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注定被舍棄的小廢物(19)
第39章 注定被舍棄的小廢物(19)
歸眠先是一驚,随後不知想到什麽,目光再次沉下來,金色的眼睛盯着蘇明繡,其間甚至露出了鄙夷的意味。
坐在對面的人眼也不擡,感受到她的目光,将嘴裏的食物咽下去,只莞爾道,“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麽。”
“是不是在想我果然毫無底線,為了劍宗、為了被你挾持的‘人質’,竟願割肉喂鷹?”
被她戳中心中念頭的小徒弟一聲不吭。
卻是默認。
蘇明繡将木著往餐碟旁一放,“是願意給你,還是為了別人而委曲求全——歸眠,屆時你當認真體會。”
她端起旁邊的小杯酒,将玉杯放到唇間,嗅見裏面酒味淡淡,又意興闌珊地放下。
……有最美味的食物壓軸,誰還能對這些平平無奇的東西提起興致呢?
随手在桌上壓下一錠銀子,蘇明繡率先起身離席,而原本坐在她對面的人,瞧見這桌上剩下的菜肴,沉默半晌,衣袖一揚,讓這些盤子變得幹幹淨淨,複才起身跟上她的步伐。
系在蘇明繡身上的情絲,除非歸眠願意。否則沒有任何東西能将它斬斷,這也意味着,不論蘇明繡去到哪裏,她都能知道對方的動向,所以一點兒不擔心這位師尊逃脫。
只她沒想到的是,從酒肆出來,她這位師尊就往旁邊的勾欄裏走。
歸眠不再如原先一般天真,魔域裏修煉的這幾十年,身邊有善于攻心的狐九、周圍也是大膽奔放的魔族子民,她對那些肉-欲見過太多,也早已明白自己曾經在山下的花柳巷借助那晚玩過的紅線,究竟是用來作甚。
她擡手按住蘇明繡的肩膀,以前還只到對方肩膀的小徒弟,現在早已變得與她齊高,跟上對方的腳步并不費什麽力氣——
待蘇明繡轉過來,就見這位紅衣少主冷冷一笑,“我何時說過,我要的是這種吃法?”
可眼前的人神情一點沒變,甚是寬和地應,“你願意是哪種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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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歸眠不信她。
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再次聚集過來,甚至不少都朝着蘇明繡身上看去,歸眠登時生出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人觊觎的不悅感。
但她也不想在這裏找間屋子,因為她覺得髒。
越是靠近那些勾欄,她就越能聞見、看見那無數湧動的欲望,是她最讨厭的顏色。
于是下一瞬。
灰色的霧氣漫開,将兩人的身形卷入,直接送到城外的荒山中。
“滴答。”
兩人在一處山洞中站定,頭頂隐約能聽見鐘乳石的滴水聲,蘇明繡在短短的時間被徒弟的霧氣裹了三次,多少有點明白她這神通……很像是用妖獸本體将東西叼住,然後再使用移動法術。
想來她應當不怎麽對其他人使用這等法術。畢竟在移動的過程中,有會被對方傷害的風險。
思至此,她眉目間更加溫和,分明這漆黑的山林與洞穴裏,沒有一縷月光能照進,可她的雙眸卻盛滿了這種溫柔。
歸眠将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以至于堅定的心智,有剎那的動搖:
……她真的,是在看我?
