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用意
苦命小情侶..
金千歲臉頰兩端都是褶子, 又抹了粉,一笑起來,便有一種森然的詭異:“這癡男怨子的戲碼,不瞞你說, 本公也愛看。”
“沈莊白在那夏梁郡時, 是與許暮舟定了親的, 難道你不好奇, 這許暮舟在咱們攝政王心中, 究竟占幾斤幾兩?”
金玉賢這人惡毒而扭曲, 最見不得旁人神仙眷侶、和和美美,若是一對恩愛伴侶落到他手裏, 他不會一把子給人拆散, 而是把其中一人逼到死角, 再以此要挾和折磨另外一個。
若是能叫他們互相背叛、出賣, 那便是他最喜聞樂見的了。
難得這許暮舟和沈莊白看對了眼, 他當然要貓戲耗子一般将人放養, 看看這兩個人究竟會互相折磨到哪一步。
不過, 看戲只是一方面, 金千歲做大到今天這個地位,可不是看戲看來的。
“自然了, 這也決定了許暮舟此人, 本公, 究竟是留他,還是去除他。”金千歲慢條斯理的又說。
其實,許暮舟這個許家的病弱庶子, 在金千歲眼裏, 可算得是老熟人了。從他被家裏放棄, 遷居夏梁郡開始,金千歲便有意無意的關注着這孩子。
從前許暮舟就是條病得半死不活的廢柴,直到近幾年,他才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在那夏梁郡裏把生意做得像模像樣。
這叫金玉賢生出了招攬之心。
有意思的是,金玉賢尚未找到合适的時機安排人手,這許二公子自己先招惹上了紅花會。
更有意思的,是他自己惹上了還不算,竟還搭上了一個沈莊白。
當時夏梁郡那頭的人傳回口信,說是疑似找到了失離的攝政王,金千歲還不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于這老家夥而言,當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這白送到手裏的一步妙棋,還未等金千歲想好如何物盡其用,沈莊白又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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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許暮舟也跟着進京城來了,金玉賢正好看一看這人到底能不能用。
雖然根據他這幾年來的觀察,許暮舟算得上是個可用之才,但若他與沈毅糾纏不清,甚至倒向沈王府,對付紅花會。
那即便此人再如何可用,金玉賢也留不得他。必是手起刀落,把人宰了。
好在就目前的形勢看來,許暮舟的命還可以留着,只不過金千歲這老東西是不會這麽輕易放下戒心的。
他尋思着,要給許暮舟安排些事做。
“小猴子,你剛才不是說我一直放着許暮舟不管許久了麽?事到如今,我想我可以去見見他了。”
金玉賢從香爐裏挖了一小匙香薰,放在鼻端底下,深深聞了一聞,對侯于然道:“你且着人去安排吧。”
再說沈毅這頭。
在那刑部旁的深巷子裏,他雖是風風光光的把前來跟他讨要情債的「前夫」打發羞辱了一頓,登上轎攆時也是一派不可一世的無謂。
好像是在昭告世人,不過是一介草民的癡心而已,他攝政王沈毅,想玩弄便玩弄了,想糟蹋也就糟蹋了。
誰耐他何呢?
結果回到沈王府,甫一邁進大門的門檻,沈毅就撐不住了。腿軟得根本踩不住地,若不是景和緊緊跟在後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非一頭栽地上不可。
周圍的家仆趕緊圍了上來,正在指揮大家灑掃院子的付逍棠見情況不對,扭頭讓身邊的一個小厮快去請王醫官。
而他自己則快步走過來,同沈景和一起,一人支撐沈毅的一條胳膊,把人攙扶回了裏卧。
回到卧房的沈毅的狀況也不好,一進房中,便伏身抱着洗漱用的玉罐子和銅盆,狂吐不止。先是吐得撕心裂肺,後面沒什麽東西可吐了,便是嘔酸水。
再後來只能幹嘔。
司衡端着一碗溫水,想說等沈毅舒服點的時候,給人漱漱口。然而沈毅一沾到水,胃裏那股反沖的勁兒便又上來了,又只能伏在盆邊繼續幹嘔。
七個多月的肚子挺在身前,沈毅還不敢太用力窩着,免得把孩子壓壞,只是也許他這番嘔的太驚天動地,讓小家夥也不舒服。
小崽子在肚子裏動的厲害,沈毅心急得想讓自己平複下來,可是直沖腦門的吐意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司衡在一旁看得也心疼壞了,卻也只能給他表哥拍拍背、順順氣,“..沒事吧莊白,你怎麽樣?”
