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常玄一邊心裏計較着,一邊向前追去,他身上有迷蹤香,只要離開山莊稍遠的距離,方管家就會知道,此刻攬月山莊一定警覺起來了,并且很快就會追上來。他看着前面那個黑影,黑影的輕功并不上乘,他可以追上。
玉琴往樓下望去,發現有一對一對的守衛舉着火把跑動,整個院子被照的燈火通明,靜靜的,然後是整齊空洞的腳步聲。
玉琴來攬月山莊有些日子了,什麽時候見到過這樣緊張的局勢,他心知不妙,只是在這樓上也看不到許多。他壓下心裏的疑惑,回到床上将被子掩好。他剛剛看見下面有個人看了他一眼,又是那種審視的目光。他還不想給別人添什麽麻煩。
常玄一路跟着黑影過去,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林,冷風中夾雜着細細的蟲鳴一起吹來,他一邊凝神看着四周,一邊又感到腳下的草叢中有動靜。那個黑影到了山崖處就停下來,一動不動,背對着他。
常玄忽然感到一絲不祥,有古怪!
他看見那人黑色的衣襟,身材顯得過于瘦長,再說那盈盈的月光照耀下,他的影子顯得很模糊。
常玄聽見耳後有聲音,一片落葉從他的頭頂落下。
“……少主!”遠遠的有聲音傳來,常玄知道是自己的人找來了,那個黑影還是遲遲不動。他思索良久,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他壓低了自己的呼吸聲。
忽然,那人的手臂彎曲成不可能的弧度,一枚飛镖從他手中脫出,飛射而來!常玄反應極快,扇面兒“唰”的展開,擋住暗器,卻見那暗器銳利至極,竟然穿過了扇面兒飛來!他覺得手臂一麻,他思忖這暗器上怕是塗了麻藥。
那人毫不停頓,直直朝着山崖跑去,尋死一樣的躍下山崖。
山風呼嘯,聽得耳朵有些疼。
他看着那個人的樣子,怎麽可能呢!都說胳膊肘不能往外拐,那個人卻做到了,并且可以發出這樣有力道的暗器!他死死盯着那個人消失的方向,如果江湖上有這樣的能人異士,他不可能沒聽過。
他想着事情,才覺得半邊身子有些發麻,他動了動,只有微微的感覺而已,整個左邊身子都麻了,用右手捏捏了捏,沒有感覺。他心裏一驚,才覺得有些站立不住,身子一歪就要往邊側倒。
來人一把扶住他,“少主,你怎麽樣?”
常玄點點頭,表示并無大礙,“方管家可曾聽說過現在江湖上新有些能人異士?”
“能人異士是有,但都是揚名在外的。”
常玄看見手臂上的傷,傷口不疼卻不斷有血滲透出來。方管家顯然也看見了,皺眉:“快護送少主回莊!”那幾個侍衛得令,立刻往兩邊排成兩列,手中舉着火把,火光沖天。
常玄一會去,房管家就差人去請了宮裏的肖太醫來,說來也奇怪,肖太醫雖說是皇宮禦醫,但似乎沒有時時待命在皇宮之中,反而多在江湖上走動,以前卻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江湖人士,醫術了得。就連皇家也不會輕易得罪,平常皇子皇妃的小病是不能勞煩肖太醫來管的。
肖太醫也不懈怠,一聽說攬月山莊有事也不推脫的來了。
燭光下,他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須,嘆道:“你這個毒很是罕見,要治也有些困難,要是有漠北狼城的神醫沈染在倒是不成問題,老夫只能一試,不知常公子是否願意?”
漠北狼城裏此地太遠,光是快馬加鞭就要耽擱兩三個月的時間,若是此時攬月山莊再來些事端,他顧不過來。
“肖太醫有幾成把握?”
肖太醫渾濁的目光裏閃過幾絲無奈,“七成。”他頓了頓又說,“看來這幾日江湖上要生事端。”
常玄早就有些懷疑肖太醫的身份,但他自己不說,常玄也不會問。是人都是有苦衷的。
“那就有勞了。”
肖太醫從包裹裏取出銀針,用銀針在火上拷了烤,那針在火光下閃着一絲紅光。
常玄盯着那個紅光,覺得有些眼熟,但仔細想卻又沒有映象。
玉琴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攬月山莊的巡邏侍衛并沒有被撤去,一晚上都是燈火通明,這一晚肯定不平靜。只是希望那位救命恩人不要有什麽閃失才好。玉琴嘆了口氣,繼續蒙着被子睡覺。
肖太醫将銀針取了下來,常玄倒不是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覺得他下針和取針的手法很像江湖上的某個門派。
名醫?
