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金魚/09
七裏夏樹又回到了自己房間。
她四周看了一圈。
跟她出去吃飯之前沒有什麽區別啊……
她的房間剛剛搬過來, 東西還不多,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沒有額外的裝飾。
如果多了什麽東西, 她肯定會一眼看見的。
又找了一圈,還是什麽都沒有。
七裏夏樹回到廚房,趴在門口往裏探頭:“你不是騙我的吧?”
夏油傑已經洗完了碗, 正用幹淨的毛巾擦着手上的水。
聞言,他放下毛巾,回頭走過來。
到了她的面前, 擡起手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她捂着額頭, 有一點無語:“學長, 你現在好喜歡戳我額頭啊。”
夏油傑從她身邊經過:“過來。”
“……”
算了, 她先忍。
七裏夏樹跟着夏油傑又回到了她的房間,他走在前面, 打開了她的房間連着的陽臺的門。
她恍然反應過來, 她根本沒有去過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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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迫不及待跑了過來,剛到他旁邊,夏油傑扶着她的肩膀,淡聲說:“說了讓你跑慢點。”
七裏夏樹一心想知道夏油傑在陽臺放了什麽, 也沒計較他啰啰嗦嗦的叮囑。
她探頭看過來, 越過他的身體, 看到了她的陽臺上多了一個置物架。
一層又一層。
擺着幾個盆栽。
那些盆栽是原來就有的, 在入學搬進宿舍的那天,夏油傑陪她出去買生活用品, 路過花市, 她聽了老板的狂吹, 一口氣買了好幾盆盆栽。
夏油傑當時怕她養不活,建議讓他養一段時間再給她。
但是她被老板狂吹的絕對養不死給蠱惑了,堅信自己能養。
結果抱回來放在陽臺才幾天,已經枯黃得不能看了,她發燒昏迷的這兩天,應該是夏油傑在照顧,看起來好像起死回生了一點點。
不僅修剪收拾得整齊,還買了一個架子,放在一起,她亂糟糟的陽臺變得好看了很多。
七裏夏樹以為他想給她看的是她的盆栽,她仰着臉對他笑:“學長,你真的好會養植物啊。”
她的誇獎絕對是誠心的。
但是夏油傑神色未變,而是擡手覆在她頭頂上,摁着她的腦袋向更下一層看過去。
“是這個。”
“……”
七裏夏樹看清楚那一層多的東西之後。
有一點懷疑人生:“學長,你覺得這是我能養的嗎?”
他反問得很自然:“為什麽不能?”
那一層的架子上多了一個玻璃缸,裏面游着幾條金魚。
玻璃鋼底鋪了漂亮的石子,還有幾根水草。
并不大,只有三條金魚,在水裏無憂無慮游着,清澈的水裏時而泛起細小的水球氣泡。
七裏夏樹很認真地盯着看了一眼,“我連盆栽都養不活,你覺得我養得活金魚嗎?”
他從旁邊的小格子裏拿出飼料,遞給她:“可以。”
七裏夏樹沒接,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說:“我買盆栽的時候,你一直勸我別買,你說我養不活。現在居然覺得我能養得活金魚?”
“嗯。”
“?”
夏油傑淡笑了一下:“當時不讓你買盆栽是因為那家店的盆栽并不好,店主匆匆拿出來賣,換盆工作做得不好,賣給新手的話很難養活。”
七裏夏樹好像明白了:“所以不是我的問題?”
“不完全是。”
她剛剛回升的信心又落下去一點,“所以你的意思,我還是不适合養嘛。”
他沒反對,而是拉過她的手,把那包金魚飼料放到她手裏。
擡起眼睫時,他溫淺一笑,“這次我會教你怎麽養,所以別擔心,你會養活的。”
“哦,那謝謝學長了!”七裏夏樹快快樂樂地拆開了金魚飼料。
正要往裏一股腦倒下去,她遲疑道:“可以全倒下去吧?”
