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首都氣象臺2月14日下午3時57分報道,大規模負能量粒子波即将從外來空間直線侵入,魯雅爾雪山島及周圍五座浮島受到波及,将于598秒後隕毀,屆時環線火山頻繁異動,請ERA聯邦第九軍團全員迅速撤離前線。”
“重複一遍,請ERA聯邦第九軍團全員迅速撤離前線。”
“倒計時548秒……”
“407秒……”
“362秒……”
我關掉喋喋不休的總部通訊器,将板面調到一個正在播放舒緩音樂的頻道,然後搖出浮動電子地圖,展開機甲後背的滑翔翼,一邊操縱着拿破侖號從雪山頂端俯沖而下,一邊朝對講機裏的探測員說:“馬丁,找到控制妖獸群的能源中心了嗎?”
一陣嗡鳴聲過後,探測員略帶不安的聲音從另一端響起:“找到了,團長!你目前所處的位置是β4,只需做幾個變軌到右前方不遠的Ω3,到一處彎月形的谷地那裏就能找到它!只不過它埋藏在年代已久的凍雪層下,擊破恐怕十分困難。”
“明白!辛苦了,馬丁。”我握緊操縱杆,關閉機甲中的音樂頻道,一個側沖進入了雪山充斥着不規則能量波的裂縫裏。
“團長,速度請一定要快,魯雅爾群島東面的雪線正在崩塌,我們……啊!”
雪層的斷裂聲和風的呼嘯聲從馬丁的對講機中傳過來,我一愣,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地圖,發現馬丁操縱的機甲已經變成了LOST的紅色方框。不僅如此,魯雅爾雪山東面一線的戰士們都在不斷地LOST,滿屏的碧綠逐漸被觸目驚心的鮮紅所取代。
上方湛藍的天空隐約出現了裂縫,一股股能量莫名的粒子波開始瘋狂湧入,灼熱的輻射使得雪白的山峰逐漸變了色,呈現出一種灰黑的死亡之态。我不敢怠慢,連忙調高拿破侖號機身的靈敏度,同時打開駕駛艙外的反輻射保護屏,蹲立着變軌至Ω3,朝馬丁口中的彎月形谷地滑去。
“201秒……”
“177秒……”
由于粒子波帶來的能量異動,眼前的雪被上出現了一層層堆積的波紋,不斷地朝拿破侖號撞擊着,阻止着我們前進的步伐。我打開防護服上的抗壓按鈕,極力忍耐着周圍愈發強大的氣壓,聽到探測儀上嘀嘀的響聲時才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停下來休息了半秒,将機身貼近不斷震動的雪層,拔出巨大的鋼刃刺了進去。
果然正如馬丁所說的那樣,這處的凍雪層十分堅硬,想必是自遠古形成後就從未被撼動過。察覺到裏面不斷溢出的異能量,我皺緊了眉,心知時間不多,便按動能源鍵将機甲臂部儲存的能量彙聚到手上,狠狠地朝雪層擊了下去。
因為不想再在這裏耗時,我這一下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驟然将那一處堅硬的雪層打崩,深處那一塊不斷轉動的妖獸冰晶也在眼下變得粉碎,消散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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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操縱着拿破侖號起身籲了口氣,便聽到被系統強制打開的總部通訊器的倒計時:
“3秒……”
“2秒……”
“1秒……”
身下的雪層驟然下墜,我忙攀附住一塊漂浮在空中的斷裂冰晶,開啓機甲內部的人工智能,下令道:“拿破侖號,階級彈跳。”話音剛落,眼前的電子板面極快地閃過幾道波紋,随即響起一個機械的男中音:“報告,內部能量僅夠維持普通形态,無法執行命令。”
糟了!我想起剛才打碎妖獸冰晶的時候,已經使用過拿破侖號的大量能量,更不必說現在還維持着漂浮狀态了。極快地思考了一下,我又下令道:“用最少的能量,進行空間側向穿越。”
拿破侖號沉默了一會兒,在電子板面上顯示出能量表的參數,又顯示出一行數字城堡的警告,說:“空間側向穿越的不穩定性太大,流落到蠻荒星球的可能性大于等于50%,擅自突破元素海後被數字城堡勒索的幾率大于等于90%,真的确認嗎?”
