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即将被抛棄的未來影後(3)
餘映岚過分惦記那顆沒嘗到的糖,最後連自己怎麽重獲自由回到屋裏都忘了,只是睡前,房門又被傭人敲響:“蘇小姐說您晚上喝了酒,讓我們調了一杯蜂蜜水送上來。”
她低聲道謝,接過玻璃杯時,目光落在自己手腕餘有的紅痕上,及至蜂蜜的甜味在味蕾綻開時,餘映岚對蘇明繡的認知又清晰了一些——
這個女人……就連獎勵都要讓人印象深刻,乍看如拂面吹風,實則肌膚上早出現了一道道細小傷口,那是風、也是刃。
也有一道聲音對蘇明繡的做法感到不滿。
“你給的獎勵太敷衍。”另一間屋裏,系統對蘇明繡如此道。
彼時她剛從浴室走出,雪白浴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領口敞得帶子系不住。
而她将仍在滴水的長發單手束着,俯身去尋吹風機,聞言随口應道:“你在教我做事?”
【……】
系統如實道:“經數據顯示,讓主角愛上你之後再被你背叛,她得到的痛苦會更深。所以你給予她的一切裏包括寵愛,可你現階段連滿足她的一個願望都這樣吝啬。”
“法海,你不懂愛。”蘇明繡唇角漫開淺笑。
系統:【?】
逗了它一句的蘇明繡漫不經心解釋:“讓人感覺到被愛,最重要的是給予對方獨一無二的身份,而感受到這份特別的人,也是通常最容易産生‘ta好愛我’錯覺的群體——換言之,只要我能在最終任務前讓她愛上我,覺得我也愛她就行了。”
“呃……”系統再度沉默,似被說服。
“我給你找到個不錯的角色,這兩天你先熟悉《慶山河》的劇本,争取拿下後直接進組,”這天,收到應導答複之後,蘇明繡用完餐便通知對面的餘映岚:“這個項目的實力,應該不用我跟你介紹吧?”
餘映岚一驚,自然是明白《慶山河》在業內的名聲和看好程度,按說這個項目即将開機,角色早就定了下來,也不知道這位蘇經紀是用了什麽神通替她争取。但女人面上的神情太淡薄,将她的疑惑都堵在了喉間。
最終留給她的選擇只有應答:“謝謝您,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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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繡略微點頭,既不留鼓勵、也沒給威脅,好像已默認這角色于她而言是囊中之物,起身從餐桌邊離開。
從那之後,直到去試鏡當天,餘映岚都沒再見着她本人。
反而是陸助理,為了緩解她的緊張,在陪着她等待導演時,出聲問了一句:“需要我為您準備一些什麽嗎?”
餘映岚回過神來,沖她笑了下,眼睛眯了起來:“可以幫我買一包薄荷糖嗎?”
陸助理疑惑片刻,還是應下:“好的。”
《慶山河》是個仙俠大劇,有賴于這些年全息技術的發展,仙俠制作的震撼特效場面還有那動辄三生三世、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有了更大的舞臺,這類型題材便成財富密碼,諸多流量裏,《慶山河》的班底是最強大的。而餘映岚在這裏面要拿下的角色是個強大、孤獨又悲情的反派。
美強慘角色,只要塑造成功,便能永遠烙在觀衆心底,當一抹白月光。
她熬夜研讀了原著與角色,終于沒辜負蘇明繡替她做的努力,拿下了這個角色,當晚就進了劇組。
在酒店裏,餘映岚拿着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蘇明繡打個電話。
恰在此時,敲門聲響起,陸助理起身要去拿外賣,卻被正好在附近踱步的餘映岚先一步手快開了門,一個有幽藍色眼睛、戴黑色口罩、身形颀長的男人站在外面,拎着袋子遞來,嗓音極具磁性:“你好,外賣,尾號xxxx?”
誰都會在看到這男人的第一眼就被他吸引,哪怕戴着口罩,擋了三分之二的面目,他周身的氣質也讓人沒法忽略,能瞬間斷定這絕對是個帥哥,餘映岚也被他的氣質吸引,應答就慢了一秒,忽而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可對方将她的安靜當成默認,随手把外賣袋子挂在門上,轉身就走。
離開的背影裏,帶着一只空蕩蕩晃悠的左手衣袖,餘映岚瞳孔一縮,想起來這人是誰的同時,聽見陸助理湊過來:“怎麽?難道又有私生混進來了?”
