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年貨
在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冉敏躺進了被子裏。
她并不需要來自肅王府假模假樣的擔心。
夜裏雪聲簌簌的下,積雪壓着窗外的樹枝,不時的嘩啦和咔嚓聲,讓冉敏一直輾轉到了三更才睡着。夜幕褪盡最後一縷黑紗,便到了臘月二十八,再過兩日便是除夕。
冉敏辰時便醒了,醒來第一件事,便是開窗去查看大雪停了沒有,一直守在外屋的雪燕聽到動靜,連忙推門走了進來。
“郡主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她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将支開的窗戶合上,然後虛扶了她的手臂,将她引到了火爐邊。
“郡主可還在為三公主的事擔憂?奴婢聽丁大人說,皇上昨晚讓人帶話了,讓馬大人盡快查出兇手,好還郡主一個清白,他還讓丁大人的人送了話進來,讓郡主別讓三公主的事擾了心神,這幾日就當是在府裏養病了,等宮宴那一日,事情定會水落石出的。”
冉敏伸出手來,放在火爐上方翻轉了一下,驅走了方才開窗時所受的那點寒氣,心中卻已經将雪燕的話默默的咀嚼了一番,這才走向淨房。
淨房裏已經備好了淨臉的熱水和香胰,她先潤濕了手,再拿起香胰淨了手,這才開始接過雪燕手中的帕子,慢慢的淨起臉來。
淨完了臉,她想起一事來,便開口問雪燕。
“沈公子呢?”
雪燕蹙眉朝外看了一眼,也覺得有些奇怪,沈公子明明說了每日辰時喝藥的,今日辰時已過,卻是連沈歡都不見蹤影。
“奴婢這就去廚房看看。”
她以為冉敏是擔心耽誤了喝藥的時辰,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匆匆的轉身出了淨房。
冉敏洗好的帕子還停在空中,雪燕一走,她只好自己将那帕子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丁勇今年剛過而立之年,手握殿前司步軍都指揮使大印,雖然步軍比不少馬軍在軍中的地位高,卻也是受殿前司都指揮使親自統轄的軍中要職,在這汴梁城一衆青年翹楚中也算是個拔尖的角色,只是在這年關将近,又是風雨交加的夜裏守了一夜,為的還是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盡管面上仍舊冷峻,一臉的盡忠職守,心中卻早忍不住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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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不管是明裏還是暗中跟冉家有關聯的人和事,都被大行皇帝和馬太後尋了錯處給處理了,現在在這汴梁城中,能跟河東那邊牽扯上關系的,也就只剩下眼前這座看似莊肅的河東王府了。
而住在裏面的主子,他是見過的,不過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看着纖細柔弱,就算是有心想要算計大內的人,卻是沒有這個膽兒,就算她有這個膽兒,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丁勇覺得,這小郡主一沒這個膽兒,二沒這個本事,否則,也不會被三公主欺負的大病了這一場。
只是,既然是上面的人存了心思要對付,他們這些人也只能聽命行事了。
跟着他一起守在大門前的數十人,經過一夜都站成了雪人,到這個時候是又凍又餓,只希望換值的人能早點到來才好。
百姓卻比換值的人來的早,遠遠的站在街頭,瞅着王府門前的那些步軍營的人指指點點。
就在衆人低聲的交頭接耳見, 打東邊街頭,匆匆跑來幾匹馬來。
馬蹄踩在寸厚的積雪上,濺起一片細碎的雪沫。
衆人紛紛噤了聲,抻着脖子目送着那幾匹馬往河東王府大門跑去。
站在石獅子後面躲風的丁勇搓了搓手,正想着要不要去對面的面攤上要碗面片湯暖和一下身子,還未擡腳便聽到了馬蹄聲,他連忙從石獅後面走了出來,朝馬來的方向望去。
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中,那隊人馬轉眼便到了眼前,馬上的人也清晰起來。
趁雪而來的正是肅王爺的獨子唐韻。
昨夜裏,他與沈西彥的一番談話并沒有避着丁勇,離開時的臉色他也是被丁勇看在眼裏的,原本以為這位世子爺會聽從沈西彥的勸告避避嫌,卻不想他一大早起來便帶人過來了。
丁勇不禁扶額。
“世子爺,早啊!”
他迎上前,站在唐韻的馬前,行了個軍禮,然後開口問候了一聲。
白雪中,唐韻身披一件白狐鬥篷,溫潤的下巴和雙唇埋在頸邊那一圈白色的絨毛裏,顯得一張臉很是小巧,見到丁勇上前,便微微一笑,拱起手來。
“丁大人,本世子這裏有些年貨,是家母要送與長寧郡主的,不知丁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丁勇的目光往他身後一掃,見數匹馬上堆滿了東西,面上不由的露出幾分為難之色來。
“世子爺,您這不是為難在下嗎!”
唐韻嘆了口,從馬上下來。
“這都是一些尋常物件,丁大人可以讓人檢查好了再送進去,就算馬大人知道了,也責怪不了誰。”
“這……”
丁勇确實很為難。
太後娘娘的旨意中,雖說是許進不許出,謹防長寧郡主與人通風報信,但暗裏,只怕是太後娘娘有心想要這河東王府過個不自在的年,肅王世子這麽一堆東西,只怕前腳剛入府,後腳便有人進宮報信了,要是要追究,他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步軍都指揮使可就做到頭了。
只這麽一會兒工夫,唐韻的鼻子便已凍得通紅,他見丁勇躊躇,也不忍心太過分,只是一想到深深的府邸之處的那個人,他的心頭便是一痛,只得硬了心腸跟丁勇糾纏。
他一揮手,溫聲對身後的人吩咐道。
“将東西都打開來,讓丁大人好好檢查檢查。”
話音一落,那些随從便紛紛将馬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整齊的擺放在了一起。
丁勇見狀,哪裏敢真的讓唐韻打開那些東西,他無奈在頭盔上耙了耙,然後攔住了最近一位随從的手,對唐韻說道。
“這樣吧,世子爺,您也知道在下還得向上面交差,您呢,也別太為難我了,東西呢,在下挑幾樣不打緊的讓人給您送進去,至于這些布帛什麽的,就算了吧。”
說完,他以手擋唇,低聲對唐韻說道。
“等太後娘娘一息怒,我們這些人也就該撤了,總不能讓郡主連個年都過不好吧,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