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即将被抛棄的未來影後(7)
餘映岚被蘇明繡一路抱回了蘇家。
對方的大衣披蓋在她的身上,不讓她被一縷寒風侵襲。然而這只讓她的雙頰變得更紅,連脖頸也是紅霞的顏色,好似烈陽下的雪糕,熱得近乎融化。
衣服上都是蘇明繡身上的味道,是淺淡的茉莉香。
她攬着蘇明繡後頸的雙手手指,已經因難耐而攪緊,邊緣泛白。
蘇明繡在回返的路上就已通知家庭醫生過來,一路穿過廳堂将人帶到房門前,就見醫生已拎着藥箱待命。
她擡腳踢開房門,将懷裏的人抱到床上,就準備騰出空間讓醫生檢查:“她剛才喝了一杯水,水裏被下了東西,先做血液檢查——”
話說到一半,她的小指被人輕輕碰了下。
是餘映岚從衣角下探出的食指,作勢想圈,卻因脫力,只驚鴻般掠過。
蘇明繡垂下眼眸,因輪廓立體,她的眼窩深邃,這般居高臨下看人時,總給對方一種溫柔的錯覺。
餘映岚恰好接收到這分錯覺,即便滾燙的手心抓不住那宜人的冰涼,無力地搭在床沿邊。但她仍竭力仰望對方,用已經沙啞的聲音叫人:“蘇、蘇……”
她踟蹰着,蓋因這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從不曾向人撒過嬌,一時間竟不知怎麽樣稱呼對方,才能表達自己的親近之意。
可就是這一停頓,讓蘇明繡呼吸登時一窒。
她忽而反手握住對方的手腕。
嘴邊有條不紊的安排,霎時間沒了下文。
好在家庭醫生對這些富貴人家的秘辛見多識廣,視線不曾從手中病案記錄上轉移,堪稱目不斜視地邊安排檢查計劃,邊詢問餘映岚如今的症狀表現。
待醫生得出初步結論,只差血液檢查的佐證後,屋裏僅剩她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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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是,餘映岚攝入的藥并無致幻成分,且量不多,僅僅是讓她感到體熱,等到泡過一幅中藥、再喝一幅,把這藥勁兒借着汗散出去,再睡一宿就會恢複健康。
蘇明繡掌心的手腕還是熱的,她拇指不由自主蹭過女生薄粉的手背,在床沿邊半蹲下來,神情仍看不出喜怒。
但餘映岚仿佛已經對她的親近感到滿足,将腦袋探過來,親昵地用鼻尖蹭她的指頭。
呼出的滾燙氣息,把蘇明繡的指尖都快熏紅。
她不得不擡起另一只手,點在餘映岚的額頭上,聲調仍是冷冷淡淡:“我記得我教過你,在外面應該如何保護自己。”
“五歲的小孩都知道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餘映岚,你今年多大了?”
被她訓斥的人卻只管示弱,甚至還重複着先前誤打誤撞下喚出的昵稱,閉着眼睛,長睫發抖、嘴唇輕輕嘟着:
“蘇蘇……我不舒服……”
好像這樣就能讓她軟下心來,不追究自己的大意。
蘇明繡點在她額間的手指往下,劃過她的鼻梁,觸碰過她的唇角,漫不經心地勾過她的下巴,又倏而抵着颌骨,将她的臉擡起,盯着她問道:“誰教你這樣喊我?”
