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7章
岑九
流匪的實力, 超過了預期。
長雷武藝極高,那個叫岑九雖稍顯狼狽, 但實則跟他打了個平手。事實上, 徐府的除了長字開頭的四個,其他人不過二流武人。不過這一場打,倒是叫趙瑾玉身邊的不顯山不顯水的武藝師傅給顯出來。
只見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以一己之力便輕松牽制住一群人。
而他身邊好似玉面羅剎的趙瑾玉,也不是個善茬。手上那根長鞭跟游蛇似得, 一甩下去就一鞭子血。兇殘得徐府下人看了都膽寒。
徐皎然趁亂瞥了一眼, 并未有絲毫詫異。
當初從死囚牢裏将人弄出來, 張毅的底細,她心知肚明。張毅護着趙瑾玉,一邊攻擊一邊往徐皎然這邊靠。直到将徐皎然整個人完全護在身後, 才定住不動, 專注地打靠近徐皎然的匪徒。
元玉等貼身伺候的知道點東西, 放心地把徐皎然交給張毅保護。
說來,這裏頭有一樁舊事。
張毅,前朝西北軍總教頭的獨子。
其實如今再提及也是諷刺,前朝名将易安瀾忠心護主, 為護住夏末帝以身殉國。易将軍畢生為大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一身死, 留下孤兒寡母備受新皇磋磨, 獨子成了後宮圈養的金絲雀。
三十年前宮變,易府被抄斬的抄斬,打入死牢的打入死牢。而易府小将軍易西樓因其仙人之姿, 被新女皇一眼驚為天人。相中後, 便弄進了後宮。美其名曰, ‘當空明月,其皎皎矣,當攬入懷’。
而張毅,則是因其父誓死追随易安瀾決不投降而關進死牢,這一關就是十年。十年後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便從死牢轉出,得以逃出生天。
流浪途中,意外流落到邊陲小城的搏殺場子。
也是在那裏,被徐皎然一眼相中,輾轉帶回了闵州。這一身的煞氣,是他赤手空拳與死牢窮兇極惡之徒,與邊陲的吃人野獸奮力搏殺,一拳一掌殺出來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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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瑾跟張毅學了一年,倒是學到了點皮毛。
徐皎然冷眼看着,漸漸刀刀見血,流匪們依舊無法靠近她分毫。
然而到底這些人的實力不弱,單個打,徐府這邊有冒尖兒的。論群攻,則輸了一大截。岑九這群人,個個武功高強。
這般膠着在一起,打得不可開交。
徐皎然看了眼天色,眉頭越皺越緊。流匪到底做慣了殺人越貨,越到後來骨子裏的血性被激出來,出手便越狠辣兇戾。
我方漸漸落于下風,徐皎然當機立斷,叫停。
岑九手一收,哈哈大笑,“識趣最好!”
長雷的臉色極其難看,他自從來到徐皎然的身邊,還未曾嘗過久攻不下的滋味。捏着刀柄的手用力到發白,他陰冷冷地掃過去一眼,冷冷一哼。岑九正巧看過來,笑意斂了,神色複雜。
大體也是第一次嘗到勢均力敵,心情與長雷差不多。
長雷捥了個刀花,轉身退到徐皎然身側。
溫十欲一直在高處看着,雙方一停手,他便開了口。溫柔如水的眼睛在張毅的身上溜流連不去,他淡笑着做邀請狀:“徐姑娘,既然如此,那請吧。”
上了山,才發現地勢險峻。
此處是群山地帶,樹木茂盛,不辨方向。一行人跟随岑九等人穿過山下密林,越往裏走越人跡罕至。徐府下人握緊了腰間佩刀,默默将主子的馬車圍了起來。渾身的警惕,着實瞞不過刀口舔血的流匪。
玄衣少年鄙夷一笑:“跟咱們進了山才知道怕,是不是晚了?”
他這一笑,徐府下人立即拔刀。
蹭蹭地武器劃空聲,蓄勢待發。
流匪也立即舉起武器,以示威脅。岑九見狀一拉馬缰,幾步就靠了過去。大刀往後頸一甩,利落地一拳砸在少年的頭上,“閉嘴!”
“九哥!”
少年痛到臉色扭曲,“是他們先拔刀的!”
“你要不動嘴,他們也不會拔。”岑九頭也不回,心思還在他未來媳婦身上。
看了眼馬車,他身影一閃,到底不死心地閃進了馬車去探個究竟。
方才,這群人為防止有人逃,叫趙瑾玉跟徐皎然擠在一輛車上。岑九如今蹲在兩人面前,犀利如刀的視線死死鎖定了趙瑾玉。他不相信,死也不信。可是仔細打量過後,最終在趙瑾玉一馬平川的胸口敗退下來。
轉頭再去看靠的十分近的徐皎然,眼睛裏就帶出了那麽一絲可惜。
這個也美,但太幹淨了,他喜歡帶刺兒的女人。
徐皎然被他勉強的嘆氣給弄得額頭一抽,若非自幼涵養好,當真要怒起給這人一巴掌。元玉哼了一聲,黑着臉插/入兩人之間。
“啧,”岑九大男人不跟女人計較,“你這小丫鬟真真礙眼,對你家姑爺客氣點。小心老子哪日将你丢窯子去!”