“這般信任我,也不怕我傷你?”蘇明繡的聲音湊近,鑽進她耳廓裏,不知是被她的溫度所染,還是兩人離得太近,歸眠竟然覺得這聲線倒也不似以往冰冷。
她垂下眼睛,“你不敢。”
因為對方頸間那些細小的紅線,只要歸眠願意,随時能讓面前這人身首分離。
“不是不敢,是不會。”
蘇明繡糾正她的說法。
既不會,也不舍得。
歸眠不置可否,在她的吻即将于耳側落下時,垂在身側的指尖倏然一動,就讓站在她身邊的人腦袋不由一矮——
那吻只堪堪擦過她的脖頸肌膚,并未落在實處。
啧。
調皮。
若是放在以前,小朋友敢這樣以下犯上地戲弄她,早就被她按在床上揍了。
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蘇明繡在心中嘆一口氣,知道自己還沒将人哄好,不能總是欺負小朋友。
所以在歸眠的力道松開之後,她重新站直身體,擡手将對方抱進懷裏,語氣很無奈地說:“既不讓我動,便由你來。”
已經懂太多的人,聽見這話,眼眸中便出現羞赧之意。
但她不願讓蘇明繡如願,只偏過腦袋,故意張開牙齒朝着對方頸側咬下去,大乘修士的身軀與靈力被她視作無物。
霎時就有一股銳痛傳入腦海中。
蘇明繡不動聲色地輕吸了一口氣。
随後,她擡起右手,撫上歸眠的後頸,就在懷裏人以為她要将自己推開的時候,那摩挲後頸的指尖卻遲遲沒有增加力氣。
仿佛,只是想這樣與她觸摸、擁抱就已知足,剩餘的,便不再追求更多。
歸眠齒間力氣更重,聞見漫開的血腥味——其實在魔域的這些年,她雖以妖獸的形态進行修煉,但卻不像其他的妖魔,動不動就抓修士們來吃。
她不想、也不喜歡吃人。
所以哪怕再痛恨這位師尊,現在她也再無法咬下去,只好擡起頭,故作嫌棄地撇開腦袋,“你的味道,太難吃,我改主意了。”
蘇明繡衣領那片都染上血色,雪白的領口,而今被洇深一片。
她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甚至連抱緊人的動作都不收緊半分,只低下頭問,“哦?味道差,那你喜歡哪兒?”
“元嬰?”
修士的丹田在修煉出元嬰後,分神時則需要将丹田的元嬰引到靈臺中繼續修煉,再步入大乘。從此以後,體內都有這樣一個跟自己模樣相同的小人兒鎮守。
聽蘇明繡這話問的,好像只要歸眠一點頭,她能把自己的元嬰挖出來做飼料。
歸眠不答,想從她的懷裏離開,誰知她這沉默的态度給了對方錯誤的理解,蘇明繡很快就執起她的手,朝自己的腦袋上引——
卻被對方避之不及地甩開。
“哪兒都不喜歡。”
歸眠冷着臉将她推開,好像上一秒主動咬人的不是她,善變得讓人摸不着心思。
蘇明繡含着笑逗她,“是不喜歡?還是我不夠補?”
補什麽補。
聽見她話的人偏開腦袋,語氣生硬地應,“一點兒也不補,更不喜歡。”
這番對話若是在魔域大軍的本營裏讓其他魔聽見,鐵定要冒死給少主進谏。
夭壽啦!大乘修士的血肉元神,假如這都不補,其他天才地寶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
“哦……”
蘇明繡假裝信了。
但惦記的人時時刻刻在面前晃,既不肯讓她碰、也不願意搭理她,這着實讓人難熬,她并不想放過這僅有的話題。
“真不吃?”
她握着歸眠的手腕不肯放,過了會兒,仿佛确認般又問了一句。與此同時,靈力自兩人接觸的肌膚上冒出,像是勾引人的甜點,摸索着朝歸眠的手心手背上纏繞而去。
“啊!”本能比理智更快,體內冒出的灰色霧氣朝這股靈力糾纏而去。
誰知蘇明繡就像是拿蘿蔔引驢的惡人,待這灰霧纏來,那些靈力就都縮回了身體裏,讓小姑娘捕了個空。
“呃……”歸眠臉色更臭了,拂袖想将人從身上甩開。
蘇明繡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免得讓徒兒惱羞成怒,畢竟小動物嘛,都得順毛捋。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引誘道,“我的身軀裏這麽多靈力,真的不來嘗嘗?”
