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易感期
傅斯容是兩個小時以後來的。
他前腳剛踏進大門,工作室裏的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高大的Alpha站在門口,西裝外套搭在手上,看似随性,淡漠的黑色眼瞳卻讓人不敢直視。
柯烨走上去和傅斯容低聲說了什麽,傅斯容漫不經心地應了幾聲,坐到了沙發上。
幾個年輕的工作人員交換了一個眼神,低下頭不說話。
沒人上前和傅斯容搭話,蔣琬左看右看,認命地走上去招呼他。
“傅先生來了。”她倒了杯水,遞給傅斯容。
蔣琬其實不太擅長和傅斯容這樣的Alpha打交道。
最初知道顏山岚身上的傷是傅斯容弄的,在她眼裏,傅斯容就是個有特殊癖好的變态。
雖然經過高韞的事情,她對傅斯容改觀了不少,但直覺告訴蔣琬,這個男人絕不像在顏山岚面前表現的那麽好脾氣。
她選擇敬而遠之。
“謝謝。”傅斯容接過玻璃杯,“岚岚還在忙?”
蔣琬看了眼表,“最快還要兩個小時。”
“我在這裏等他。”
傅斯容的視線越過工作室裏架起的設備,看向站在打光燈下的顏山岚。
他貪戀地打量着五日不見的愛人,抓着杯子的手緊緊握着,指節泛起青白色。
工作室裏人來人往,但安靜得很。
傅斯容坐了半個多小時,用手機遠程處理了幾個公務,正要松口氣,忽然感覺喉結處的腺體開始發燙。
一絲不尋常的氣味飄散而出,傅斯容身體一僵,起身直奔洗手間。
他關上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瓶,倒出兩粒淺橙色的小藥丸,仰頭吞了下去。
特效藥見效很快,傅斯容吃下藥不過兩分鐘,體內的狂躁逐漸平息下來。
他重新噴了阻斷劑,不慎外洩的信息素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鏡子前整理好衣服,傅斯容神态自若地走出洗手間。
工作室裏的其他人對他身上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依舊各自忙碌着。
傅斯容坐回沙發,抿了一口涼水,靠在軟彈的靠背上閉目養神。
離開前傅斯容從未想過,不到兩周的出差會如此難熬。
起初只是單純地想念顏山岚,想念得有些失眠,但到第十天,例行的晨會開到一半,突如其來的狂躁将傅斯容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樣的情況傅斯容經歷過很多次,他立刻反應過來是易感期到了。
他冷靜終止會議,一邊吩咐司機送他回酒店,一邊向當地醫院申請易感期專用的舒緩藥物。
顏山岚不在身邊,他只能靠藥物維持信息素的平衡。
所幸喬嶼解決了剩下的事情,傅斯容才得以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他在回來的路上還想着易感期要如何和顏山岚相處,誰知飛機靠在廊橋上,柯烨的電話就來了。
出差前一天,傅斯容剛收購了高氏旗下的子公司,沒想到走投無路的高韞會再一次把主意打到顏山岚的身上。
傅斯容氣得當場信息素紊亂,被送進機場的醫務室。
等他冷靜下來,電話裏柯烨又說顏山岚沒吃虧,還反手打了高韞。
覃曉笑出了聲,但傅斯容還是放心不下來。
他聽柯烨複述了高韞的話,心裏七上八下的。
易感期的Alpha敏感又多疑,容易猜忌自己的Omega,傅斯容不一樣。
他也會多想,只是他害怕的,是顏山岚因為高韞的話懷疑他。
畢竟自己娶顏山岚的理由,說出來并不是那麽合理可信。
“容哥。”
傅斯容閉着眼沉思,顏山岚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他睜開眼,顏山岚站在面前,手裏拿着他剛喝過的杯子。
顏山岚晃了一下杯子,說:“等我收拾一下。”
“好。”傅斯容站起身,活動坐麻的雙腿。
顏山岚拿着杯子去了工作室的茶水間。
他将杯子舉到燈下,被助理戲稱為指紋收集器的玻璃杯上印着五個清晰的指紋。
茶水間的桌上放着便簽和膠帶,顏山岚扯下一小節膠帶,手在玻璃杯上比劃了幾下,将膠帶貼在離杯口最近的那個指紋上。
他用指甲刮了刮膠帶的表面,撕下來時,膠帶印上了一個清晰完整的食指指紋。
顏山岚撩起頭發,把膠帶貼在頸環背面看不到的地方,将傅斯容喝過的杯子放到水龍頭下洗了。