元玉臉一僵,死撐着貼着徐皎然不放。
再往前走,出了密林,則是一個山谷的入口。
前頭帶路的手一擡,整支隊伍停下來。趙瑾玉掀了車簾往外看,只見前方山谷的入口,十分狹窄。以他的估計,只一輛馬車堪堪能過,且不能掉頭。
岑九還蹲在馬車裏,外頭溫十欲心下不滿。騎了馬幽幽靠過來,透過車窗,狠狠瞪着裏頭的岑九。
岑九對上他的眼睛,冷冷交戰。
須臾,岑九擡手順了順馬尾,懶洋洋地下了馬車。
過了入口,裏面豁然開朗,別有洞天。
一條曲折的小路,從入口蜿蜒,直到一座又似寨子又似村落的門口戛然而止。大片的平坦腹地,領頭人揚鞭,突然加快了速度。
進了村子(姑且算村子),徐皎然趙瑾玉等人被勒令下車。
下了車,粗略一掃才發覺,這個地方占地十分廣。
村落裏屋舍錯落有致,井然有序。一群人進了村落,有不少婦人孩子好奇地看過來,老遠就在問,他們是不是帶了大肥羊回來。不過雖心中好奇卻不會一股腦兒全沖過來,只旁觀而已。
明明只是平常,卻莫名透露出一股十分守秩序的詭異。
徐皎然心中奇怪,面無表情地随岑九等人一路往裏走。最終在村子盡頭的一間最氣派的屋子停下。院子前的一塊空地,用栅欄圈出來。其中擺滿了各色武器,粗略一看,像個正規武者的練武場。
此時練武場裏,大約有二十來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在練武。
張毅楞楞地盯了一會兒,眸色漸漸暗沉下來。
已經有人在卸馬車裏的東西。至于銀兩,除了一個木盒裏裝了一萬兩銀票,剩下都碎銀子,三百三十七兩銀錠子和一些碎銀子。匪徒們捧着木盒,激動得面頰發紅。此事再打量徐皎然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座金光閃閃的山。
媽了巴子的!沒料到這女人這麽不怕死,出門在外,身上居然感攜帶如此多銀錢,真真有錢!
“進去!”
岑九着急,沒敢推徐皎然,退而求其次地推了一把默默當隐形人的阿爾列。這個異族小子,老貼在他未來娘子身邊,怎麽瞧怎麽猥瑣!
岑九不爽地龇了龇牙,又補上一腳。
阿爾列忍了又忍,才将還手的沖動給壓下來。
“哎,娘子,這人誰啊?”
岑九吊兒郎當的,“老子怎地覺得他賊眉鼠眼的?”
徐皎然不搭理他,岑九也不知道适可而止。從進門到人坐下,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溫十欲看不過眼接了一句嘴:“你的娘子是那個,這個本公子的!”
說着,紙扇一指面無表情的趙瑾玉。
岑九臉一抽,就要發怒。廳堂裏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漢。雖頭發全白,但身板筆直,精神矍铄。
一張口,嗓門響如洪鐘。
“臭小子,又抓了什麽人回來!”
徐皎然眯起了眼,心中怪異的感覺更甚。
岑九溫十欲這些人如今看來,與其說是流匪,不如說隐秘在大周官府管不到的地方的武鬥勢力。尤其從整個村落走過來,那種無意識的紀律感,叫人怎麽也無視不了!
直到流匪領頭人出來,一直悶聲不吭的張毅突然瞪大了眼。
鼻翼翕動,似乎十分激動。
随着老漢靠近,張毅壯實的身子在輕微地顫。徐皎然順着他視線看過去,張毅的目光正一刻不移地定在白發老漢身上。
岑這個姓氏,在大周不多見卻也不算稀少。起先張毅沒反應過來,是沒敢往舊人身上想。如今見到這個輪廓,時隔了二十年,張毅依舊想起來。
這個人,是前朝西北軍統帥,岑望山。
猶記幼年,張毅曾随其父拜訪過岑望山,在西北軍訓練營待過一段時日。
二十年前扞衛宮變敗退之後,不同于易安瀾一家被俘,岑望山以及他的心腹則一夜間銷聲匿跡。有說被天宇女皇秘密處死,也有說岑望山叛國,暗中投靠了蕭國,領一衆親信遠走他鄉。
岑望山此人,看似舉止粗蠻,實則心細如發。
當初遁走,現在想來,是岑望山預料了敗局而事先退了。這般看來,是他更會審時度勢。起碼不僅他一家人亂世中得以保全,就連他手下的心腹也一并全身而退。
這般一來,外頭那些小毛孩子的訓練法子眼熟就對了。雖記憶有些模糊,張毅卻依舊認得出來,那是大夏練兵的手段。岑家人即便占山為匪,操練下一代,還用的前朝練兵手段。
“岑……岑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