“我剛剛……”餘映岚轉身看到她:“好像看到了祁影帝。”
“誰?”陸助理懵懵地與她對視。
祁然。
那個曾經在巨星榜蟬聯三年王冠的男人,蘇明繡手底下最輝煌的藝人,巅峰時退出熒幕……
因為混血的長相、還有那雙深沉而憂郁的眼睛,讓諸多粉絲為他瘋狂。
可這樣的人,就算退出娛樂圈,也不可能用這樣狼狽的姿态去送外賣吧?
餘映岚感覺自己應當認錯了,可她看過祁然的所有作品,自認對這人也有了解。
對上陸助理仍困惑的眼眸,餘映岚想到這人不過剛跟了蘇明繡一年,只好抿了抿唇,重又笑道:“沒什麽,對了,這邊的水果外賣還挺新鮮的,以後可以經常點嗎?”
“當然,”陸助理點點頭,應得十分輕松:“這個角色需要增重,營養師團隊那邊給了一定的飲食自由。”
餘映岚運氣很不錯,在兩周後,她的外賣訂單再次由這個男人接到。
她以對方一天最高收入為報酬,成功将人留了下來。等支走陸助理之後,反而由男人最先開口:“你不像我的粉絲,能住在這影城附近、氣質又這麽獨特、還會對我感興趣,那就是蘇明繡手底下的新人。”
他說的是肯定句。
餘映岚手裏還拿着礦泉水,走到對方身邊放下時,笑着道:“是的,祁老師。”
祁然幽藍的眼睛看着她,“我已經退圈了,不用這麽稱呼我。”
“您的作品我都看過,您還寫過幾本書用來指點新人入行,我也有幸拜讀過,稱您一聲老師是應該的。”聽見餘映岚這麽說,祁然眼眸稍動,卻只陷入沉默,懶得再糾正。
房間裏安靜許久,餘映岚試着提起話題,“您的成績現在在圈裏還是神話,如今突然改行,是……因為什麽呢?”
祁然擡眼與她對視,他并沒有被餘映岚清澈幹淨的眼神欺騙,反而直言道:“你不是有了答案?”
在餘映岚還沒來得及掩飾的時候,祁然又撇開視線,如敘述他人故事般淡淡說道:“她從來沒粉飾過自己的行徑,任何想跟她的人,只要稍加打聽就會知道事情的始末——我也沒什麽不同,因自己的欲望而有求于她,作為交換,向她展露我的潛能,竭盡全力取悅她,直到她膩煩,一切結束。”
聽者微微一怔。
祁然顯然不是第一次滿足別人對蘇明繡的好奇心,以為她沒聽懂,更細致地解釋:“她喜歡發掘旁人在演戲上的天賦,就像撿來一只洋娃娃,不斷給它換更新、更漂亮的衣裳。直到挑出一套她認為不會比這更完美的造型——”
“然後丢掉,換下一個,明白嗎?”
“如果,有人想反悔呢?”餘映岚很輕地問了一句。
祁然不知想到什麽,眼中帶着莫名的譏諷:“有前輩給過一句好心的提醒,‘她贈予你的一切,早在暗中标好了價格’,小朋友,在蘇明繡面前,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是特殊的,如此才可能全身而退。”
餘映岚喉嚨輕輕一滾。
眼睫也跟着輕顫。
他勸誡道:“不要奢望得到她的偏愛,她只愛自己,你應當已經領略過……哪怕只是無意的觸碰,都讓她感到冒犯,不是嗎?”