他表哥難受成這個樣子,司衡還只在人有孕的前三個月見過,可那時候是胎氣未穩,正是害喜會嚴重的時候。
今日這陣勢,比那時候也算有過之而無不及,司衡心裏升騰起隐隐的憂慮。
司衡關切的話音落下,可是回應他的,只有沈毅一聲接一聲的「..嘔..」。
沒辦法,沈毅也想說自己沒事,但他說不出話來,一開口便是止不住的幹嘔。
王平來的時候,所見便是這番情景。王醫官趕緊從藥箱裏取出一個小瓶子,放在沈毅鼻下,讓人聞了聞。
沈毅确實感覺舒服了一點,但胃裏的那股翻騰勁兒仍然沒有過去。
王醫官又給沈毅把脈,說他這是急火攻心,加上長期積攢的郁結之氣,這心緒波動一大,便集中發作了出來。
現在也沒什麽好辦法,只能等沈毅自己把這於濁之氣全部吐出來,他再開藥調理。
“不能現在就開藥麽?”沈景和急切,“我是看堂兄實在難受得緊。”
王平把裹着銀針的小袋子拿出來:“現在把藥煎來,王爺服下也還是會再吐出來。景和少爺不要心急,若是王爺太過難耐,我會為他施針以減輕症狀。”
沈毅卻好像并不在乎服藥或者施針,待稍稍緩過氣來,便扶着腹部,問王平:“..我這樣會不會影響到它?..我感覺它動的好厲害..”
胸口酸悶,加上被剛才的幹嘔磨得上氣不接下氣,沈毅這會子說話,只能說一段,停一段。
聲音聽着也虛弱得很。
“王爺這般驚動心神,怎能不影響到腹中胎兒。只不過王爺素來身體強健,把孩子的體魄也養的很好,不至于有什麽大礙。”
王平寬慰他。
沈毅緊繃的精神總算松緩下來一點。
“這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不就是去刑部審案一趟麽?怎麽會弄得這麽嚴重?..莫不成,是那老閹狗又作了什麽妖?”
莊白心志而強大,什麽事情能把他激成這樣?除了金千歲那老賊蓄意找茬和陷害,司衡一時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沈景和猶豫了一下,最終神色複雜道:“倒也不算,是許..”
後頭兩個字還沒蹦出來,便被沈毅打斷了:“怎的不算?方才刑部的牆後,必定有金玉賢的耳目。不止..周圍也有。”
與許暮舟對峙的過程中,沈毅始終留了一份心用以觀察周邊的動靜。
雖然他沒有瞧出眼線具體的位置,但以他多年跟金千歲周旋的經驗,必定是有人在看着他和許暮舟的。
“而且方才,我與許暮舟在巷子裏吵了許久,按理說,刑部的人早就驚動了,可是沒有一個差役出來。”
“這符合常理嗎?”
其實,沈毅早就有所察覺了,被他握在手裏的六部官員,在他這次回來後,這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變動。
就拿今日要他去刑部審理案情一事來說,就算是牽涉到朝中要員,也不至于到非得他親自出馬的地步。
但人家刑部尚書偏就把自己的膽小怕事擺在臺面上,哭訴的一番話亦是合情合理,沈毅還不能不親自去管。
否則他放任不管,這案子便會被草草了事,想定的罪名定不下來,那些個吃皇糧不做事的廢物官員也只有「從輕發落」四個字罷了。
但若他伸手管,這受人憎恨的「惡王」之名,又要被濃墨重彩的記上幾筆了。
這般布局,只可能是金千歲的手筆了。
不過也沒辦法,沈毅失落流離了四個月之久,六部中的人,也不知被金千歲滲透了多少。
而那老東西的勢力,也不知道究竟壯大到哪一步了。
“呃嘶..”沈毅正想這些事情想得出神,突然肚子狠狠動彈了一下。
仿佛是他肚子這小崽子在提醒他不要思慮過重,偶爾也要記得自己現如今「孕夫」的身份。
沈毅摸着自己的肚子,即使隔着裏衣和被子,他能仍然能夠感受到掌下的溫熱。
他那一番翻江倒海之後,喝了王醫官開的安胎藥,然後便一直卧床休息,公務、雜務,這一晚都暫時交給景和跟司衡。
只是沈毅雖然躺在床上小憩了幾次,卻每回都睡不安穩,因為..他總是在夢中見到許暮舟。
事實上,從他離開許宅的那一晚上開始,一連好幾個月,他日日都會夢見許暮舟。
每每夢見那個人,他心尖上那一團最軟的肉,都會酸脹到無以複加。所以他總是睡不好覺,也許那時候害喜的狀況嚴重,也跟這個有關。
但是到了天亮時分,他又舍不得從夢裏醒來,只要多貪睡一分,他就能多看那個人一會兒。
後來情況好一些了,沈毅便以為自己可以逐漸淡忘,無論是夏梁郡中那個世外桃源一般的許宅,還是桃源的主人。
作者有話說:
許暮舟+沈毅,是苦命;
許暮舟本人,是倒黴催的o(╥﹏╥)o;
許暮舟to沈毅:慘是你慘,倒黴是我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