本來歸眠是不想動她的,畢竟大乘修士對她現在的境界來說,确實挺有助修行。
但見這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仿佛拿準了自己不會如何,歸眠一氣之下,化出大片的灰霧,朝着蘇明繡的手腕血脈裏鑽去。
她決定要将這人的靈力全部吸空!
讓她知道挑釁自己的後果!
灰霧進入血脈,在那如浩渺煙海的筋絡靈力裏徜徉,不自覺被蘇明繡引向丹田氣海,又帶着往識海裏走去。
最終,灰霧停在識海前。
她知道這裏不能被破壞,若是自己侵入,別說給蘇明繡治好這心魔症了,以後師尊恐怕什麽毛病都不用治了,直接廢了。
可就在這時,不知哪兒湧來的迫力,瞬間将這團灰霧推進了識海中。
歸眠:“!!”
灰霧一動不敢動,甚至在蘇明繡的識海中化作人形,小人兒怒氣沖沖道:“你瘋了?”
将她留在識海裏,是不想活了嗎?
話音剛落,歸眠就見這識海景象瞬間變換。不多時,自己就置身于一間滿目喜慶紅的屋子裏,牆上貼着喜字,桌上點着紅色燭臺,就連旁邊那張床鋪的帷帳、被面也都是紅色。
一道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手臂攬上她腰間時,兩人俱是一顫。
神魂觸碰,感覺比身體接觸要大得多。
歸眠本能想要掙脫,重新變成灰霧的時刻,聽見蘇明繡笑吟吟的聲音傳來,“乖徒兒,在此處動靜可得小些,否則你可能要提前給師尊養老送終。”
那團霧不動了,重新凝成人形,格外僵硬地被蘇明繡拉進懷裏。
總算能抱住她,蘇明繡很滿足,但她低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将識海化作這間婚房,本意只是想捉弄一下歸眠,跟她的紅衣搭成一套。
可在這樣的屋子裏,看見這副面龐穿得像新娘一樣喜慶,她那些潛藏的欲望就都被放大。
只能閉上眼睛,不去看這牽動她心神的驚豔畫面。
歸眠被她抱在懷裏,想掙脫、又拿捏不好自己力氣的度,氣急之下,見到蘇明繡有如詭計得逞般、格外安逸地将自己抱住的模樣,便沒忍住,偏頭去咬對方的唇。
這一下果然沒收住力道,像是直接将腦袋當作武器,徑直撞過去一般。
所幸蘇明繡躲得及時,不然被她撞這一下,兩人都不得了。
見到歸眠一閃而過的錯愕,她輕笑一下,倒是猜到了對方的動作,重又湊過來,唇瓣吻上懷裏人的鼻尖。
“又想咬我?”
“一直就想問,你這只混沌,莫非是屬狗的?”
歸眠:“……”
自打被狐九教過關于妖族的諸多常識之後,她就知道每個種族都該有自己的尊嚴,尤其是混沌這等原本與天地同生的大妖,怎可能與那低等的犬妖相提并論?
