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看過一遍, 又看第二遍,然後,宋澄還看了第三遍。
其實視角一
樣的情況下, 看多少遍,宋澄也看不到這裏面究竟隐藏着什麽信息,目前來看最大的可能性, 就是他這些年又背着大家培養了一個新愛好, 寫小說。
但小說也應該有名字吧, 如果他當初給這兩個角色起了名字,哪兒至于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
把日記本放到一邊,宋澄撿起之前從日記裏掉落的那張藍色火車票, 上面寫的城市,就是他參軍以後駐紮的城市, 一個很小很小的地方,但是風景很美, 韓琮洲說, 本來他可以讓他爸把宋澄安排到某個大城市, 然而是宋澄自己堅持, 一定要去這裏。
宋澄看着簡短的城市名,想不起跟它有關的任何印象。
其實, 宋澄沒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訴秦霧年。
在酒吧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麽, 聽到宋澄跟自己打聽過去這幾年的事,韓琮洲的表情沒有那麽輕松,跟宋澄說話的語氣, 也變得不同起來。
他看着宋澄, 仿佛接下來說的不是他的過去, 而是一些很沉重的東西,雖然,宋澄聽着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沉重。
“……具體時間我也記不清了,就是六月底吧,快到七月的時候,你突然找到我,我還很驚訝,因為咱們兩個一點都不熟,我都不記得你看過我的演講,而且一上來你就問我,你聽說過我的事情,想知道我能不能把你安排到部隊裏去。”
說到這的時候,韓琮洲還笑了一下:“當時我覺得你這人特奇怪,我都不認識你,為什麽要幫你。”
宋澄眨眨眼,他覺得這種心态非常容易理解,“但是,你還是幫我了。”
韓琮洲點點頭:“因為你當時的表情。”
即使韓琮洲不認識宋澄,但他看着宋澄,好像能直接接觸到他身上那種孤注一擲、無論如何都要達成所願的感覺,他特別特別的急迫,但他并不絕望,如果韓琮洲拒絕他,他會再去找別人,如果所有人都拒絕他,那他就是爬,也要爬到他想去的地方。
宋澄想象不出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也想象不出自己為什麽會那樣,頓了頓,他問道:“你知道我當時出了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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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琮洲搖頭:“我問過,但你一直都說沒事,老實說那時候我有點擔心,我總覺得……你這人很極端,可能哪天就……你懂得。”
他比了個砍掉脖子的手勢。
宋澄:“……”
他可真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撞他的司機鄭佚說他求生欲特別強烈,強烈到他都做噩夢了,到了韓琮洲這裏,又變成了他有自殺傾向,讓韓琮洲擔心的不行。
也是因為擔心他,心裏總牽挂着,韓琮洲在宋澄安頓好以後,還過去旅游了一下,拿到宋澄的聯系方式,隔段時間就問問他過得怎麽樣了,手機裏的回複總是大同小異,前兩年宋澄很少跟他多說什麽,還是後來,他才漸漸地開朗了,也願意跟韓琮洲說幾句真心話。
從沉默寡言再到逐漸開朗,再到現在這樣,宋澄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要說他變化特別大,能不大麽,每個階段都不像是一個人。
宋澄思忖,當時自己身上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他不會做出抛棄秦霧年、還有抛棄學業的行為,但是能出什麽事?
想起自己做過的那個噩夢,想起夢裏特別高大的男人女人,宋澄心裏一個咯噔,下意識的就認為他們是他出現這些變化的源頭,可是仔細一想,好像又不對。
那個噩夢是他小時候的事,但是四年前他都十九歲了,是大人了。
宋澄冥思苦想,表情就像是小籠包,韓琮洲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他前傾身子,叫了他一聲。
“澄澄。”
宋澄回過神,擡起頭,“嗯?”
韓琮洲問他:“你現在過的好不好?”
宋澄愣了愣,然後笑起來:“很好啊,非常好,感覺都不能再好了。”
韓琮洲見狀,也笑了笑:“那就好。”
*
秦霧年坐在後臺,已經是第四次走神了。
班雲芳跟別人聊天完回來,看見他一副神游外太空的模樣,不禁扶了扶額,走過去,啪的一下拍向秦霧年的桌子,把他震得回了神,看向秦霧年那雙清醒起來的眼睛,班雲芳警告他。
“你已經有那麽多缺點了,不需要再增加更多了!好好工作,你保證過的啊,談戀愛也不耽誤你給我們賺錢!”
秦霧年不把她的話當回事:“這不是還沒開始麽。”
班雲芳:“我就是怕你開始以後還這樣。”
坐到一旁,班雲芳拿出手機回了幾條消息,再擡頭的時候,發現秦霧年還是一臉的心事重重,她有些懷疑的看着他:“出什麽事了?下周一薛導的電影就開拍了,你可別帶着這種狀态進組,薛導罵人比你狠,我怕你被他按着腦門戳到地裏去,拔都拔不出來。”
秦霧年:“……”
轉過頭,他對班雲芳皺了皺眉:“這麽快?”