餘映岚不敢跟她那極具探究力的雙眼對視,怕被看出端倪,幹脆閉着眼睛,沒被她握住的手将身上僅蓋着的外衣往下拉了拉,作勢扯自己襯衫領口,囫囵嘟囔着:“熱……”
不知是襯衫紐扣質量太差,還是她爆發出了力氣,當珍珠白的紐扣自臉側飛過時,蘇明繡不禁眯了眯眼睛。
她見到雪白襯衫裏露出的緋紅肌膚。
連鎖骨處都不能幸免。
白裏透粉,像是染了色的白玉。
而始作俑者仍未意識到自己所創造的畫面,顯然只松開一粒扣子不能解她的渴求,指尖将前襟那片襯衫都揉皺後,又去扯下一顆扣子。
蘇明繡自認不是柳下惠,沒法對長着這副模樣的人欣賞完春-宮動圖,左右對方不會有生命危險,她便遵從本心,把餘映岚搗亂的另一只手也捉來,一并按在頭頂上方。
餘映岚是真有些難受了。
她顫巍巍地睜開眼睛,眸子裏都是滿溢的水霧,看着此刻在自己上方的清絕面龐,被縛在頭頂的力道惹得不住發抖,想掙開、卻又沒力氣這樣做。
眼睜睜看着蘇明繡一點點俯身,好似叢林中狩獵的花豹,彎下細腰,準備一點點湊近獵物。
而被她緊盯的餘映岚卻沒有任何想逃跑的念頭,甚至獻祭般朝着對方揚起纖細脖頸。
兩人的唇離得極近。
濕潤的呼吸都交錯在一起。
餘映岚面上薄紅又深一層,鬓發都沁出汗來的同時,蘇明繡卻停了,就在這個距離間,輕笑着問她:“熱?”
不等她回答,又從鼻腔裏哼出短促的笑聲,慢慢道:“熱也受着。”
在餘映岚錯愕的目光裏,蘇明繡拖長了音調,緩緩給出答案,“你得長個教訓,下回就知道什麽該吃、什麽不該吃。”
她明明靠得這麽近,卻成了餘映岚嘗不到的佳肴。
餘映岚又想到上次那顆淡甜的薄荷糖,後來無論她嚼過多少顆,都再找不回那晚的味道,她如同饑渴太久的旅人,甚至想奮不顧身地咬到這口美食。
——她不想再錯過品嘗的時機了。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蘇明繡話音剛落的剎那,餘映岚就使勁将脖子一仰。就在馬上親到人的時刻,蘇明繡眉稍一揚,輕巧地後撤,避開了她這飛蛾撲火的動作。
同一時間,餘映岚擡腳勾住了她的腰,讓蘇明繡始料不及地一下沒撐住,倒在了她身側的床鋪裏……
“咚咚。”
有傭人垂眸在門邊站好:“蘇小姐,藥已經抓好,在爐子裏燙開了,請問現在倒進浴缸嗎?”
蘇明繡一擡頭,餘映岚的唇就印在她的脖頸上。
燙得她攥住對方手腕的力道不由一緊。
她有點懷疑這藥是不是像醫生說得那麽無害,怎麽餘映岚表現得一點兒都忍受不了的樣子?
但當務之急是解藥效,她偏過頭出聲去應傭人:“嗯!”
尾音驀地下墜。
蘇明繡頸側被某個不知收斂的小朋友叼住,如狩獵身份調轉,獵物的真面目竟是餓狼,咬住她這口美味不肯松開,潮與熱都聚集在她頸間,令她喉嚨不禁動了動。
她反手卡住猖狂者的臉頰,到嘴邊的話,被映入眼簾的模樣止住。
只見餘映岚先前只氤氲在眼中的熱淚,如今滾滾而下,無聲打濕面龐,往日清澈的眼眸成了煙雨裏的湖,明明是咬人的那個,卻哭得這樣慘,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淚水掉在她指尖,又滑入掌心。
仿佛蘇明繡并非要與她算賬,只是為了接住她流露的脆弱。
那些呵斥與警告于無形中消弭,蘇明繡看着美人流淚,終究只是嘆了一口氣,從床鋪裏坐起來,把人攔腰抱起,下了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墨綠的瓷磚映着微光。
蘇明繡抱着人,光腳走在冰涼的地上,浴室裏的鏡子如實照出她的模樣,讓她能看清自己頸側那圈整齊的牙印,以及留下這痕跡、卻在她懷裏垂淚、梨花帶雨的女人。
有一瞬間,蘇明繡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将人欺負得太狠了?
