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夏油留在盛夏

第60章 是月亮/06

七裏夏樹忽然覺得, 有什麽被她刻意忽略的東西，在這一刻乍然醒悟。

月亮，快樂。

她恍然想起來, 在剛剛認識夏油傑的那個夏天。

他說，想毀滅世界很簡單，但是他認為有比毀滅世界更有意義的事情。

——我有一個想保護的人, 我希望她能永遠快樂。

那時候她并沒有把夏油傑的話當回事，甚至嗤之以鼻，滿腦子都是什麽時候才能把多管閑事的夏油傑趕走。

後來偶爾也會拿這句話調侃他, 但也只是說到他有一個想保護的人, 後面那句, 希望她能永遠快樂, 就這樣被忽略了。

大概是後來夏油傑的叛逃給她的影響太大, 她陷入自己的痛苦之中，竟然忘了還有那麽一個對夏油傑很重要的人。

或許……或許根本用不着她來救夏油傑。

七裏夏樹吸了吸鼻子, 也顧不上米糕了, 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往外快步的逃。

“夏樹？”

夏油傑被她突然的轉變吓到，連忙從後面追上來。

在她拉開門的時候，夏油傑的手從身後伸過來抵在了門上，阻止了她開門的動作。

他的聲音就在身後, 與她站得很近, 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淡香。

他微微低頭, 發梢掃到她的耳朵, 略微發癢。

而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不安，“夏樹, 怎麽了？”

七裏夏樹繼續去拉門, 然而門被他的手抵着, 根本拉不動。

掙紮了幾下，她放棄了，開口的聲音繃着哭聲：“我要回去睡覺，我不管你了，你去找你的月亮。”

“……”

他聽到了她聲音裏的哽咽，手緩緩地扶上她的肩膀，想把她轉過來，但她甩開了他的手。

夏油傑啞着的聲壓着隐隐克制，“你是因為……這個？”

眼淚又開始不聽自己的使喚。

她只能用力地去揉眼睛，她真的不喜歡自己現在這樣，情緒化太嚴重，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

手背上擦掉的眼淚越來越多，她說：“你是不是又覺得我像小孩子，對我就是小孩子，我就是亂七八糟又不懂事每天只知道折磨你惹你心煩，我不想管你了，你去找你的月亮，我以後再也不——”

“沒有別的月亮了。”

夏油傑抵在門上的手拿了下來，微微俯身，從身後将她擁入懷中。

清淡的香，溫熱的手心，堅實安穩的懷抱，在這一刻，她的嘶聲難過戛然而止。

他的動作很輕很輕，連擁抱都小心翼翼。

下巴輕輕抵在她的肩膀上，柔順的發梢垂落下來，落在她的肩膀上，細細軟軟，輕得像羽毛。

可他的呼吸沉重，壓低的聲音沉沉在她耳邊，壓抑着他喉間克制隐忍的湧動。

在她安靜下來的瞬間，他低聲說：“我沒有別的月亮了，我只有一個月亮。”

許久後，七裏夏樹才緩緩轉頭去看他的眼睛，不确定道：“……是，誰？”

夏油傑低聲失笑，擁着她的手沒有放開，“夏樹，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她仍然盯着他發呆，半晌後，慢吞吞問道：“我像月亮？”

夏油傑擡手戳了一下她的鼻尖。

溫柔低笑道：“是月亮像你。”

“……哦。”

她慢半拍的反應。

夏油傑已經放開了她，而後将她抱起來放到床邊坐好，轉身去找紙巾。

回過頭來的時候，七裏夏樹還一副乖巧的樣子呆呆傻傻地安靜坐着。

他伸手去給她擦眼淚，笑道：“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七裏夏樹擡睫安靜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他俯身給她擦眼淚的時候，專注又認真，手指的動作輕柔又珍重。

她幾乎是遵循本能的，去握住那只手。

他擦着眼淚的動作停下，眼底有片刻的詫異，而後擡眼對她笑着：“怎麽了？”

“我……”她一停頓，“我要看你手機。”

夏油傑轉身去拿，手機就放在床頭的桌子上，遞給她。

她接過來，然而屏幕一亮，顯示着的是指紋鎖的界面。

上次想看他手機屏幕的時候就是這樣。

七裏夏樹正要開口的時候，夏油傑說道：“摁一下指紋，會提示你指紋不正确，然後你可以更改成密碼解鎖，密碼是你的生日。”

“？”

她怔怔地擡頭。

夏油傑正對她微笑着，“試試吧。”