班雲芳:“嗯,今天上午副導演給我打的電話,他們知道你這邊沒什麽重要的行程。而薛導也是昨天才知道,他選中的那個地方,下個月麥子就黃了,麥子一黃人家立刻就收割,到時候再拍就只剩下光禿禿的麥稈,那種風吹麥浪、波瀾壯闊的感覺就沒有了。再等下一批又是四個月以後,所以沒辦法,全劇組都要立即出發,你是男主角,有優待,當天到就行了。”
秦霧年還沒仔細的看過劇本,只大致的看了一下情節發展,他有些疑惑的問:“我演的不是留學回來的富家大少爺嗎?”
班雲芳:“是啊,但你們家除了是資本家以外,還是大地主,那一大片的梯田,就是你們家其中之一的産業,也是最重要的場景之一,雖然整個電影兩小時,這片梯田也就出現了三回,但對薛導來說,男主角可以沒有,梯田必須有。”
秦霧年:“……”
“晚上回去,我再把劇本好好的看一遍。”
班雲芳:“沒事,你來不及琢磨,別人也來不及,還是勞逸結合好,我可不想再看見你把自己累進醫院了。”
說到這,她又問了一句:“宋澄之前說想要客串的,他去不去?”
秦霧年頓了頓,回答道:“不知道,回去以後我問問他。”
班雲芳看着他的表情,她眨了眨眼:“你們兩個沒出什麽問題吧?”
秦霧年:“沒有。”
這次是真沒有。
不僅沒出問題,還讓他絕境逢生,産生了一些難以置信的想法。
宋澄跟他說,四年裏他都在部隊,期間從沒跟別人談過戀愛,他們之間空白的就是這四年,秦霧年以為他離開自己以後,跟別人在一起了,還結婚了,但現在他又說沒有過別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真是他想的那樣嗎?這是誤會,宋澄沒結過婚,也沒認錯人,他更不是自己想象當中的破壞別人潛在家庭的小三。
……
往壞處想的時候,秦霧年的腦速就像開了buff,瘋狂的往前竄,什麽凄涼的想法都能冒出來,而且一冒出來就被他認準了是事實,悲傷的不能自已。現在他可以往好處想了,他反而畏畏縮縮起來,怎麽着都不願意相信有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但是,哪怕他的大腦像蝸牛一樣慢,都過去好幾個小時了,該想的,不該想的,他也全都想了。
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發現還有兩個小時這邊才能結束,秦霧年不禁焦躁起來,攥了攥拳頭,卻又不得不松開,盡量耐心的等着回家的那一刻。
此時,外面正在淅淅瀝瀝的下雨。
早上是個大晴天,但中午一過,天就陰了,宋澄把日記本都放回去的時候,才注意到外面下起了雨,他本想等着雨停了再帶乘風出去,但看這個樣子,雨是不會停了。◣
轉過頭,宋澄看向乘風:“下雨了,不能出去玩了。”
乘風聞言,立刻嗚咽一聲,原地轉了兩圈,突然,它跑向自己的那堆行李裏,把外面的袋子拉鏈咬開,然後埋頭在裏面拱了半天,終于,找到韓琮洲給它買的某樣裝備,它一臉興奮的叼着跑回來。
宋澄看着它嘴裏的東西,哪怕這條狗是他的,宋澄也覺得十分震撼。
這狗成精了,絕對的!
震撼之後,他又蠢蠢欲動起來。
不止乘風想出去玩,他也想,而且下雨天大家都要打傘,這樣他被認出來的幾率更低,說不定還能出小區轉一轉呢。
這樣想着,宋澄做好了決定,飛速的把雨衣給乘風穿上,然後他自己也找了個口罩戴上,拿起一把秦霧年的傘,走出家門,站在門廊下,宋澄豪氣萬丈的按動開關,啪的一下,傘面撐開。
“乘風,跟爸爸走!”
“汪汪!”