她低頭去問懷裏的人:“能站穩嗎?”
餘映岚依然沉浸在沒親到她的遺憾中,不知道這人為什麽要這麽壞,明明這樣喜歡自己,卻霸道地只許旁人當接受者,而不能主動掠奪那麽一絲一毫。
好像餘映岚只能一直等着她的給與。
世間哪有這樣不講理的愛?
她委屈極了,像是受傷的小獸,要獨留在僻靜處舔舐傷口,只低低地垂着頭,從喉間擠出一聲“嗯。”
蘇明繡卻不大放心。
她發現自己好像有點拿餘映岚沒辦法,對方撒嬌、她拿不住,現在要逞強,她更是沒轍。
思前想後,她還是選擇了一貫強硬、沒有商量的态度:“我跟你一起泡。”
餘映岚:“!”
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還在愣神間,就見蘇明繡已經跨進了浴缸裏。
反正這藥浴只是用來吸收的,又不是用來洗澡的,蘇明繡就連衣服都沒解,反而還将她也拉了進來。
氤氲的藥香水汽裏,瞧見餘映岚哭泣的模樣仍未收斂,系統已經開始警告了:
【給予她想要的一切!請宿主遵重任務要求!】
此時蘇明繡穿在屋裏的綿軟長袖已經被藥液浸成了深色,她卻渾不在意的模樣。
直到被系統接連不斷的叨叨吵煩了,才輕啧一聲,讓擠在她懷裏、一動不動的餘映岚擡起頭。
下一瞬。
雙唇上傳來的溫度讓餘映岚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先前蜻蜓點水、又或是她費盡力氣也沒吃到的糖,現在嚴絲合縫地落在她唇間,兩人緊緊貼在一塊兒,時間長得好像都停止了流逝。
良久過後。
蘇明繡撤開一些距離,拇指揩上她的眼角,将最後一點殘餘的濕潤抹去,重又恢複那般懶散的模樣:“親也親了,藥也泡上了,這會兒該沒有哪裏再難受了吧?”
餘映岚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将水澤卷去,以為自己還能嘗到薄荷般的甜味。
又見蘇明繡單手支着腦袋,倚在浴缸上笑吟吟朝她看來:“還哭麽?”
“呃……”餘映岚臉頰更紅了。
她覺得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被眼前的人看透了,連靈魂都飄飄忽忽落在對方的掌心,由着蘇明繡一念将她托上天堂,又一念讓她拍入地獄。
藥浴泡了半個小時,直到浴缸裏的水都變涼。
蘇明繡不想今晚再生波折,為了不讓人着涼,她起來随意裹了件浴袍,徑直往蘇家另一間客房去沖淋幹淨身上的痕跡。
待她回到房間,浴室仍是淅淅瀝瀝的水聲,她幹脆往床邊走。
手機上有一段手下人發來的視頻。
視頻內容是蘇易被丢到會所裏,被男公關們圍着,渾身發紅、痛哭流涕地對鏡頭道歉的模樣,他躲在角落裏,不斷地揮着手:“別過來!你們別過來!你們這些肮髒的臭男人別碰本少爺!”
“明繡!姐、姐姐我真的錯了,我沒碰她!我真的沒碰她!”
“我不敢了……我真的敢了!求求你原諒我吧!”