常玄放下思緒,謝過肖太醫。聽說宮裏出了事情,好像是皇上被刺客傷了,肖太醫收拾了東西就往宮裏趕。
常玄覺得事出古怪,加之江湖上又流傳着雪狐令牌的消息,雪狐令牌到底是什麽?他暫時還不想将自己受傷的消息給洩露出去,能瞞過一時就是一時,引起山莊內部恐慌不說,也會讓有心人士有機可乘。
肖太醫的醫術常玄是很放心的,他說有七成的把握便一分也不會少。
常玄将一些零零散散的思路寫下來,又差人在江湖上去打聽,只是麻過去了之後就是痛了,他現在才覺出。他皺了皺眉,将這些痛克制着盡量不去管它。
玉琴站在樓上,望着外面,一切又恢複了秩序,只是他還是眼尖的發現,有些地方多了一些守衛。他回到房裏,拿起書架上的書繼續看那本游記。
“江湖紛擾,在下猜測,這數百年之後,漠北狼城,長安攬月,江南神門,巴蜀鬼閣一定會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成為江湖之中不可動搖的門派,當然,這時候邪教也是不能少的,天山一門勢力最強,看來也是一大隐患,不知道各位掌門有沒有做好萬全之策?天山雪狐,靈巧多動,眸色銀,出沒與雪山之巅,是天山一門的聖獸,曾經在下有幸見到過,那雪狐嗎?怎麽說呢,不便相告。”
後面徐言葉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無關緊要的話,不過就是誇贊雪狐漂亮可愛高貴狡黠,但卻沒怎麽具體講解過那只雪狐,顯得有幾分奇怪。雪狐再聰明也比不上人的萬分之一,玉琴雖然有幾分好奇,但也不是十分期待的。只有人,才是這個世上最狡詐的東西。
玉琴放下書,他實在是不懂得什麽江湖門派,但現在攬月山莊尚存,可見徐言葉說得也有道理,這個人很是難得,竟然早在幾百年以前就分析出了現在的局勢。玉琴很佩服,同時又哀嘆于自己的渺小。
他,還是一個見不得人的人呢。
肖太醫果然是一個了不得的太醫,說有七成把握,卻抵得上別人的十成。所以常玄毫無疑問的好了,在麻之後漸漸恢複了感覺,傷口很疼,但他又不好表現出來,于是只能忍着,沒事兒人一樣的繼續處理攬月山莊的事情。當然就包括生意和江湖兩個部分。他忙得不可開交,他一停下來,就感到莫名的空寂。
他看了看面前這座兩層小樓,古樸的結構,但卻是攬月山莊的象征,只是被遺棄多時,閑置得太久,久到別人已經忘記了。也許,已經沒有人記得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了。他偶然間想起時,卻只看到厚厚的灰塵。
不能讓它在落灰了。索性就放一個人進去吧。
于是,玉琴就住進去了。
他推開了房門,看見那人個在看書。也許書中的東西更有意思,以至于他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他走過去,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他放在桌案上的書,看了看名字:“鬼筆書生徐言葉?”
玉琴剛剛放下書就看到常玄站在他旁邊,頓時被吓得不輕,“騰”的站起來,想要後退着站到一邊――這是一個本能反應,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當然,事實也是這樣的。
可是他沒有學過武藝。他後退一步,因為慌張之下而沒有主意到腳下,一腳踢到了凳子,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常玄眼疾手快,一手抓着他的胳膊,幫他穩住身形。玉琴雖然穩住了身子沒有摔下去,但感覺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的力度和熱度,更加局促起來,覺得自己出了醜,而這個醜恰恰被人看見了。他的臉唰的紅了。
常玄松了手,他慣用右手,情急之下用右手去抓人,而沒料到自己右手臂正受着傷。一使勁兒就感到一陣疼痛。他微微抿了一下唇,左手拿着扇子,敲了敲放在桌子上的書:“沒想到這本書在這裏。爺告訴你,這鬼筆書生徐言葉雖說也算個奇人,但他那些滿口胡謅的話你還是不要信的好。呵!他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幾百年前出了個還魂丹的事情,也有他的份兒,就算現在變成一堆灰,也不忘禍害別人!”
他着實有些憂愁的看着那本書,真是太禍害人了!春末夏初,常玄看着天氣炎熱,外面只是穿着一件白色薄衫。再說,傷口捂住也不好。他雖說不信這徐言葉的話,但想到前幾天莊子裏發生的事情,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玉琴沒有去管常玄在看什麽,卻只看到他右手臂上有血跡滲透出來,印在白色的長衫上顯得特別刺眼,一點一點的暈染開了,然後将衣裳的每一條細絲都侵略占據,直到再也走不動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