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8章
就你了,過來
玉衡宮位于後宮南邊, 地處較為偏僻。
不知是虧心事太多啃噬了心,徐慧茹近幾年來頗有些夜不能寐。常來此處, 倒不是多喜愛玉衡宮這翩翩少年, 更多是為了躲個清淨。
如今這躲清靜,倒是大大方便了蔡何軒。
蔡何軒藏身于禁衛軍人牆之後,眼看梁上跳下三個黑影如殺神現世, 瞬間逼得陳鋒等人退出三尺之遠。他眼微微眯起了,區區三個暗衛, 竟能殺出這樣的局面?心道這暗衛十二營果然厲害。
“以為一個陳鋒就能如何?”徐慧茹一甩廣袖, 一腳踹向身邊太監擋了刀, “想不到二十年了,你如此天真!”
紅蠍不同于金蟾紫貂,跟青蝠一樣屬于女皇的貼身暗衛, 且是暗衛十二營中最出類拔萃的一支。萬裏挑一的人才, 個個武力高超 , 以一敵百。
“是不是天真,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同床共枕二十多年,蔡何軒自然也清楚這紅蠍的厲害。
不過那又如何, 人數極為稀少。整個紅蠍一支, 最多不超過十人。早年分出三個在徐皎然身邊, 前幾年前朝餘孽刺殺事件, 損了幾個,徐慧茹身邊如今貼身護衛的也就四個。且這禁衛軍作為皇室的守衛者,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比不上紅蠍奇才, 卻也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人海對戰, 殺神在世也得力竭而死!
紅蠍三人速度極快, 只見黑影迅速閃動,所到之處鮮血滿地。
然而攻勢再勢如破竹無大用,禁衛軍的數量不減,他們也無法殺光所有人。紅蠍還得顧着女皇安危,不能離開太遠,只堪堪為女皇空出了一片安全之地。雙方膠着,漸漸變成兩方對峙的局面。
皇家暗衛确實很難纏!
蔡何軒靜靜地看着,慶幸徐安然遇刺身亡之後,當機立斷說服了徐慧茹将青蝠送于徐浩然。否則紅蠍加上青蝠,他是別想靠近徐慧茹三尺之內。
無心與她浪費口舌,局面控制住,蔡何軒便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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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風雪大作,呼嘯的狂風似惡鬼哭嚎,別樣的瘆人。黑漆漆的一片,雪地卻奇異地白瑩瑩。蔡何軒今日的目的并非必取女皇性命不可。只要牢牢把控住局面,将女皇軟禁在不礙事的地方便可。
于是沖天空發了一顆信號彈,早已等候在外的禁衛軍聽到咻地一聲詐響,悄無聲息地湧入後宮。
繼而便聽見早已落鎖的玉衡宮外,轟轟地破門之聲。
須臾,玉衡宮門大開。
前方傳來驚呼與慘叫,宮中內侍被毫不留情斬殺殆盡。黑壓壓的一支重甲在身的隊伍湧入,瞬間将大殿給團團圍住。任由紅蠍再強也插翅難逃。內侍手一揮,一隊弓箭手迅速竄出,堵死了各個出口。
蔡何軒從內侍手中接過兔子燈,靜靜地立在殿前的四足方鼎之前。
“陛下深夜突發急症,昏迷不醒!”
蔡何軒嘶啞的聲音輕如砂礫,淡淡地散在風雪中,“從今日起,閑雜人等,一律不準擾陛下清幽。”
城郊之外,徐浩然騎馬圍着關山月宋玠繞了一圈。在确定大肚婆是有孕在身的禁衛軍統領關山月之後,才認出了宋玠的身份。
朝廷命官,不是他想殺就殺的。
“把人扣下,帶回去再說。”
丢下這一句,他便一甩缰繩,朝徐皎然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宋玠抱着關山月,不言不語的,神情淡到什麽也沒有。然而徐浩然的人上來扯他,怎麽拽也拽不開。拽不開手,護衛低低咒了一聲,只能任由兩人挨着。綁一起,遠遠落在隊伍後面。
關山月的馬,不愧一匹良駒。
離弦的箭似得速度極快,身姿靈活且頗通人性。徐皎然趴伏在馬上,身邊的景致走馬燈似得飛速倒退,身上的兜帽被風吹得脫離了身體。若非她死死抓住鬃毛,人都要被迎頭的風給掀翻在地。
刺骨的嚴寒像無數的冰針刺入骨髓,徐皎然手指僵硬,漸漸有些抓握不住。
身後大批的追兵步步緊逼,很快便又折返了官家府宅聚居地。馬匹竄入深巷,左拐又鑽,靈巧得仿佛一只穿行的貓兒。
深巷窄小,最多只夠一輛馬車同行。
越到裏面越窄,追上來的人越來越少。徐浩然眼見着将将追上的人又要消失,嗤地一聲冷笑,以為這樣就能逃掉?他大手一揮,青蝠其他人棄馬,飛身跳到深巷的圍牆上,迅速追了上來。
徐皎然整個人猶如一根繃緊的弦,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強。
她決不能死在徐浩然手中,她的自尊她的抱負絕不允許自己這麽窩囊。
然而耳邊風聲鶴唳,青蝠暗衛漸漸逼近了。
百丈、五十丈、十丈,徐皎然的心跳得快蹦出喉嚨,漸漸耳邊能聽到呼吸聲,更是飛射而來的冰刃之聲。
冰天雪地之中,她整個人好似從水中撈出來一般。徐皎然半邊身子已經麻木,只有一個信念,必須活。必須活下去!
