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得到,是失去
“史昂!”
失憶後的米羅不太好同撒加他們那樣很自然的叫出“老大”,每次見到隊長都是直呼其名。
“什麽時候能讓我參加達喀爾拉力賽?”
像,很像。史昂注意到米羅鋒芒乍現的目光,從“煉獄”回來後耗費了半個月的時間,車隊的人才調整過來,而米羅每天不是盯獵物一樣盯着支離破碎的途銳,就是和費伊開着備用車到處撒野。
“快了,我的孩子。”
史昂看看米羅面部的表情,事不關己一樣的說:
“過了這個冬天,你就可以去比賽了。”
再醞釀醞釀吧,你的渴望;再沉澱沉澱吧,你的沖動;米羅,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最後的煙花升空前,斬斷自己所有的退路。
方能死而後生。
“不錯,我果然英明!”
史昂看着米羅遠去的背影自誇道。加隆走過來拿起地上放着的半罐咖啡,說:
“老大,你也太狠了,為了幫助小米,你就不怕把穆逼進瘋人院?”
“一箭雙雕,我太佩服自己了!”
史昂雙手環在胸前,看看加隆,皮笑肉不笑的說:
“穆那孩子一向自負,借這個機會挫挫他的銳氣也不錯。”
“我靠,老大你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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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負責摩托車的機械師蘇蘭特站在史昂身邊,瞧着正忙的不可開交的某三人道:
“不過為什麽要讓我背黑鍋?害得我每次見了穆都跟上輩子欠他似的。”
“我還沒追究你釣出小米的那封信,這樣懲罰也不為過吧?”
史昂招牌式的摸着自己的下巴,高深莫測的笑道。蘇蘭特點點頭,拉着做嘔吐狀的加隆說:
“遇人不殊,遇人不殊啊!”
“一箭三雕,我果然是天才!”
史昂怪笑着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回想“沙漠挑戰賽”剛結束的時候,米羅和費伊很優哉的休假去了,剩下三個機械師面對着出土文物一樣的途銳,誰都不肯動手。試想當你看到一件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作品被人糟蹋的面目全非,你還有沒有勇氣親自動手加速它的滅亡?
史昂對穆的非暴力不合作十分不爽,硬是讓加隆把摩托車機師蘇蘭特連拉帶扯的“借”過來。蘇蘭特更不爽,看了眼途銳轉身就想走,剛邁了兩步,突然中風一樣跑回來照着途銳的前保險杠飛起一腳就是一計絕殺。茍延殘喘的越野車在穆驚天地泣鬼神的哀號中壯烈犧牲。塵歸塵,土歸土。而後穆和蘇蘭特之間的梁子就這麽結下了。
當然塞翁失馬,史昂很仁義的準了穆三人在新的越野車送來之前休假的請求。往常熱鬧的工作間變得冷清,撒加外出押車,史昂去向上頭報帳,只有米羅和費伊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這些你都要看麽?”
米羅盤腿坐在一摞輪胎上問沉浸在五本地圖冊中的費伊。
“嗯,是啊,最好是能默記。”
費伊頭也不擡的應到,手也不閑着,往自己嘴裏丢了顆話梅。
“吃麽?”
米羅接過費伊的話梅,由衷的感嘆:
“唉,要是我們兩個換換位子,恐怕我就要暴走了……”
“呵呵呵呵~”
費伊很認真的看看米羅,眼珠一轉,說:
“想不想聽聽你和我們的初次會面?”
米羅眼睛一亮,來了興趣:
“好啊,洗耳恭聽。”
費伊用手肘支着面前的地圖冊,托着臉頰瞅着米羅說:
“那應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吧,那時候還沒有曙光女神車隊,我和穆,撒加他們也不過只是一些因為喜愛賽車而聚在一起的發燒友。那天……”
媚眼飄向米羅,費伊微笑着說:
“就在這附近不遠,我們看到一個泥猴樣的小男孩把一輛只有底盤和發動機的212吉普當法拉利開。”
“那不會就是我吧……”
米羅想象自己“泥猴樣”的小時候。
“而這個讓我們不可思議的小男孩非常遠見卓識的撞倒了一個人。”
費伊的笑容變得很神秘,故意賣了個關子。
“誰啊?快說快說。”
米羅的胃口被吊起來,向費伊靠近了些。
“誰?當然是在這個車隊裏把你寵的無法無天,護短護到人神共憤的隊長大人啊。”
“史昂!?”
米羅一個趔趄從輪胎上栽下來。
“嗯,是啊,你的那輛212法拉利光榮的讓老大倒在地上半個小時沒爬起來。”
費伊的笑容更大了,眼睛望向虛空,回憶着說:
“當時我們幾個也吓壞了,忙過去解圍,誰知還躺在地上的史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什麽?”
費伊噗嗤笑出聲:
“臭小子你轉彎為什麽不帶剎車!”