她按照夏油傑所說的，最後居然真的打開了手機鎖屏。

映入視線的，是她的照片，淺藍色的裙子，領口是一圈荷葉花邊。

這是她剛剛拍戲的時候，看到劇組裏的搭景建築很漂亮，沒忍住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夏油傑。

而夏油傑的回信是：夏樹不拍一下自己嗎？

那時候不知道是怎麽樣的心情，只知道心跳突突不停，她拍了幾十張，每一張都不滿意，最後是松井先生幫她拍了一張，她才忐忑不安地發給了夏油傑。

夏油傑當時的回複是：很漂亮。

她卻沒有了勇氣繼續不依不饒地問他說的這句是建築漂亮還是她漂亮。

現在看到他的手機屏幕。

她感覺又有酸澀湧上來，好不容易才止住，這才問他：“你那個時候說的很漂亮，到底是說建築漂亮，還是我漂亮？”

夏油傑拿回他的手機，打開設置，一邊輕笑着回答她：“夏樹自己猜一猜？”

“？”七裏夏樹睜大眼睛：“這還要我猜？”

在她炸毛之前，夏油傑把手機又放回了她的手中，在她的額頭上很輕地戳了一下：“我把它設置成壁紙，難道是為了看風景嗎？”

她故意唱反調：“也不是不可能。”

夏油傑無奈地彎着眼，指着手機屏幕：“自己錄入指紋。”

“哦……”七裏夏樹聽話地開始錄指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這樣我豈不是可以随便解鎖你的手機了？”

“嗯。”

她樂了，“那你以後還怎麽跟其他漂亮小姑娘加聯系方式？”

話音剛落，夏油傑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敲，無奈地說：“不要說這種話故意氣我，你明知道我不會那樣做。”

設置好了指紋，七裏夏樹退回鎖屏，重新用自己的指紋解鎖。

反反複複，每一次打開屏幕都是她的照片。

她忽然覺得。

其實她和夏油傑原來也可以好好的。

夏油傑見她悶着頭沉默，伸手去拿紙巾，準備去捧起她的臉。

七裏夏樹直接埋頭在他肩膀上，眼睛在他衣服上胡亂蹭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可能需要一點點時間，我真的不是故意總是哭鼻子，我也不想，我也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麻煩，但是我真的需要一點時間……”

“沒有，夏樹不是麻煩。”

他輕輕擁着她，拍着她的後背。

“不管夏樹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覺得麻煩，在我這裏，你想哭就哭，怎樣都可以。”

等情緒穩定了一些，七裏夏樹才探起腦袋，故意問：“學長，你對你的學弟學妹都這麽好嗎？”

夏油傑失笑，捏着她的鼻尖，看她眉眼不高興地皺起來，這才放開她：“我對學弟學妹都很好，但是對你，不是對學弟學妹的那種好。”

“哦，那是哪種好？”她眨着眼，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輕輕擁着她，垂眸溫柔地笑着：“喜歡你的那種好。”

在她心滿意足的心跳起伏中，他低聲說：“以後是男朋友的那種好，可以嗎？”

七裏夏樹感覺自己的眼眶又在泛酸。

她連忙憋住，埋回他的肩膀，“那你要先發誓。”

“嗯？”

“發誓你不能丢下我，不然就再也沒有人喜歡你。”

他低笑：“夏樹真的很霸道。”

“你答不答應！”

“我答應。”夏油傑揉了揉她的腦袋，“就算不發誓，有沒有別人喜歡我也不重要，我只要夏樹喜歡我就好。”

“……那你還是祈禱我能多喜歡你一段時間。”她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是故意唱反調，不想讓自己答應得那麽快，看起來很沒面子。

但是夏油傑的回答卻是：“那就求你能多喜歡我一段時間吧，不要太早讓我失去。”

她忽然覺得，她好像不知道夏油傑有多喜歡她，就像夏油傑不知道他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夏油傑感覺到肩膀上的濡濕更多，他輕輕揉着她的腦袋，安撫地梳理着她的長發，輕聲說：“明天是周末，我陪你出去玩吧。”

“……明天，我想睡覺，咒術高專的課太累了。”

他失笑：“好。”

“但是，我現在一點都不後悔。”

“嗯？”

七裏夏樹蹭幹淨臉上的淚水，從他的肩膀上起來，坐好，認認真真地看着夏油傑：“因為我突然明白，原來很多事是可以避免的，原來我原本可以有很多機會去了解你，還有，從前我覺得沒法出來的話，原來我也可以順其自然地告訴你。”

他微怔，“什麽話？”