馬兒仰頭嘶鳴,忽而右拐,拐進一個燈火通明的巷子。
徐皎然擡頭,心神在這一刻驟然崩裂,前方竟是個死胡同!
只見一黑衣人踏過院牆,企圖飛身跳入徐皎然的馬上。徐皎然當機立斷,奮力一撲,兩手抓住了馬兒經過的一棟院牆。或許危急時刻,人真能爆發出無窮的潛力。徐皎然身法靈活,眨眼間翻入牆內。
那黑衣人立在奔馳的馬上,擦肩而過。
再折返追過來,追着跳入院牆,徐皎然已然消失不見。
院牆內,有清瘦的小倌兒鼓瑟吹笙,有衣着清涼的貌美姑娘載歌載舞。侍酒的丫頭們穿梭其中,莺莺燕燕笑鬧不停。醉酒的公子哥兒放浪形骸,俨然一副聲色犬馬的溫柔鄉場景。
那黑衣人四處觀望,并無逃竄之人的蹤影。
徐皎然隐在衆人之中,跟着一個頭戴牡丹絹花的鸨母身後,低頭不語。
一行人頂着風雪,靜靜地穿過長廊,在一間喧鬧的屋子門前停下。十幾個少女,多了一個少了一個看不太分明。進門之前,鸨母檢查姑娘的妝容。視線在人群中轉了轉,然後落到徐皎然的身上。
眉頭皺起來,有點疑惑的樣子。
徐皎然眉眼未動,自然地擡起頭,沖鸨母淺淺一笑。
若是論容貌,除了趙瑾玉年少之時雌雄莫辯,至今沒有人勝過她的。她這一笑,仿若高山之上雪蓮盛開,看得鸨母都驚呆了。
實際上鸨母瞧着徐皎然眼生,但她平日裏不直接跟姑娘們打交道,所以說不上來。只當是院裏哪個姑娘自個兒争在貴人面前露臉,摻和進來。這般壞規矩的事兒,尋常定不會允許。今兒這麽個絕色,她權當是睜只眼閉只眼了。
鸨母果不其然忘了那點疑惑,圍着她轉了幾圈,只輕聲地責問幾句就作罷。
“你的兜衣呢?妝容又是怎麽回事兒?”
徐皎然方才急忙之中沖進暖廳,只來得及抓幾件衣裳換,沒注意屏風上還挂着兜衣。低頭作害怕之态,旁邊幾個姑娘眼神頓時譏諷起來。
“大冷的天兒,還不是為故作輕盈之态?硬撐着凍呗!”一個丹鳳眼的斜了一眼徐皎然,“啧,瞧着小臉兒,凍得青白青白的。”
她這一嘲,其他幾個姑娘扶了扶鬓角,也是一副嗤笑的表情。
鸨母立即明白了。
再打量徐皎然就有些恨鐵不成鋼,“進門之前媽媽可囑咐你們,裏頭都是達官貴人,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你們骨頭擰碎了。都乖巧些,聽話些,別自作聰明做些收不了場的事兒,可知道?”
她說這話,眼睛是盯着徐皎然的,顯然是認可了其他姑娘的猜測。
徐皎然松了口氣,怯生生地點了點頭:“知道。”
“知道就好,”鸨母拈起徐皎然鬓角的一縷頭發,替她別在而後,“一會兒從左邊進去,進去先行禮。伺候的好了,有你們的好處!”
一群姑娘盈盈下拜:“是,謝媽媽指點。”
進了屋子,屋裏的地兒鋪了整齊的木板,木板上鋪了地毯。一群衣衫不整的公子哥兒或嬉笑談話,或低頭斟酒淺酌。恰巧又個個俊美,頗有些少年為賦新詞強說愁,醉酒只為花叢的頹喪。
徐皎然一進門,就看到其中最紮眼的謝頤之。
稍稍偏了臉,左手邊是曾經闵州給徐皎然留下深刻印象的方信尤。右手邊是一個散發敞袍的笑得浪蕩藍衣公子。她定了定心神,學着這些人的動作,她們做什麽她就跟着做什麽。
謝頤之仰着頭,舉着酒壺往嘴裏倒酒。
酒溢出紅唇從嘴角流出來,順着喉嚨滑到喉結,再流下去,一路流到衣服裏。活色生香的,看得姑娘們眼睛都直了。個個睜大了眼睛往謝頤之身上使眼色,只求他能點自己過去伺候。
徐皎然眼睛閃了閃,默默往前站了一點。
公子哥兒們的眼睛已經落到姑娘身上,但謝頤之方信尤以及藍衣公子三個人沒動,他們也不好先挑。
方信尤冷着一張臉,還是那副又傲又冷漠的貴公子做派,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執一根玉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玉杯。謝頤之沒看人,自顧自地飲酒。藍衣公子擦了嘴角的酒漬,懶洋洋地擡了頭。
擡眼的瞬間,散漫地一轉,眼睛便鎖定了徐皎然。
“就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