是。
餘映岚還記得對方将沾了自己唇釉的手指一點點擦幹淨的模樣。
可是……
她也記得,那人主動親吻自己的唇角。
許久後,餘映岚耳邊還回蕩着前輩的警示,她分明已經看到包裹着蜜糖的陷阱,但她已經控制不住地要往前走。
【主角與曾經跟過蘇明繡的藝人見面了。】
別墅裏。
系統在蘇明繡的腦海中提醒了她一句,可女人卻不以為意,只昏昏沉沉地趴在枕頭上,連應答都懶得給。
這是她失眠的第十三天。
自從餘映岚進組,她每天晚上就會夢到自己原本世界發生的故事,夢境永遠是血紅色的,就連鼻腔裏也都是濃郁的鐵鏽味,她不斷驚醒,起初以為是系統的什麽新手段。但在對方同樣的疑惑裏,她只能将這歸咎為是自己的情緒作祟。
理療、按摩,這些也只能為她争取到片刻的安寧。
夢魇如影随形。
好在她這些時間并不忙,原主活得恣意、社交其實不多,主角也很懂事地自己走劇情,不給她添亂。
她讓人特意将後花園挖空,準備在家裏改造個溫泉,恰好引此處山間的水,同時還在家裏增加了汗蒸、理療室,準備好好改善自己的睡眠質量。
就在溫泉挖好,園林引水的第二天——
餘映岚回來了。
“噠。”
盛滿水的竹筒輕輕敲擊在石頭上。
氤氲的水霧間,如瀑長浮在水面上,玉砌般的美人靠在岸邊,眼簾阖着,有不知是汗是霧的水汽聚在她睫毛上,将那鴉羽打濕。
餘映岚輕手輕腳地靠近,目光從她的長發,落到她盈着水珠的鎖骨上,她本來只想遠遠打個招呼,也不知道是哪裏冒出的好奇心唆使她靠近。
結果就看到這麽一副溫泉水洗暖凝脂的圖畫。
“劇組放假了?”
早被系統吵醒的蘇明繡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帶着一絲喑啞。
餘映岚被她的聲音一驚,登時應道:“是,我回來拿些書和衣服……聽趙阿姨說,您最近有些失眠?”
蘇明繡朝她投去一眼,重又阖上眼眸,“放假就自己玩去吧。”
這就是下逐客令了。
但餘映岚竟未離開,反而提議道:“我最近跟劇組的按摩師傅學了一套手法,要不我替您捏一捏?”
蘇明繡應該拒絕的。
可不知是不是長久失眠讓她反應變得遲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颔首,并且從水裏正往岸上走。
餘映岚規矩地收着目光,等到她側躺在椅子上,才試着伸出手去。
或許是溫泉太解乏、也可能是餘映岚學的手法真的專業,蘇明繡竟叫她這麽按着按着,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院子裏的天空已經挂了幾顆零星。
蘇明繡看了半晌天空,才收回目光,發現身上蓋了一件厚浴衣,而餘映岚竟然坐在替她按摩時的小矮凳上,就趴着旁邊桌子睡着了。
她坐起來,想把浴衣還給對方,視線觸及上衣下無意透出的一截腰身,卻看到青紫色的淤痕——是吊威壓留下的痕跡。
拎着衣服看了會兒,蘇明繡出去找阿姨拿來了藥酒。
回來時,趴着的人也恰好醒轉,揉着眼睛,聲音含糊地問她:“您醒了?”
蘇明繡“嗯”了聲,将藥酒往桌上一放,與她道:“趴好。”
餘映岚:“?”
她遲鈍地看向藥酒,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傷被瞧見,反手捂了捂,像是想說什麽,觸及到蘇明繡的視線後,終究還是往對方原先躺的椅子上趴去。
上面還餘着前一人的溫度,莫名讓她臉紅。
但等蘇明繡的力氣落下來之後,餘映岚就顧不上臉紅了,她又要控制自己的嗓音,又要控制自己別因為疼痛逃跑,想了想,她只選了一樣。
于是院落裏的哼聲就越來越大。
愈加讓人浮想聯翩。
傳進蘇明繡耳朵裏的時候,她甚至能分辨出這聲線哪段喑啞、哪段帶着泣,像是被欺負慘了,馬上要哭出來似的。
她動作一停。
緊跟着,趴着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回頭望她,泫然模樣如枝頭梨花落了雨。
饒是蘇明繡對着這張臉的這副表情,心下也有一時的空白。
不多時,餘映岚聽見腦後似嘆息般的詢問:“忍不住嗎?”
她眨了下眼睛,點了點頭。
下一秒。
蘇明繡左手探過來,指尖碰到她的唇角,在“張嘴”的命令下,餘映岚本能照做,很快就感覺自己的舌根都被抵住。
女人的聲音懶洋洋地、帶着點堪稱惡劣的笑意:
“乖孩子是不會咬人的,對嗎?”
與此同時,落在她後腰傷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這一下,餘映岚眼眶裏的淚,終于成珠落串,滴滴落在長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