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注定被舍棄的小廢物(8)
小徒弟難得有些無措,随着她面上神情的變化,那纏在蘇明繡手腕上的尾巴尖抖得更厲害了。
“我……”歸眠也同樣費解地盯着自己的尾巴,甚至還努力伸出手去,努力将這長尾巴從蘇明繡的手腕上扯下來,身子前傾的時候,腰身壓得極低,也極軟,饒是如此,仍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将這不聽話的尾巴抱到自己懷裏:“我……沒動,但它不聽話。”
她扁了扁嘴,這幅模樣倒像是在跟蘇明繡告狀。
“赤煉?”
蘇明繡沒管她這問題,盯着那過分明豔的鱗片顏色,從記憶中辨別出花紋之後,下意識地出聲詢問。
小孩兒仍是懵懵的表情,又見蘇明繡搖了搖頭,“不對……”無論是什麽品種的蛇妖,都不可能有歸眠這種能力。
何況,妖界也沒有出過這麽厲害的蛇妖,能讓那群渾不吝的魔修們稱為怪物。
想到這裏,她對歸眠攤開手心,“今日吃的玄武什麽零食?拿出來我瞧瞧。”
歸眠腰間還纏着棉被,此刻這被面反而成了什麽分界線,讓她的上半身看起來是格外正經可愛的小孩兒。
但下半截卻露出這美豔、蠱惑人心的妖嬈尾巴。聽見師尊的話,她正想摸腰間的小布袋,臨了想起來,“啊呀,收妖堂的師兄說,這個糖豆三個月才可以領一顆。因為玄武現在血脈太普通,吃多了會被撐死。”
“呃……”蘇明繡終于氣笑了。
她曲起右手食指,反手在小徒弟的腦門上一敲,看起輕描淡寫的動作,卻讓小孩兒驚呼一聲,擡手去捂額頭,指縫裏露出一點明顯的紅痕,“師尊,痛。”
“就是要你痛,才好長記性。”
漫不經心地丢下這句之後,蘇明繡終于舍得從地上起來,朝洞府外走去,只是剛踏出一步,又側過頭,認真地叮囑道:“在這裏待着,我沒回來之前,一步都不許動,聽見了嗎?”
“嗯!”歸眠抱着自己的尾巴點頭。
但蘇明繡仍是不放心。
Advertisement
她将浮萍劍召出,在歸眠的周圍畫了一個圈,起了一個劍陣,既能防止裏面的人出去,也能阻擋外面的人闖入,這才離開。
收妖堂的管事瞧見這位靈玉長老大駕光臨,頗覺稀奇。
若說百草堂和聞道臺是劍宗弟子最喜歡的地方,那麽收妖堂就是最不受待見的,原因很簡單,這處都是負責将劍宗弟子們每次執行任務帶回來的妖魔妥善處置的,有那性情良善的,就收容教導,而那些只剩屍體的則是分解出材料,以備宗門弟子們鑄劍所需。
而申領材料的弟子們不必來此處。
至于想要領靈獸的……
笑死,劍就是他們唯一的老婆,其他的不論是毛茸茸還是軟綿綿,都只會影響他們拔劍的速度!
“我那徒兒近日領了只小東西回宗門,喂養時不得其法,我來看看這幾日她都領了什麽。”
蘇明繡的話打斷了管事的思緒。
他登時一驚。
外頭都說這靈玉長老很是寵愛她的徒弟,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他起初還不信。
畢竟他也曾經見過蘇明繡很久以前無情劍訣大成時的模樣,感覺這世間怕是沒有任何存在能影響她拔劍的速度。
沒想到……
這無情之人寵起人來,倒是要叫其他峰的長老們都自愧不如。
竟然大半夜為了自己愛徒的一只凡寵親自登門收妖堂!
他當即動容,一面跟蘇明繡重複先前叮囑過歸眠的諸多注意事項,絮絮叨叨的同時,不忘去取歸眠為玄武拿走的材料清單。
蘇明繡分心聽着他的話,等接過清單時,目光驟然定在上面幾個小字上。
恰在此時,管事的聲音也傳入耳中:“這赤煉蛇妖雖不算什麽厲害的妖物,但畢竟比凡間這些還未開靈智的強一些。即便這只是築基妖丹,仍要小心地碾做數十份,喂養時最好再佐以——”
有淡淡清風從他面前拂過。
管事再一擡頭,發覺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呃……?”他充滿崇拜地想,不愧是劍宗強者,竟有如此悟性,他話還沒說完,這位就已經明白了嗎?
