後門處幾位學生，沒什麽情緒的收回視線，不疾不徐的連接投影儀，把課前準備都做好，這才望向臺下的學生。
葉舟走到講桌一側，颀長的身子微微靠在上面，笑着開口：“沒想到我的課會有這麽多同學。”
這一笑，勾了臺下衆多女生的魂。白芊羽興奮的抓着徐小斌衣袖，嗷嗷的低聲叫了兩下，“親愛的，葉教授簡直太帥了。”
侯将：“……”
常元嘉：“……”
麻煩考慮一下徐小斌的感受。
下面有女生喊着回應：“因為我們喜歡聽您的課。”
早在開學的時候就聽說計算機系葉教授的大名，不僅長得帥，還溫柔儒雅，搶了一衆系草的風頭。
有幸一見，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許是自己的能力被認可，葉舟微微一笑，欣慰道：“感謝大家的喜歡。”
“授人知識，除了盡心傳授，也有責任和義務監督你們，既然大家如此熱衷這門專業，那就課間登記一下各位名字，下節課按照名單點名，當然，考核也按照名單來，成績計入這學期的學分。”
帶笑的話音一落，臺下頓時呆住了，鴉雀無聲。
計算機專業，這可不比那些文學鑒賞的科目，算法、代碼是基礎，但對她們來說，堪比天書。
欣賞男人固然沒錯，但沒必要搭上自己的畢業證書，再說，在校園，還有偶遇葉教授的可能，再不濟，學校論壇過過眼瘾也是可以的。
白芊羽欣賞葉舟的同時，湊到男朋友跟前，小聲說：“葉教授真的是體貼周到，他說下節課，免去很多女生當場被趕出去，顧忌了我們的面子。”
徐小斌點頭，“私下也友好。”
一旁的侯将插話，“白同學，我敢說，和葉教授接觸過的女生，都會愛上他。”
常元嘉更正，“看一眼就能愛上。”
他笑，“當然，白同學除外。”
徐小斌斜了他們一眼，“挑撥離間這招對我和芊羽不好使，你們兩個萬年單身狗，使什麽招兒都沒用。”
白芊羽覺得他們挺好玩，好奇的問：“你們教授，真的沒女朋友？”
要是有，女朋友的壓力也太大了。
“絕對的單身優質男。”常元嘉把眼鏡摘下來擦得更明亮了些，“我猜想，他的社交軟件上的好友清一色是男人。”
白芊羽托着下巴，驚豔地欣賞着臺上的男人，看他動作不疾不徐，卻如行雲流水，還有那雙手，節骨分明，指節勻稱，堪稱藝術品。
她默默拿出手機，攝像頭對着葉舟的右手，距離拉近，偷偷拍了一張發給慕織，【看看這手，啧啧。】
慕織：【像素太差。你男朋友的手？】
白芊羽看到後樂得不行，【這是神的手，我一介凡夫，怎敢肖想。】
她講話沒頭沒尾，看得慕織雲裏霧裏。
白芊羽盯着葉舟的手在瞧，憂心的對徐小斌說：“我告訴你，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葉教授雖然優秀，但你們性別不合适。”
徐小斌：......
投影儀亮起，電腦桌面剛閃現，一陣熟悉的Q消息聲從電腦裏傳出來，通過音響設備的聲音識別度很高，于是，大家都視線不約而同看向大屏幕。
上面自動跳出了一個Q好友對話框，一個小時前的消息內容赫然在目。
【小腦袋瓜裝太多，先吃飯，我有工作。】
【如果無聊，可以想想什麽時候讓我請你吃飯，時間你定，我随時。】
緊接着，對方回複他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很顯然，剛剛的聲音就是來源于這個遲來的表情。
白芊羽一目十行，剛迅速的把消息看完，只見臺上的男人已經不慌不忙點了關閉，桌面回歸正常，只留下幾個專業文檔擺在那裏。
一切來得快，去的也快，仿佛剛才的插曲只是他們的錯覺。
白芊羽震驚的看向徐小斌，後者也睜大眼，扭頭向同伴無聲的詢問。
事出太突然，饒是葉舟反應再快，短短兩行字也被大家一覽無餘，此刻，臺下有些騷動，竊竊私語。
常元嘉有些難以置信：“我剛才看到了什麽？！”
侯将：“小腦袋瓜裝太多，先吃飯，我有工作。如果無聊，可以想想什麽時候讓我請你吃飯，時間你定，我随時。”
徐小斌默默朝他豎起了大拇指，“牛逼。”
白芊羽：“你們葉教授，有女朋友？”
徐小斌：“不一定是女的，可能哄家裏小孩的吧。”
常元嘉：“你哄你們家小孩這樣？”
侯将：“看字面意思，葉教授主動邀請別人吃飯，對方沒時間，而葉教授在遷就。”
常元嘉：“揣度一下當時的情景和葉教授的語氣，對方很有可能是個女的。”
徐小斌：“那麽，葉教授在追這個女的？”
......
白芊羽微微皺着眉心默不做聲，剛才她好像瞥見了對方的頭像，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她一時又想不起來具體在哪。
她決定登上久違的Q，去自己的好友列表尋找答案。
現在微信普及，Q好久沒登，她還在絞盡腦汁想密碼，微信裏又跳出慕織的消息：【你在說什麽？】
白芊羽：【不重要了，因為很可能已經被人拉下了神壇。】
慕織大概懂了點，淺淺一笑，告訴她一個秘密：【其實，葉先生的手也很好看。】
那晚他給她披外套時、早上擺放筷子時、給她遞藥時，她都觀察到了。
她這麽明目張膽的誇一個男人，好友肯定會多想，于是，又補了一句：【可能，姓葉的人，手都好看。】
白芊羽半天回了一句：【別跟自己找補了，承認吧，你見異思遷了。】
白芊羽：【我聽到了你的男網友心碎的聲音，咔嚓咔嚓的，碎了一地。】
慕織：......
作者有話說：
Baron：沒關系，喜歡哪個都一樣。
明天周四晚九點更新，筆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