裝了清水的杯子只需要過水簡單沖洗,顏山岚把杯子放到消毒櫃裏,擦幹手走出茶水間。
“走吧。”
他伸手準備牽傅斯容,卻被傅斯容躲開了。
微燙的皮膚擦過手背,顏山岚愣了幾秒,看傅斯容已經走到門邊,急忙追了上去。
他看着傅斯容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傅斯容在等顏山岚的時候已經讓柯烨和保镖先走了,這會自己開車帶顏山岚回家。
他開着車,一邊借着餘光偷瞄顏山岚。
顏山岚因為被傅斯容躲開了手,一路都很沉默。
他靠在車窗上,盯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傅斯容知道顏山岚是因為自己躲開手才生氣,幾次想開口解釋,看到顏山岚沉默地表情,又閉上了嘴。
一直到車開下高架,傅斯容才喚了他一聲:“岚岚。”
顏山岚轉頭看他,沒說話。
傅斯容飛快地瞥了一眼顏山岚的表情,問:“高韞今天來找你了?”
“嗯。”顏山岚說,“柯助說已經跟你彙報過了。”
傅斯容斟酌着措辭,猶豫地問道:“高韞說的……你信嗎?”
他在談判桌上殺伐果斷那麽多年,很久沒有這麽底氣不足過了。
“我不信。”顏山岚反問他,“你對我,對顏家能有什麽企圖?”
他說着,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而且就算是真的又有什麽關系,總比被他糾纏一輩子好。”
傅斯容沉默了。
他說不出自己沒有企圖這種話。
之前他是想着日後能有理由和顏山岚交往才發出邀請,後來臨時出了意外,又借聯姻的名義,用不光彩的手段将顏山岚拴在了身邊。
而現在,他對高氏出手前也沒有和顏山岚打過招呼。
傅斯容将車停在傅家門口,說:“我确實插手了高氏的生意,但是我沒打過顏氏的主意。”
顏山岚古怪地看向他,“你不相信我嗎?”
“岚岚,我沒有不相信你。”傅斯容這麽說到,卻沒敢和顏山岚對視。
他像是在隐忍什麽,隔了一會才說:“但我們先分開幾天,就幾天。”
顏山岚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斯容,問:“為什麽?”
傅斯容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呼出一口濁氣。
“你怎麽了?”顏山岚嗅到一股淡淡的木質香,伸手要去摸傅斯容的額頭,卻被他抓住了。
“我易感期到了,這幾天我先不回家了。”傅斯容緊咬牙關,後槽牙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他額角青筋凸起,卻盡量用溫和的聲音說:“等我冷靜下來了,我們再談談,好嗎?”
顏山岚見他忍得實在難受,伸手要去解脖子上的頸環。
“我可以——”
傅斯容壓住顏山岚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可以,你知道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标記你。”
“你會受傷。”他慢慢松開顏山岚的手,指尖離開前還留戀地蹭了一下手背上的皮膚。
屈服于易感期本能的沖動,如野獸一般強制标記只會讓顏山岚痛苦,甚至會給他留下糟糕的回憶。
傅斯容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是尊重和體貼Omega,他不想在顏山岚的發情期趁虛而入,也不想在自己的易感期完成标記。
他忍了很久,很輕地抱了顏山岚一下,又放開了手。
顏山岚聞着空氣裏越發清晰的木質香信息素,握成拳的手微微顫抖着。
他沉默着,看着傅斯容的眼睛,半晌才說:“我知道了。”
顏山岚走下車,“嘭”地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傅斯容隔着玻璃望着顏山岚,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才脫力地靠在座椅上。
他揚起頭,嗅着空氣裏彌留的屬于顏山岚的香味,捂着臉苦笑了一下。
完了,又惹老婆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