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熱鬧
“少爺少爺，快來看，這個煙花可好看了。”
沈歡站在門前，沖裏面大聲嚷嚷。
沈西彥拂袖起身，留下冉敏獨自一人坐在屋中。
“少爺，你要不要放一個？”
沈歡的歡呼聲已從門前換到了院子裏，冉敏撚了撚拇指指腹上的那道疤痕，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窗前，推開綠紗窗，朝外望去。
剛探頭，一道白光倏地從地面直沖夜空，然後到達半空的時候驟然炸開，砰的一聲巨響下，一朵流光溢彩的巨花綻放在眼前。
就在此時，兩道目光朝她望了過來。
冉敏轉頭，迎上那兩道目光，卻見廊下，沈西彥負手而立，不看煙花，只看着她似有所思。
可恨之人？
在汴梁的這幾年，有人恨她，有人怨她，有人罵她，也有人可憐她，她都看着聽着，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那個可恨可怨可憐之人，除了相信了一個自己以為可以信任的人，導致當年十萬河東君不戰而退，自己流落汴梁。
這樣論起來，她确實挺可恨的。
但這跟他沈家又有什麽關系？
在“庚申之變”發生之前，沈家老太爺，當時位居樞密院副使的沈和豐以一句莼羹鲈脍之思為由，挂印而去，就連其在學士院當值的長子都一同辭官，舉家離京。
不久，六王叛亂，繼而便是“庚申之變”，但不管外面如何戰火紛飛，沈家的人都沒離開過寧波半步。
五年都過去了，他卻在五年後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種話？
冉敏在心中冷笑一聲，在他的注視中，淡然的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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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沈歡已沖到廊上，拉着沈西彥往院中走，邊走還邊慫恿。
“少爺，這個太好玩了，你也放一個，喏，小的已經将最大的那個留下來了，給你。”
沈西彥收回目光，可有可無的接了沈歡手中的香火，慢悠悠的走到院中，俯身去點地上一個圓筒狀的煙花，沈歡見狀，連忙退後了數步，滿臉期待的等待着。
沈西彥突然回頭，沖窗內的冉敏咧嘴一笑，然後點燃地上煙花，在漸起的火樹銀花中，轉身朝這邊跑了過來。
冉敏暗暗一咬牙，伸手一拉，猛地将窗戶關了。
虧她今日還想着要讨好于他，期望他能在替她說上幾句話，看來，自己還是高看了他。
莫名的，她就有些生自己的氣。
“郡主，郡主！”
外面，沈歡歡快的拍着窗戶，邀請着冉敏出去同樂，冉敏原不想搭理，奈何他一直叫個不停，大有不把冉敏叫出去不罷休的勢頭。
冉敏輕撚拇指，折身回來，緩緩推開了窗。
“郡主，快來看。”
聽到響動，不僅是沈歡，就連雪燕和阿香都轉過頭來，滿含期待的望着她。
冉敏只得擺擺手，說道。
“我累了，你們玩吧，不用管我。”
“可是，今天過年啊……”
沈歡見不得她一人待在房裏孤零零的模樣，總想着讓她出來熱鬧熱鬧，但話還沒說完，冉敏便笑着拉上了窗戶，他沒法，只好撓撓後腦勺，轉過身去，繼續去放煙花去了。
屋裏，冉敏握着拳，在榻上坐了下來。
她白天睡了一天，那毒又不是什麽狠毒之毒，雖然還沒有往日那般有力，精神頭卻很好，加上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竹聲，讓她睡意全無。
不過，如此也好，正好守歲。
冉敏松開緊攥的拳頭，神色複又淡定，就算沈西彥再次進來，也沒讓她的情緒再有起伏。
沈西彥不過進來看了她一眼，便讓沈歡抱了酒壇子，施施然的回因竹院去了，連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帶兩人走後，雪燕和阿香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分別跟她拜了年，便被打發着休息去了。
冉敏孤燈獨坐，為父守歲。
她小時候嗜睡，每每除夕守歲的時候總是堅持不到半夜，她的大哥便告訴她，守歲，是為了給父母增歲，當時她不以為然。
後來，母親死了，她便覺得，應該是自己守歲的時候偷了懶，所以才讓母親那麽早便離她而去，因此，往後的每個除夕，她都不敢再敷衍了事。
因此，當太陽第一次在盛熙元年升起的時候，她只是揉了揉困倦的鼻梁，便從榻上站了起來。
遠處隐隐傳來幾聲爆竹聲，也不知是同她一樣未睡的人放的，還是有人早起了。
昨夜守歲的時候，她翻出些舊銀锞子，用紅紙包了，放在桌上的盤子裏，準備用來今日打賞給前來拜年的人，但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外面都是靜悄悄的，就連雪燕和阿香都不見人影。
她蹙着眉，拖着步子慢慢的往院子裏走去。
顯然，雪燕和阿香都不在院子裏。
冉敏只得自己走到院門外，等了很久，這才見到從後花園的方向走來一個老婆子，走近一看，卻是她昨天才見過的。
正是廚娘烏嬸。
昨天那一遭，雖說無性命之憂，卻是實實在在的被人算計了一次，對昨日接觸過的人，冉敏都有過懷疑，因此，一見烏嬸，她便升起了戒心，轉身往門內走去。
若是尋常下人，就算是迎面遇到冉敏，都要低下頭裝沒見着，但顯然，烏嬸并不是尋常下人。
“郡主，老婆子給您拜年了。”
還在老遠，烏嬸便扭着粗腰跑了過來，噗通跪倒便拜。
烏嬸嗓門兒大，這麽一嚷，隔壁院子都能聽到她的話，冉敏這腳便邁不下去了。
這個時候再傳出郡主苛責下人的傳言，對她可不是什麽好事。
她一扭腰，便轉回身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紅包，隔着一段不短的距離遞了過去。
“烏嬸有心了。”
“多謝郡主，老婆子就祝郡主新年心想事成好了。”
烏嬸笑呵呵的接過紅包，又磕了個頭，邊磕邊說道。
冉敏應了聲好，便連聲讓她起來，待她在一旁站定了，這才輕聲問道。
“烏嬸，你這是從哪兒來？”
若是從下人的住所去廚房，可不經過後花園。
烏嬸笑眯着眼，答道。
“老婆子看熱鬧去了，郡主您要不要去看看，沈公子正在花園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