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撐
半個時辰眨眼即逝，待她從最後一筆中擡起頭來，第一眼便看到正倚在一旁窗前的少年。
少年墨發高束，容顏俊朗，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似在打量，又似在審視，心中若有所思。
冉敏松開緊咬下唇的銀牙，擱下小狼毫，挑了兩支大白雲，一支蘸水，一支浸墨，錯開兩手，開始在白描好了的畫上渲墨。
再擡頭時，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沈西彥仍舊維持着之前的姿勢，靠在窗前望着她，只是這次，在她擡眸看過來前，他不動聲色的轉開了目光。
屋內不知何時點了燈，沈歡也不在，窗外隐隐傳來一陣飯菜香，冉敏看了看沈西彥，猶豫着是否繼續畫下去。
“郡主。”
雪燕在書房外撩簾，看到沈西彥又縮回了頭，只站在門外低低的喚了一聲。
聽到聲響，冉敏又朝沈西彥看了一眼，見他仍無動靜，便将筆放在水丞裏，拿起一旁擦手的帕子拭了下手，然後繞過書桌，朝門外走去。
一出書房，迎面便是刺骨的寒風，冉敏打了個寒噤，籠着雙手朝自己的房間緩緩走去。
又在書房裏待了一下午，頭重腳輕不說，那握筆的手都在發抖，要不是沈西彥，她也不會死撐了這麽久。
進屋剛在桌前坐下，阿香便端了藥過來，還未放到桌上，便被随後而來的沈西彥伸手攔住了。
“我改個方子，你讓沈歡去買藥，快去快回，一定要讓郡主喝了藥才能睡。”
雪燕和阿香不知道之前的事，聽了他的話，一個轉身去拿紙和筆，一個端着藥退了出去，轉眼，屋子裏便只留下了冉敏和沈西彥兩個。
冉敏扶在桌上的手頓了頓，望向沈西彥的眼中滿是餘悸。
後者卻自顧自的在她對面坐下來，然後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式，撇撇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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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過年的，連一點葷腥都沒有，唐韻送來的東西呢？”
“扔了！”
冉敏有氣卻不好發作，只好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小小的發洩了一下心中的不滿。
沈西彥擡眸打量了她一眼，說道。
“扔了？肅王世子一片心意，你說扔就扔，可憐的唐韻啊！”
此時，雪燕拿着紙筆走了進來，沈西彥便不再理會她，将身前碗筷推至一旁，接過紙筆，草草幾筆，寫了個方子，然後對雪燕交代道。
“把方子給沈歡，他會去拿藥的。”
雪燕點點頭，接過了藥方，又将紙筆收拾起來，擦了擦桌子，轉身往外走去，還未走到門口，便被沈西彥喚住了。
“回來，讓沈歡去廚房，準備兩樣葷菜送過來，還有，你們郡主的菜單該改改了，清湯寡水的，這身子骨得養到猴年馬月去。”
雪燕聞言，看了冉敏一眼，見她沒有發話，便應了聲是，這才退了出去。
雪燕一走，沈西彥也不招呼冉敏，自己給自己盛了飯，拿起筷子便吃起飯來。
說起來，這沈西彥雖然做事有些乖張，吃起飯來卻慢條斯理的，很是優雅，看在冉敏眼裏，讓她也更是迷惑。
沈西彥面前的飯下去了半碗，廚房便送來了兩個葷菜，一碟子銀絲肚，一碟子水晶脍，都是簡單已做又味美的菜式，沈西彥很滿意。
冉敏始終沒有動筷，一是猜不透對面這人對自己的态度，二來則是，她已經很久沒有同人一起同桌吃過飯了，突然多了一個人坐在對面，她有些不習慣。
沈西彥也不管她，自己填飽了肚子，便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消食。
冉敏這才草草吃了一碗飯，然後喚來雪燕讓她備好熱水準備洗漱，此時，沈西彥卻插在二人中間，對冉敏說道。
“我還等着你的畫呢，走吧！”
冉敏默了默，随即擡眸望向沈西彥，語氣很不好的開了口。
“沈公子，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冉家與沈家并不半點糾葛，我與沈公子也并不相熟，似乎并沒有得罪于你，不知沈公子為何要處處為難？”
沈西彥聞言，輕笑着搖搖頭，然後漫不經心的答道。
“你确實沒有得罪我，我也沒有故意為難你。”
冉敏愣了一下，又仔細回想了一番，雖然他救了自己的性命，但自從她清醒之後，就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處處都看她不順眼，而且，那日的藥，還有今日的畫，難道只是自己多心了而已？
若只是自己多心，那她也就沒必要處處遷就他了，想到這裏，她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眼，确認他的話确實不假，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沈公子也請回吧！”
沈西彥卻毫不退讓。
“長夜漫漫，現在就說休息，也太早了，走吧，我陪你。”
他不退讓，冉敏也不打算妥協，卻也不再多言，只坐在凳子上，倔強的看着他，就是不起來。
雪燕見兩人僵持，怕沈西彥一言不和又要離開，急忙拉着冉敏的衣袖，輕聲勸道。
“郡主，今天的事，多虧了沈公子出面才解決了，您就少說兩句吧！”
冉敏默默的掃了她一眼，卻見她眼神懇切，只得站起身來，不情不願的往書房走去。
因為伺候的人少，冉敏就拿東廂房做了自己的書房，如此一來，平日裏無事便不用出這蘭桂院，倒也方便，特別是在天黑之後的夜裏。
因為要收拾屋子，雪燕便沒有跟出來。沈西彥挑了盞廊下的風燈，慢慢的走在前頭引路，冉敏跟在五步之外，誰也不說話，默默的穿過廊道，朝書房走去。
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冉敏卻覺得走了很久。
沈西彥卻是一派悠閑自在，進了書房，先用風燈照着，将鋪陳在桌上的畫仔細的端詳了一遍，直到冉敏不耐的催促了一句，他這才将桌上的燭臺點燃，然後又站到了下午靠着的位置，對冉敏伸出手掌，道了聲請，見她面色不善，便微微一笑，對她說道。
“需要什麽說一聲，反正我現在也睡不着。”
沈西彥替她解了圍之後，便回因竹院補覺，一覺就睡到了未時初，整整睡了三個時辰之久，這個時候自然睡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