想到有被數字城堡罰款的可能,我的臉色頓時黑得像鍋底,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确認。”拿破侖號見我已經下了決定,便不再多話,相當快速地揮出機械臂在出現黑色裂縫的空中劃了幾下,一個側身沒入了裂縫裏瑩藍的漩渦中。
周圍不斷傳來空間碎裂的轟鳴聲,機身邊的氣壓時弱時強,令人喘不過氣來;我閉緊雙眼随着拿破侖號滑行,想到一會兒将要到達一個未知的區域,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
待拿破侖號發出執行完畢的報告聲時,我睜開眼睛,頓時被眼前光禿禿的景象驚呆了——
這是什麽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我本以為就算自己不會被傳送到一個繁榮的城鎮邊緣,至少也應該是個綠水青山的小清新星球才對,眼前這一塊又一塊毫無特色的灰黑石頭和濃重的霧霾算是怎麽回事?頭頂上連恒星的光芒都沒有,捕捉不到任何生命體的跡象,更別說挖些野菜來滿足我多日來只喝營養液的胃了!
默默地拿出導航儀定位了一下,發現這裏竟是離我們那裏好幾個光年的蠻荒小行星,編號Ⅶ-13809,尚無資料顯示有人類活動的歷史,也沒有什麽深埋的礦藏,說是鳥不拉屎一點都不為過。
在這個地方等待聯邦出動救援人員,也許他們還沒過來,我就被這裏的荒涼和霧霾毒死了。捂着額頭沉痛地捶了一下操縱杆,我平靜地坐在駕駛艙裏道:“拿破侖號,我對你很失望。”
拿破侖號幹脆利落地關閉智能,不理會我這個頭頂生煙的主人,自己睡覺去了。
我躺在座位上休息了一會兒,打開面前操縱箱下的抽屜,敲出電碼向聯邦總部發出求救信號,然後拿出一瓶葡萄口味的營養液沒有滋味地喝起來。喝完之後伸手一摸儲藏盒,發現營養液居然也不夠了,只剩下一瓶我最讨厭的蘋果味。“……我們得去找點吃的才行。”我癟癟嘴,打開人工智能道,“你了解我,如果喝下這瓶蘋果味的東西我是會死的。”
拿破侖號沒有理我。
我将蘋果味的營養液丢到廢物匣裏,随即真摯地對它說:“拿破侖號,快醒醒,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強迫你吃最讨厭的環保電池了,只要我們能順利回去,我保證天天喂你新鮮的原油,裝上最漂亮的循環能量盒,再把你鑲上金銀好好地打扮一番,讓你成為機甲界的高富帥。”
拿破侖號還是沒有理我。
我這才覺出異常來,下意識察看了一眼能量表,發現它的屏幕漆黑一片,連備用能源的儲值都不顯示了。
這時,我忽然感到腳下的灰石劇烈地震動起來,原先停止的轟鳴又一次傳入耳際,黑壓壓的霧霾從遠方直撲而來,刺眼的兩束恒星光芒從頭頂直線刺下,斷裂的底層霎時将我和拿破侖號深埋了進去。
——原來這裏不但是一顆蠻荒星球,還是一顆老化星球。
掉進滿是熔岩的高溫裂縫中時,我居然還有心情這麽想。
雖說鑲嵌在我腦中的芯片會在生命體被抹殺的最後一刻将我的全部資料傳輸回去,生物克隆庫裏也儲存着我早些年從身上克隆的器官,只需将資料重新裝入新的軀殼便可複活,無非是麻煩了一些,并不會造成什麽損失,只是這具身體已經用了這麽多年,我有些淡淡的不舍。