眼見她眸中又湧起怒氣,像個一點就炸的炮-仗,蘇明繡低笑着擡手将她的臉頰捏住,将唇往下輾轉挪了挪,吻落下去之前,仿若輕哄般,格外縱容地吐出一聲:“別氣,讓你咬。”
她确實送上門去讓歸眠咬。
可是卡在對方面頰上的力氣卻不減,畢竟是在自己的靈臺識海裏,蘇明繡對一切都有無與倫比的掌控力。
歸眠始終合不上牙關,只能任她來去馳騁……本來叫嚣要打獵的獵人,現在被困在了獵物的陷阱裏,只能可憐兮兮地被翻來覆去檢查,由着獵物寸寸撫過她周身的所有皮毛。
——現在獵人要被獵物賣出去了。
紅衣小姑娘眼角都泛起淚花,不知是氣還是羞,又或者是怒的。總之等蘇明繡将她松開時,那清澈漂亮的雙眸都是濕潤的。
看着像是被欺負慘了。
這讓本來想做些更過分事情的蘇明繡良心輕輕一抽。
她只好擡手去捂歸眠的眼睛,替對方将唇畔的那些晶瑩痕跡都抹去,低聲一嘆之後,蘇明繡輕聲道:“別哭。”
聽見這安撫般的語氣,本來就沒想哭的歸眠不知怎麽,眼中流出的淚更多,像是淚腺失控那般。
肯定是師尊識海在搞鬼。
她一邊哭一邊想。
蘇明繡怎麽都擦不幹淨她的眼淚,總覺得自己将人越哄越糟,萬般無奈下,想到什麽,将這周圍紅燭滴淚、貼滿喜字的屋子化開,引着這團霧氣往識海的深處走。
最中央,有一個小人兒正閉着眼睛在那裏打坐。
正是蘇明繡識海裏的元嬰化身。
按說這小人兒模樣該和她自己相同,可不知是否因當初這孵化元嬰的金丹來自歸眠,如今呈現在二人面前這識海裏的小人兒,一半似蘇明繡,一半似歸眠。
像是将兩人的模樣融在一起。
那小人雙目微阖,一半是冷冽,一半是清純,明明左右是不同的模樣,五官竟也能和諧出別樣的美。
因這幾十年來,誰也沒有見過她分神的模樣。所以這天底下,誰也不知靈玉長老的身體裏有這樣一個模樣奇異的小人兒。
見到它的樣子,站在蘇明繡身邊的歸眠眼睛更紅,她想到幾十年前在魔域深淵邊的那次渡劫,不知身側這人想證明什麽。
“讓我看這作甚?”
歸眠閉上眼睛,又想說“你的徒弟早就死了”,或者是将心底埋藏許久的質問道出,問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對自己下手,現在彌補與挽回又有什麽用?
“事到如今——”
她冷漠的語氣忽然被蘇明繡打斷,“如今你在魔域待了這幾十年,我看他們現在沒有防備你離開的模樣,想必是有什麽讓你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蘇明繡有意想将一切事情道出,自從歸眠回來,她在和徒弟相處時,一直以為系統會從中作梗、像是上個世界那般給她找不痛快。
但系統卻像是不存在一樣,若非那九十天倒數還在,蘇明繡都以為它這是不在了。
它不出聲,倒是更好。
關于系統的這些,蘇明繡決定之後去探究,眼下,最重要的是眼前人。
蘇明繡指着這個元嬰同徒弟溫柔道,“我留下它,也将它煉得很好,便是想告訴你,現在你已通人情世故,也變得足夠強大,在這世間,沒有什麽能威脅你,你若想當妖,就去當妖;想當魔,就去當魔。”
頓了頓,她說出最重要的那一句:“而你要是想當人,我的根骨、元嬰,都給你,歸眠,你須記住,這世間沒有什麽是你本應該、或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九州之內,我要你不受任何束縛,來去自如,随心而動,這才不枉我們師徒一場。
歸眠當然能聽出她話裏的意思。
或者說。
她前所未有得聽懂了蘇明繡所有未竟之意。她能分辨出,這人語氣裏對自己的愛護、珍惜,一切美好的情緒都在這些話裏,竟連醜惡的欲望都消失不見。
心中那道縫隙裂開至今,所有防備的高牆竟在一夕間崩塌。
滴答。
好像是山洞裏的滴水聲,落進了蘇明繡的識海裏。
歸眠眼前一片模糊,心中的城牆既塌,便露出那些柔軟的內裏,都是當初小心翼翼捧去,又被打落的碎片。
她問:“那你當初……”
“為什麽丢下我?”
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不來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章滴滴打卡。
晚上二更你們就能搭上我心愛的超級火箭(不,是去幼兒園的小摩托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