……
秦易年開的會是前天結束,參加會議的人員有的當天回來,有的第二天回來,秦易年因為家裏有孩子,回來的特別早,飛的是紅眼遖颩喥徦航班,而季行淵比他晚了半天,他下飛機以後,接機的人已經在外面等很久了。
坐在車裏,季行淵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雨水,這時候,他對面的下屬遞過來一份文件。
就是這人之前打給班雲芳,打聽宋澄的情況,但後來季行淵不讓他這麽幹了,他就沒再做什麽,只是暗暗的關注宋澄,還順便關注了秦霧年的超話,每天看着裏面的追星女孩分享關于秦霧年的東西,他覺得自己看的頭都大了。
而在出國開會之前,季行淵又把他叫過去,讓他把之前沒完成的調查立刻完成,他想知道宋澄之前到底去做什麽了。
下屬自然不知道季行淵怎麽變臉比翻書都快,被警告過以後他也不敢再發表自己的意見,只兢兢業業的幹活,守着自己的高薪工資,希望季行淵看在他那麽聽話的份上,別把他炒了。
而季行淵連頭都沒擡,接過文件直接看。
這個年月,想要找一個人,無非就是從他的資金流向,還有網絡痕跡調查起,這個下屬還是很厲害的,他找到了宋澄如今正在用的手機號,還找到了宋澄的銀行卡,不過卡裏沒什麽流水,用的幾回也都是點外賣。
也是從這裏,季行淵才知道宋澄如今住在哪,而很明顯,這個地方不是宋澄買得起的,他住在秦霧年的房子裏,很可能,還跟秦霧年住在一起。
一頁頁的往下翻,翻到第三頁,就沒了。
他擡起頭,下屬見狀,立刻回答:“之前的查不到,宋澄是坐火車回來的,我找人去查他坐的哪一列,但是這些信息好像被人保護起來了,如果強行查,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季行淵微微一頓,想起來什麽,他嗯了一聲,低下頭,沒有責怪這個下屬。
下屬松了口氣,繼續正襟危坐,順便等着季行淵的反應。
前兩頁其實都沒什麽好看的,真正有用的只在第三頁,看到其中一行,果不其然,季行淵
的眼神凝住。
“他住過院?”他問道。
下屬點點頭,瞳孔微微放大,說明他現在正興奮着,“這是剛下火車的那天,他出了車禍,有人拍下了現場的照片,您看。”
照片他沒打印,而是存在了手機裏,季行淵接過來,看着被人群圍住的車禍現場,還有停在一旁的白色救護車,過了幾秒,他擡起頭:“還有嗎?”
下屬:“照片沒了,就這一張,今天上午我去那家醫院,想要問問宋澄的恢複情況,但是當時他的主治醫師今天輪休,護士告訴我,宋澄身體沒問題,但是車禍給他造成了後遺症。”
季行淵:“什麽後遺症。”
下屬忍不住的笑了一下,雖然細微,但還是被季行淵捕捉到了。
他看着下屬略帶興奮的回答:“他失憶了。”
季行淵愣住。
*
雨一直不停,也沒有變小或者變大,細密如同牛毛一樣從天空紛紛灑灑,宋澄牽着乘風,看着它開心的小碎步跑,街上人不多,宋澄的臉被雨傘擋着,也沒人認出他來。
這麽多天,終于又能呼吸到戶外的新鮮空氣了,乘風開心,宋澄也開心。
他還給自己買了一杯茶飲料,順便給乘風買了一小盒酸奶,蹲在奶茶店的擋雨棚下,宋澄看着乘風舌頭一卷,半杯酸奶頓時消失。
宋澄臉上的微笑有些凝固。
他突然發現,乘風好像有點能吃。
不過拍綜藝的酬勞已經打到了宋澄的卡裏,直接給宋澄的存款加了一個零,有這麽多錢在,乘風就是頓頓把酸奶當飯,宋澄也養得起。
這樣一想,宋澄臉上的微笑又恢複了原狀,等乘風舔完最後幾滴,他站起來,把酸奶盒子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出來的時間已經夠長了,過一會兒秦霧年也該回來了,宋澄就帶着乘風慢慢的往回走,別人家的狗可能這時候都會不高興,但乘風是只有素質的狗狗,再說了,它都一個月沒見到宋澄了,現在宋澄就是讓它吃胡蘿蔔,它也願意張開大嘴咔咔的啃。
雨聲噼噼啪啪的打在雨傘上,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讓宋澄想起自己唯二記起來的生活片段,每一個都跟雨有關,每一個都跟秦霧年有關。
雖然不是每個片段的雨天都那麽美好,但宋澄還是喜歡下雨的日子。
一人一狗步伐悠閑的往前走着,經過一個車站的時候,宋澄看到車站旁邊站着一個□□傘的男人,不像宋澄,傘面把視線的一半都遮住了,這個人的傘往後傾倒,露出了整張臉。
文質彬彬,貴氣十足,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比路邊跑過的車都值錢,宋澄多看了他一眼,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因為宋澄納悶這種人怎麽也會在這等公交車。
宋澄沒多想,他還拉了一下乘風,讓它離自己近點,省得把滴着水的尾巴毛蹭到人家腿上。
做完這個動作,宋澄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季行淵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過了一會兒,他走向馬路對面,下屬替他打開車門,不一會兒,這條街上就徹底空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