正當我想和陪伴自己多年的拿破侖號說再見時,上方忽然有股不自然的風襲了過來,機甲的腰部被一只巨大的白色機械手臂橫空截攔,被它從深深的熔岩裂縫中撈了出去。
我擡起被高溫烤得通紅的臉頰擡頭看去,透過觀察鏡看到那是一架巨大的航艦型白色機甲,拿破侖號連同在內部的我正被它緊緊地抓着飛行,上方那巨大的能量翼斷斷續續地拍打着,機身上的帝國徽章在空中閃着銀亮的光芒。
帝國軍?我不禁有些愕然。
依這航艦的規模,想必是帝國榮耀戰隊的一員,将官以下的軍銜根本無權操縱它。想到帝國這幾年和聯邦的争端,我理所當然地認為它是來俘虜我的,于是也沒去細想他是怎麽先聯邦一步找到了身處蠻荒星球的本團長,打了個呵欠便拿出座位下的注射器,想對自己實行人道毀滅。
誰知,航艦裏的帝國軍人像是發覺了我的意圖一般,機械手臂在我的駕駛艙上大力一擊,便把大義凜然的本團長連帶着裏面的雜物都一齊狼狽地抓了出來,蘋果味的營養液也掉到了深不可測的老化星球上。于是它由原先的攥着拿破侖號,變為了攥着拿破侖號和渺小的我,迎着輻射已經淡下來的老年恒星飛去,直到面前出現能量壁的波動,帶着我們穿了過去。
——簡直,太無恥了。
我耷拉着腦袋,心中早已将這個帝國軍人千刀萬剮了一百遍。
待到帝國機甲停下來的時候,我睜開昏昏欲睡的眼睛,驚覺我們居然到了聯邦管轄的區域,遠處的繁榮小鎮正在眼前的雲霧中若隐若現。疑惑地擡頭去看抓着我的家夥,它依然淡定地繼續飛行着,好像全然不知自己已經到了敵人的地盤。
我有些茫然,看着它降低高度靠近城鎮,卻沒有越過警報的那一條防線,而是把我和拿破侖號都放在了小鎮邊緣的草野上,然後将自己的機械足後退幾步,好像在觀察着我們。我一頭霧水地站在浸着晨露的草地上,也仰頭看着它龐大的機身,有些不能理解它這樣的作為,起身查看了一下拿破侖號的狀況,确認它沒有什麽明顯損毀的區域才松了口氣。
見這鑲着帝國徽章的航艦好像沒有明顯的敵意,我便覺得應該去道個謝,上前拍了拍離自己最近的一只機械足,頂着陽光朝頭頂喊道:“喂!裏面的人,你好嗎?”
裏面的人不出聲,我不禁再次泛起了嘀咕。左思右想,我還是堅持了原先的看法,覺得他不會沒品到在這個安靜祥和的小鎮上和我沖突,于是沒再理會。
多日來不眠不休的疲憊終于在此時襲了過來,我拖着沉重的身子想回拿破侖號裏休息一下,卻在還未走出幾步路時就倒了下來,昏然的眼皮慢慢地合攏,伸手探了探空癟的肚子,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沒有喝那瓶蘋果味的營養液。
準備入睡之時,我看到那架巨大的航艦緩緩朝我挪了過來,陰影自我的身下籠罩住全身,遮擋住了困擾我休息的刺眼陽光。一條銀質的鎖鏈從龐大的駕駛艙外倏然垂下,落在我的身旁,一個身姿颀長的俊美青年從上方攀着鎖鏈躍下,長長的黑發随着微風飄揚在我半睡半醒的朦胧眼睛前,一雙銀眸裏滿是複雜的情緒。
恍然間,我感到自己的臉頰上貼了一枚溫軟的東西,一個柔和而動聽的男聲也在耳旁響起:
“伯奈斯,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