靈玉山。
蘇明繡回到洞府內,看到歸眠抱着她的尾巴裹在被子裏睡着了。若不是被子外面露出一截紅紅的尾巴尖,誰也看不出她身上的端倪。
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她如此想着,嘆了一口氣,俯身将小徒弟從這冰天雪地的洞府裏連着被子一同抱起來,朝着外面那伫立于風雪中的不染居走去。
呼嘯的風雪朝着她們二人而來,卻在即将沾上她衣袖的時候,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雪花碰不到這無情人的面頰,只能遺憾地去親吻她懷裏的人。
蘇明繡垂下眼眸,看見那片即将落在歸眠眼皮上的六瓣冰晶。
就在她注視的剎那,她的周身刮起一陣靈力湧動的狂風,将所有雪粒都阻擋在外,就連這小小的一片都不能幸免。
而被她抱在懷裏的人夢裏不知看見什麽,啊嗚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尖,又擰着眉頭松口,也不知道是把自己咬痛了,還是嫌棄這尾巴不好吃。
一路歸眠都沒醒。
就在将她放在不染居那張暖和的床上之後,蘇明繡忽然聽見腦海裏一道聲音:“請宿主在即将到來的秘境大會中幫助女主掩蓋她的變化,讓她順利參加大會!失敗懲罰——”
系統的任務才剛下達到一半,就被蘇明繡笑着打斷:“我記得有的東西為了不讓我探究她的身份,之前還特別提醒過我,不用管秘境大會的事情來着?”
“呃……”系統沉默兩秒,“還不是你給她買的這寵物。”
它的語氣充滿責備,仿佛這些事端都是蘇明繡生出的。
若在以往,聽見這種毫無理由的指責,蘇明繡一定會同它就此展開一輪甩鍋大會,并且最終以自己的全勝告終。
但這次她卻沒出聲,反而盯着熟睡的歸眠模樣,看着小徒弟在這溫暖的室內蓋着被子,很快被悶地面頰通紅,似是想要踢開被子,最終卻只能無力地将尾巴左右甩甩。
她眼中浮現笑意。
等到系統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蘇明繡又慢條斯理地在腦海中應答它:“所以,她們的命運其實也并不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只不過竭力想要讓她們靠近你設定的那條線,對嗎?”
系統聽見她這仿佛要搞事的語氣就有種不妙的預感,安靜了會兒,竟然決定采取懷柔的策略,對蘇明繡溫和道:
【我不會害你們。】
【不論是她還是你,我為你們選擇的都是最有利于你們的道路。她是主角,所以注定要經歷一番風雨,才能夠取得成就,我為她挑選的道路都是最完美的。你也一樣,若不是遇見我,你又哪來的神魂破碎後還能擁有的重來機會?】
蘇明繡輕笑一聲。
她說:“這麽說來,我确實應當感激你。”
系統點到為止,并不得寸進尺,将話題繞回這次的任務上,沒等它跟蘇明繡繼續分析利弊,就聽見女人很淡定地回答它,叫它放心。
于是它再度閉麥。
蘇明繡在歸眠的床邊守了她一夜。
小徒弟的睡眠很好,一晚不曾醒來,只是睜眼見到蘇明繡時怔了怔,揉了揉眼睛,又沖她歡喜地喊了一聲:“師尊!”
她“嗯”了一聲,忽而擡手去碰歸眠的眼角,剛被揉過的肌膚,竟已變成了通紅的痕跡,眼尾拉長的紅痕配上這張臉,無端端給這張清純的面龐染上一分欲色。
按在眼角的力道陡然加重,讓歸眠吸了一口涼氣。但她也不躲,只是一動不動地由蘇明繡動作,然後小聲地告訴她:“有點疼……”
坐在床邊的女人皺起眉頭。
她記得以前歸眠的皮膚沒有這麽嫩,而且不知是不是那赤煉蛇妖丹的影響,總覺得今天睡醒的小徒弟氣質變得很不一樣,明明還是那張臉,五官分毫未變,怎麽就突然讓人覺得不同?