看到這裏,她意興闌珊地将視頻關掉。
門外卻又有了新的動靜。
是蘇家的管家過來,告訴她蘇易的父母半夜聽說了兒子胡鬧惹她生氣的事情,準備過來親自向她賠禮道歉,同時還送來了餘映岚先前落在蘇易車上的東西。
一枚寶石藍的領夾。
蘇明繡接過這枚領夾,在指尖把玩了一會兒,對管家道:“夜深了,今晚我不想再讓任何人打擾我的睡眠,小叔和嬸嬸要是擔心孩子,就讓他們親自去接。”
至于現在過去救到的兒子是什麽情況,這不在蘇明繡考慮範圍內。
管家為難地看着她,見她不改主意,只好離開。
蘇明繡仍在玩那枚領夾,也不知道是手指勾到哪裏,忽然見領夾上彈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長針。
她下意識松手。
領夾無聲掉在床鋪裏。
蘇明繡盯着它,皺着眉頭,越發覺得今晚的事情不對勁。
如果她沒記錯,之前有一次,系統也通知過餘映岚可能有危險。但等她趕到的時候,對方已經安然無恙從酒席上離開。
現在……
餘映岚既然有自保的手段,也像是對這種情況有過應對的,怎麽還會中招呢?
不知何時,浴室水聲漸停。
餘映岚走出來,見到在床邊打呵欠的蘇明繡。即便在昏黃的燈光裏,女人也美得令人心悸。她一步步走近,剛在窗邊坐下,人就被拉到了那個溫暖的懷抱裏。
蘇明繡摸了摸她的額頭,發覺她的體溫只是洗過熱水澡之後的暖意,眼神也不再媚眼如絲,便放下心來,抱着人往被窩裏躺。
餘映岚心尖都酥了,感覺自己今夜也算是得償所願,便彎起唇準備入夢,誰知手在枕頭邊不知碰到什麽,驚地轉頭去看。
蘇明繡剛打算關燈,瞥見她的目光,看到被自己放到她枕邊的領夾,随口道:“這是你落在蘇易車上的,剛才讓人送回來了。”
餘映岚努力鎮定神情,“是嗎?”
盯着她的神情看了會兒,蘇明繡擡手把領夾輕輕放到她掌心,“物歸原主,別再弄丢了。”
她卻不敢合攏手心,怕自己碰到那麻-藥的觸發機關,呼吸節奏變了兩次,随意把領夾往床頭櫃上一抛,餘映岚把自己埋進蘇明繡身側的陰影裏。
“謝謝您幫我找回來,晚安呀?”
蘇明繡勾起唇,幾秒種後,屋裏的燈滅了。
許是那藥勁兒太消耗體力。
餘映岚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醒轉。
旁邊的溫度仍未離開,在她揉了下眼睛看去時,才發現蘇明繡早就換下了昨晚的睡衣,只穿一件高領薄毛衣,看着已經用過了早餐,正在……
玩一把玉尺。
她身上還傳來很淡的墨香味,像練習書法時無意間沾上的。
餘映岚直直看着她手裏這把鎮尺,那是長條的墨玉,邊角圓潤,沉甸甸地、不透光,其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梅花圖案。而蘇明繡那素白指尖正有一下沒一下摩挲着那梅枝,黑白太分明。
“醒了?”
耳畔傳來清淺的詢問聲。
她驀地回神,将目光從這玉尺上挪開,朝餘映岚笑:“早上好。”
“睡飽了?”
蘇明繡用玉面敲了敲掌心,發出很輕的動靜,在餘映岚猶豫着點頭的時候,又關懷地往下問:“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餘映岚搖了搖頭,在她這三問裏松懈心神,準備從床上起來。
誰知——
肩膀卻被對方伸尺一壓,明明穿着厚睡衣,她卻好像感知到那玉面冰涼,無端端顫了下。
蘇明繡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卻不為所動,笑吟吟地往下接:“既然已經恢複,我們來聊聊昨晚的事。”
眼見對方要往被子裏縮,蘇明繡眉頭一動,“躲?”
餘映岚仿佛聽出她未竟之意,一時不敢動彈。
很快,那墨尺就點在她眼前柔軟的被面上,蘇明繡笑意涼薄的聲音,不輕不重地落進她耳朵裏:“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