“哈哈哈——”
米羅也大笑起來,他似乎見到了當年的那個場景,想象大家一臉緊張的時候,史昂卻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然後呢?”
費伊笑得快說不出話來:
“然後史昂從地上一躍而起,把滿臉不服氣的小男孩從212法拉利裏拽小雞一樣拽出來,指手畫腳的大講特講車的基本構造……”
米羅思忖了一下,意猶未盡的說:
“只是這樣麽?”
費伊在地圖冊上趴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憋着笑說:
“然後……然後……呵呵呵呵~~穆忍不住上前去和史昂辯論,我記得……好像是……關于火花塞什麽的,到最後……呵呵呵呵~~”
米羅專注的看着笑的渾身亂顫的費伊:
“最後怎麽樣了啊?”
“最後……我們和史昂就像在吵群架,而那個小男孩一臉茫然的站在旁邊……哈哈哈哈~~”
米羅覺得這一切就像是個電影,離現實似乎很遙遠:
“費伊……你不是信口胡編哄我呢吧?”
美男子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費伊瞪了米羅一眼,繼續說:
“那之後,我們就和史昂一起組建了曙光女神車隊,又過了三、四年,當年的那個小男孩兒帶着全部官方文件加入了曙光女神。就這樣。”
費伊又埋首于花花綠綠的地圖冊中,米羅好長好長時間都無法停止回味那個對他來說“不曾發生”過的故事。
嶄新的靛藍色途銳2呈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輕呼:
“嗚~~”
總機械師像撫摸情人一樣愛撫着锃亮的車身。史昂拍拍米羅的肩膀,說: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要為了新年之後的達喀爾拉力賽全力以赴!小米,多和穆他們交流交流。”
“是!隊長!”
随着比賽日期一天天臨近,米羅的狀态也愈發不穩定,往往昨天還雄心壯志,今天就坐立不安,随機變化的頻率越來越高。
“我說老大……他那樣沒問題麽?”
撒加望着在F1賽道上練“散打”的米羅,有些擔憂的問身後的隊長。
“快了,但是還不夠,再踢再踢!”
史昂一臉開心的看着米羅把緩沖桶當沙包捶打,所答非所問。
“我在很嚴肅的跟你說!”
撒加有變黑的趨勢。
“你難道看不出來小米心裏還有顧慮?”
史昂轉向撒加反問。
“怎麽?”
“他不能有顧慮,撒加,”
史昂難得語重心長的說:
“當他站在出發線的時候,他心中不能有一絲雜念。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想法都會讓他動搖,讓他前功盡棄。所以……”
老大意味深長的一笑:
“讓他趁現在多發洩發洩吧。”
正如史昂所說,米羅這幾天又進入了那種“人鬼之間”的狀态,在把備用車開到爆缸之後,穆勒令米羅在正式比賽前禁止駕駛任何車輛。此時,距離達喀爾拉力賽開賽還有七天時間。
神用七天創造了整個世界。米羅卻險些再一次精神分裂。
過多的畫面混合着豐富極端的情感,幻燈片一樣循環在米羅的腦海中播放。參加沙漠挑戰賽時的無助和絕望;想要登頂的渴望;對自己的實力産生疑問的矛盾;大戰來臨前夕的激動與忐忑;以及,離開哈迪斯時那最後一個輕盈的吻。
米羅費盡心機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回到那個可以在衆目睽睽之下坦然接受哈迪斯熱吻的自己。但是沒有用,那些畫面根深蒂固,而且得寸進尺的出現在米羅的夢中。想找個人傾訴,奈何車隊其他人都忙的無暇顧及自己,穆又不讓米羅接近任何車輛,紫羅蘭色長卷發的大男孩兒只得每天都拿緩沖沙桶當出氣的對象。
比賽可以說是在米羅的千呼萬喚中到來的。開賽前一天,費伊陪着米羅查看第二天的賽道,而後米羅在暖而不熱的陽光中屹立在出發線上,目光炯炯的望着遠方,雙手緊握。
“米羅?”
費伊用手在米羅眼前晃了晃。
“費伊,我等不了了。”
米羅依然盯着賽道的盡頭說:
“我已經等不了了,我要開車,我要出發!”
聲帶微顫,米羅面色潮紅的舉起手想要抓住什麽:
“我要速度!”
那一刻,費伊覺得米羅瞳中的熱量足以讓任何金屬融化。但他只是輕輕的說:
“再忍忍,親愛的米羅,在你明天沖破牢籠之前,再忍耐一下。”
翌日,幾天沒摸車的米羅有一秒鐘的慌亂,方向盤和檔位好像有些偏差,他記不起來過彎的基本要領以及會讓人目眩的重力加速度。這就是米羅最後的一絲雜念,當發令人的手揮下的瞬間,米羅的眼中除了賽道,就是賽道。
這種感覺很好,米羅對自己說,毫無疑問,我會笑到最後。
十五條分賽段,将近一個月的比賽日程,米羅一句話都沒有和車隊的人說,包括費伊,他性感的淡粉色雙唇緊閉,只有眼中的熱烈不變。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米羅和賽車,他覺得自己是在用意念驅使着途銳2.