她頓了頓，“你讓我在一期一會下車那天，我決定要來咒術高專，我說等我入學咒術高專再告訴你我最愛的是什麽。”

“嗯。”他微笑着，“可是你入學這麽久了也沒告訴我，我還以為你忘了。”

“我沒忘……”

她沒敢去看他的臉，然後，猝不及防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好像親到的是他的下巴，她飛快地起身逃走。

在她打開宿舍門的時候，聽到身後夏油傑的囑咐：“慢點，別跑那麽快。”

她原本都已經跑出了門外，聞言，又探身回來往裏看。

夏油傑站在床邊，眉眼間的笑意溫柔，正看着她。

七裏夏樹沖他揮手：“我回去睡覺了，學長。”

“嗯。”

“哦不對，應該說——”她翹着嘴角，“我回去睡覺了，男朋友。”

他微微笑起來：“嗯，晚安。”

說是回去睡覺，實際上一躺下就失眠。

也不知道是飯前睡了一晚上導致現在沒有了困意，還是因為大腦一直處于興奮狀态，七裏夏樹躺在床上閉着眼沒有一點睡意。

什麽時候睡着的也沒注意，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

由于失眠到很晚，這一覺睡得并不好，醒來之後還覺得疲憊。

但她餓了。

她翻身下床，睡眼朦胧地去穿拖鞋，困倦惺忪中半天都沒找到自己的拖鞋在哪，腳在地上劃了半天也沒碰到拖鞋。

她揉着眼睛試圖睜開，看一眼自己的拖鞋在哪。

這個時候有人握着她的腳腕，把拖鞋穿在了她的腳上。

在她揉着眼睛睜開之後，看清了蹲在她面前的夏油傑，他正在給她穿另一只拖鞋。

擡頭，見她惺忪着眼發愣，笑道：“醒了？”

依稀聽到身後的陽臺有金魚在水中翻游的聲音。

七裏夏樹回過神來：“學長，你怎麽在我宿舍？”

夏油傑淡笑着：“我不是每天都過來幫你做飯整理房間嗎，今天怎麽像是第一天見到我一樣？”

七裏夏樹把腳縮回來，腳腕上還餘留着他掌心的熱度，“……我餓了，有吃的嗎？”

“嗯。”

“那我去洗臉刷牙。”

七裏夏樹洗漱出來，一邊梳着頭發，一邊去倒溫水。

夏油傑在廚房熱東西，她順便打開了零食櫃，想把藥找出來吃了。

藥被她放在了零食的最裏面，她要先把零食拿出來才能拿到藥。夏油傑昨天才把她的零食櫃填滿，要把所有零食都拿出來，有一點慢。

一包又一包拿出來，七裏夏樹在看到藥瓶的時候，意識有片刻的空白，忽然怔住。

……她昨天的櫃子裏，剩的零食不多，依稀可以看見藥瓶。

那麽，夏油傑在給她放零食的時候，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的藥瓶？

“夏樹，怎麽一早就在找零食。”

夏油傑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隔着一層薄薄的牆壁，他的聲音顯得略遠。

七裏夏樹一股腦把零食塞回了櫃子裏，小步跑到了廚房。

夏油傑正站在竈臺旁邊煮着粥，裏面放了蝦仁，因為她之前說過想吃蝦仁粥，氤氲的熱氣騰起，聞起來很香。

他聞聲回頭，“吃完飯再吃零食好不好？”

“……我，我不是找零食。”她嘗試解釋。

夏油傑沉默了下來，他沒有問不是找零食是在找什麽，他的沉默反而好像成為了一種答案。

七裏夏樹跑到了他身後，許久後，鼓起勇氣去牽他的衣擺，很小聲地問：“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了？”

他低眼看了一眼腰間的手，嗯了一聲。

然後，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他回身将她抱進懷裏，輕輕地拍着她的發頂，低聲說：“別擔心，你如果不想告訴我原因，我不會問。我會陪你養好病，我會陪着你，夏樹，你別怕。”

“以後我會陪着你。”

七裏夏樹聞着他懷抱裏的溫熱清香，眼眶酸脹，她想到松井先生曾經對她說，心病最好的良藥是心藥。

能救你的人，只有你心底的那個人。

曾經是你救我于深淵，那麽這一次，可不可以再一次将我從下墜的沉淪中拯救。

“那你……”她将臉埋在他的懷抱裏，鼻息裏是他的溫熱，熟悉而陌生：“那你要一直陪着我。”

他聲音溫柔：“好，一直陪着夏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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