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無功
因此,當沈歡将那方“松丸”捧到自己面前時,她着實很猶豫。
“郡主?”
沈歡看不到她的好奇與喜悅,以為她是不喜歡少爺送來的東西,心思轉了幾圈,想着無論如何都要讓她收下才好。
“郡主,這可是我家少爺特意吩咐小的送過來的,您不打開看看嗎?”
冉敏看着那姜紅色的匣子,平靜的搖了搖頭,笑道。
“沈公子于我有大恩,我還沒送什麽禮物給他,要是受了他的禮物,那我成什麽了,沈公子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無功不受祿,你還是拿回去吧。”
沈歡抿了抿雙唇,看看冉敏,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東西,不甘心的嘟囔道。
“可是,少爺讓小的送過來的,還以為您會喜歡呢……”
看着這樣的沈歡,冉敏心裏暖暖的。
“我喜歡啊,只是,我要是受了這禮,你讓我拿什麽來還禮,來而不往非禮也。”
“少爺不會要你回禮,我家少爺很少送人東西的。”
沈歡盡力勸道。
冉敏搖搖頭,伸手按在木匣上,輕輕用力,将木匣往他懷裏推了過去。
“好了,沈公子的心意我心領就是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說完,轉身進了自己屋裏。
沈歡不好跟過去,只得恹恹的帶着木匣子回了因竹院。
院中沈西彥正坐在廊下對竹痛飲,見到沈歡手中的包袱,臉色一沉,站起身來,幾步走到沈歡面前,扯開了上面的包袱布,啪得一聲打開了匣子。
“少爺,郡主說無功不受祿……”
話剛說了半句,便被沈西彥冷冷的打斷了。
“她不要就算了,放回去,收拾東西,明日回寧波。”
“啊?”
沈歡驚叫了一聲,然後睜大了眼睛望着沈西彥,嗫嚅着問道。
“明明日回去?那您不去齋會了?”
沈西彥斜睨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提着酒壺又坐回到了欄杆下,對着眼前的一叢紫竹喝了一口悶酒。
這河東王府就是個鬼地方……
沈西彥直覺得胸前悶悶的,有什麽将出欲出卻又出不來似的,總之讓他覺得不爽的很。
虧他以幫唐哲一個忙的代價,才讓唐哲去了坤寧殿救人,雖然事後證明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但怎麽着她也該有點表示吧,現在不僅沒表示,自己還上趕着送她東西,她倒好,什麽無功不受祿,若真是這麽清高,當初就別讓他出手救她啊。
受人恩惠還不知感恩!
沈西彥又灌了一口酒,胸中郁悶不減反曾,連帶着眼前這一叢紫竹也成了不知好歹的,他大喝一聲。
“沈歡!”
沈歡忙從屋裏跑了出來。
“少爺,怎麽啦?要不要用晚膳?”
沈西彥一指眼前的紫竹,對沈歡說道。
“去,拿把刀來,把這些都給我砍了。”
沈歡扭頭看了一眼長得好好的主子,不解的問道。
“好好的,為什麽呀?”
沈西彥擡頭,看了眼漸漸暗淡的天空,淡淡的說道。
“做燈籠。”
“那小的是收拾行李,還是做燈籠?”
“做燈籠。”
好吧,做燈籠就做燈籠,沈歡找後花園的一個負責花草的護院要了一把鋒利的砍刀回來,沈西彥将衣袍往腰帶上一別,便掄起胳膊将一院子的竹子全砍了。
冉敏是在準備出去吃馄饨的時候聽到這邊的動靜的。
只是,經歷過沈西彥摘花和挖樹之後,她對沈西彥乖張的行為已不再覺得驚奇,因此,聽到動靜之後,她面色不改的帶着阿香出了王府,去了王府大門對面的面攤。
張老頭剛收起一桌碗,正準備擦桌子,便見到冉敏弱柳扶風般的走了過來,他忙放下手中的面碗,一邊迎上去一邊招呼道。
“郡主來了。”
冉敏淡淡的點點頭。
“突然就想吃面條了,就過來了。”
張老頭呵呵笑着,走到最裏面的一張桌子前,扯下臂上搭着的一條毛巾,在凳子上擦了幾下,扭頭對冉敏說道。
“郡主坐下來稍等片刻,小老兒這就給您下面條去。”
冉敏在凳子上坐下,然後對阿香說道。
“你去管張伯要雙碗筷來。”
阿香應了,轉身朝竈臺走去。
冉敏捋了捋袖子,順着手勢從袖口裏掏出了一個半指長的竹管,用手指夾着往桌子底下一按,抽手出來後,那竹管便已牢牢的粘在了桌板底下了。
張老頭給了阿香一個幹淨的瓷碗,餘光卻掃向了冉敏那邊,直到看到她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這才收回目光,往鍋裏下了一把長長的面條,張口招呼起新來的客人。
他這裏的生意一直不錯,冉敏很快便吃完了面,讓阿香付了賬便徑直回了王府,而張老頭則一直忙到了戌時初。
他住在外城,每晚戌時正內城門便會關閉城門,因此,他必須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到外城,不然就要露宿街頭了。
今天也不例外,待他從內城回到外城的家中時,時間剛剛到戌時正。
一到自己那間簡陋的屋子,他也顧不上換下一身的油膩,只打了水淨了手,便挑亮了蠟燭,拿出了那個從桌下取出的竹管來,從裏面倒出一張小字條。
鋪開字條,露出一片空白。
張老頭捏着那張空白的字條,隔火烤了片刻,便看到上面陸續顯出一列蚊蠅小字來。
張老頭捏着字條,眯着眼将上面的字掃了一遍,然後站起身來,去了隔壁的雜物間。
那雜物間不大,地上堆放了幾袋面粉,梁上吊着幾塊臘肉臘雞之類的腌物,牆上是幾串蒜頭,東西不算多,卻滿是食物的味道。
他走到那幾袋面粉前,幾下将面粉搬開,露出地上的一塊木板來。
木板是活動的,掀開來下面便是一條黑漆漆的暗道,張老頭從角落裏提了一盞風燈,點燃了,這才下了暗道。
他在曲曲折折的暗道裏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便似乎走到了盡頭,他将風燈換到左手上,舉起右手,在頭頂上敲了幾下,頓了頓,又敲了幾下,片刻之後,頭頂的泥土便從外面被掀開,露出一片黝黑的夜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