快,再快些,你還能再快些的,不要滿足于現在的速度,拿出你最後的殺手锏吧!我的賽車!他甚至能親身感受到輪胎橫掃過黃沙帶來粗糙的刺痛,穿越沼澤時沾滿底盤泥濘的濕冷,他的臉恍若感到風吹過的幹熱。
越野車啊越野車,究竟是你成為我感官的延伸,還是我成為你思維的核心。(作者注:同步協調率超過400%!)
在茫茫天地間一次又一次逼近極限,突破極限,沖向下一個極限,當終點的方格旗翻飛在遙遠的地平線時,米羅眼中掠過一道光芒,他開口對導航員說:
“費伊寶貝兒,我愛你。”
途銳2是在費伊的尖叫聲中飛過終點線的,因放心不下而跑來的車隊隊員首先見到的就是淚水漣漣的費伊在和米羅熱情的擁吻。這出其不意的一幕也讓原本想上前祝賀的隊員們止住了腳步。
“不是吧,這麽急?”
穆捏捏自己的臉,對身旁的夥伴說:
“這不是領獎時的壓軸節目麽?怎麽現在就演上了?”
放開費伊,米羅下了車,向着不明所以的一幹人張揚的走過來,二話不說拽過穆的領子就是一計熱吻。如此驚駭世俗的一幕讓夥伴們集體後撤,穆的兩手在空中亂抓,而後抱住了米羅的後背。
“這絕對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史昂很酷的說了一句,伸手挽住費伊的腰,美麗的導航員伏在史昂的胸前喜極而泣。
“老大,你不會也想……”
撒加看着史昂搭在費伊腰上的手臂又有變黑的趨勢。車隊老大邪惡的說:
“真是一群遲鈍的人啊!你們難道不記得了?”
望着終于被米羅放開的面紅耳赤的總機械師,史昂的聲音宏亮到讓每一個隊員都能聽見:
“穆在領獎臺下說的那句話了?”
畫面定格,然後在一群人世界末日般的鬼哭狼嚎中重新開始。以撒加為首的其餘車隊隊員争先恐後的奔向米羅,熱吻如暴風雨一樣包圍了這個第四次拿到達喀爾拉力賽冠軍的車手。
驚魂未定的穆手抹着心口來到史昂和費伊旁邊,用标準的農民姿勢蹲下,說:
“媽的米羅這小子非把我心髒病整出來不可!”
總機械師靈光一現,繼續他的“創舉”:
“你們幾個不要讓米羅有喘息之機啊——!”
但見米羅的手在衆人頭頂的縫隙中揮動了兩下,就被淹沒在密實的包圍圈中。
“耶!”
穆興奮的跳起來,費伊在後面笑的要得哮喘了。一位大賽工作人員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史昂:
“對不起,請問——你們什麽時候去參加頒獎儀式?”
老大嘴角一沉,頭也不回的說:
“頒什麽獎,沒看見這兒正忙着呢麽!”
被覆了一身火山灰的官員機械性的向回走,在賽場陰暗的一角,瞥見一道憂郁的黑影,和轉瞬即逝破碎的幽綠。
冠軍獎杯最終還是被仔細包裹好送到了史昂手中。
隊長掂掂手裏的盒子,對米羅說:
“走吧,小米,這一年多你把我們折騰的也夠嗆,今天晚上一起出去HIGH吧。”
“對啊,米羅!這次我要和你拼酒!”
“我要和你飙高音!”
“我要和你掰手腕!”
米羅低頭不語,搖了搖頭,對大家說:
“今天不行,現在不行,抱歉,我有些事情必須了結。”
“啊——”
失望的叫聲。只有史昂明了的問:
“要我們支援麽?”
“謝謝老大,我能行。”
“那好,我們在德國等你。”
史昂目送着走遠的米羅,又補了一句:
“一定要回來啊!”
米羅在空中比劃了一個“你真羅嗦”的手勢,寂寞的背影縮小成一點。
“老大,你就這樣放他走了啊?”
小艾跺跺腳,修羅和穆也在後面附和。這次是費伊勸大家:
“讓他去吧,不然米羅永遠都不會幸福的。”
“問題這麽嚴重?”
撒加看向天藍發色的美男子,那澄清的眼眸滿含祝福。
“你們真是遲鈍啊——”
費伊模仿史昂的口吻仰天長嘆:
“米羅記起了過去,可沒有忘記現在啊!”
“哦哦哦——”
一群人仿佛醍醐灌頂,在心裏為米羅,他們車隊年紀最小的弟弟誠摯的祈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