蘇明繡盯着她那雙眼眸,不經意想起,剛在聞道臺上見到小徒弟的時候,這雙眼眸還是古井無波、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靜。
而現在。
映着她的身影,明明一點水痕沒有,卻如潋滟秋水,盈盈泛着波光。
蘇明繡轉開視線,同她說起這次的事情,“你是誤食了赤煉蛇妖的內丹,才會變成這幅模樣,而今離秘境大會不遠。若是不盡快恢複原樣,恐怕你要有麻煩了。現在好好運轉靈力,看看體內可有什麽變化。”
歸眠當即閉上眼睛照做。
瞧着她這幅乖巧的模樣,誰都不會想到,這個小姑娘每回都能闖出多麽令人匪夷所思的禍事來。
等了約莫半刻鐘,歸眠睜開眼睛,認真地回答蘇明繡:“回師尊,弟子體內沒有任何變化。”
“呃……”蘇明繡只好抓過她的手腕,親自替她去探。
竟然真的沒有任何變化。
她平靜地收回手,逐漸習慣發生在歸眠身上的諸多怪事,畢竟這是主角。
能用人類的身體筋脈運行,長出一條蛇尾巴,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呢?
蘇明繡在原主的芥子袋裏找了找。
曾經是大乘的靈玉長老不負她的老祖名聲,芥子袋裏什麽都有,其中就有一片葉子,能使人障目,遮掩大乘以下的修士窺視,她決定到時候将這個交給歸眠。
“什麽?你想當秘境大會的水鏡長老?”
劍宗,宗主所在,靈夢峰。
見到這位小師妹難得登此三寶殿,宗主本來還挺開心,而今聽見她的要求,就忍不住詫異,“你可知這秘境大會不過是四大門派築基弟子參與?水鏡長老也只需守在水鏡旁,随時就秘境弟子狀況進行打分,通常格外無聊且于修行毫無益處。”
蘇明繡:“……”
倒也不必說得如此直白。
她想了想,也耿直地回了一句:“師兄應當知曉,我有一徒兒,近日恰好築基——”
宗主明白了,宗主悟了。
他大手一揮,直接将今年劍宗的水鏡長老名字填成蘇明繡。
七日後。
劍宗秘境。
蘇明繡提前确定這次來秘境大會的各門派長老和參與者最高不過元嬰,又讓歸眠帶着那片葉子平安無事地在劍宗裏裏外走過好幾趟,确保沒有任何人能看出她的變化,才将她放行。
此外,她還交給對方一張信箋,讓她若是遇上事情,就往這上面寫字。
在這紙張上刻下的痕跡,都會直接連接到蘇明繡的識海裏。
有這能窺見秘境所有角落的水鏡和這紙箋,加上歷練弟子身上的保命傳送符在,蘇明繡覺得這次歸眠的秘境之行,當會格外順利。
結果歸眠和劍宗弟子才進秘境第一天。
他們就在一處水澤旁遇到蜃妖,蜃妖霧氣一吐,水鏡前便模糊得什麽都瞧不見了。
蘇明繡:“……”
她只能閉目養神,在腦海裏讓系統給她直播歸眠的行蹤。
系統:“哦,她在聽瓊英他們打賭,誰能殺了這個蜃妖,其他人就得叫一聲爹地。”
【嗯,你的乖徒兒最後一劍将這妖殺了,你即将收獲一堆孫子。】
……
許是發現蘇明繡最近做任務的配合,系統事無巨細、流水賬般地給她彙報。
這絮絮叨叨的聲音一直持續到入夜。
她在閉目養神的時候,不知道其他門派的長老們都在偷偷看她。
畢竟這次蘇明繡是這四大門派派來的水鏡長老裏面最有來頭的。哪怕她現在修為并非巅峰,在座的也都聽過她曾經馳騁九州的傳說,現在知道她收了個徒弟,都十分好奇。
可是看了半天,沒找到任何端倪不說,這個傳說中非常護徒弟的靈玉長老,居然在這水鏡面前,直接打坐修煉?
就這麽有自信她的徒弟能奪魁嗎?
其餘門派的長老們都屏氣凝神,偷偷将面前的水鏡調整出來,想看看劍宗的那些人在做什麽。
嗯……
已經吃完了靈獸,準備熄火歇下。
那個歸眠,也沒多特別嘛?
長老們盯着歸眠又看了幾眼,不少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咦,是個美人胚子。
但也僅此而已。
論絕色,也比不過這位靈玉長老啊。
他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悄悄地來回轉換,蘇明繡卻被這些窺視看得眉頭輕蹙。
她正想睜開眼睛警告,忽然腦海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歸眠在那張紙箋上寫字的動靜。
蘇明繡凝神看去,腦海中逐漸出現一行字:“師尊……我尾巴好奇怪……”
字體出現時,小徒弟那略帶沙啞的聲線也毫無保留傳入腦海中。
但寫字的人并不知這紙箋不僅能達意,還能傳情,還在一無所知地往下寫:“尾巴……在流水……”
沙啞的聲線帶着鼻音,哼出那因難受而變得歪扭的字:“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