夏油傑正看着她,對她微微一笑:“可以。”
得了夏油傑的許可,她才放心把飼料倒下去。
夏油傑看她撐着腦袋喂得很開心,不由多了幾分笑意,“夏樹不給它們取個名字嗎?”
七裏夏樹覺得很有道理,她眨了下眼,“學長有什麽建議嗎?”
他溫和地說:“它們以後是你的金魚,想取什麽名字在于你。”
“哦。”
七裏夏樹灑着飼料,看着三條小魚在水裏朝着她游過來,魚缸透明的玻璃上倒着一個夏油傑的影子,很淺,依稀可以看見他好像是在看自己。
七裏夏樹擡頭,正好對上夏油傑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夏油傑的眼睫有幾不可見的顫動,但他還是鎮定自若地說:“不着急,可以慢慢想。”
“我想好啦。”
她彎着眼,指着魚缸裏的三條金魚,“它叫夏油傑,它叫夏油傑,它叫夏油傑。”
說完,她捧着臉湊近他面前:“學長,你覺得怎麽樣?”
夏油傑神色未變:“不怎麽樣。”
“……”
七裏夏樹頓時感覺到無趣。
她沒好氣的重新取名,“那就,它叫夏,它叫油,它叫傑。”
“學長,你覺得呢?”
夏油傑的眉間終于帶了點無奈:“你喜歡就好。”
看到他的平靜冷淡被打破,七裏夏樹心滿意足地繼續喂魚。
甚至直接叫上了它們的新名字,當着夏油傑的面氣他。
“小夏,過來這邊吃。”
“油油,別搶,你也有。”
“傑,多吃點,看你瘦的。”
一通喊下來,非常滿意。
她轉頭,打算看看夏油傑露出那一副無語看熊孩子的表情。
然而她看到的,是夏油傑眉眼柔和,正微笑看着她。
他眼底的笑意淺淺淡淡。
七裏夏樹看到他眼睛裏映着的自己,像此時魚缸裏細細小小浮上來的氣泡,微不足道,卻在水面不斷的翻湧。
“學長?”七裏夏樹試探着叫了一聲。
夏油傑挪開視線,低眼看向魚缸,唇角仍有笑:“突然聽到你叫我的名字,聽起來很特別。”
“?”
“……”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剛剛叫第三條金魚的時候,叫的是傑。
她哽了哽,當沒聽見,繼續喂魚。
金魚們很快就朝着食物游過去,在水底攪動起一串的氣泡。
七裏夏樹看着它們吃東西,感覺很可愛,但是想到了之前在事務所時的經歷,有些擔憂:“我怕它們會被我撐死。”
夏油傑看着她喂魚,溫和地說:“不會。我已經幫你分好了小包的分量,你每次只投喂一袋就好。”
七裏夏樹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小袋子是你自己分的?”
“嗯。”
“怪不得。”
“什麽?”
她說起在事務所的事,“敦賀前輩也養了金魚,放在事務所,他出去拍戲的時候拜托了工作人員幫忙喂,我看着好奇就幫忙喂了一次,結果喂死了,搞得我很內疚。幸好前輩人好,沒有罵我。”
“……”
她沒注意到夏油傑的安靜,繼續說道:“我當時還以為一包飼料就是一頓飯的量,所以全都倒下去了。剛剛看到你給我的飼料這麽小一袋,我還在想,要是當時的飼料也是這麽小,我就不會把敦賀前輩的金魚喂死了。”
七裏夏樹手中的飼料都倒完了,撐着下巴看它們湧上來找食物吃,她隔着玻璃鋼戳了戳水中的金魚:“原來是學長特意給我分好的。”
“?”
七裏夏樹察覺到他的安靜,“學長,你怎麽不說話?”
他的視線低低的落在金魚上,側臉的弧度深刻,倒映在金魚缸裏,顯得溫柔而落寞。
他拿了一根小塑料勺,在魚缸裏輕輕地攪動着,逗着金魚們四下游動。
到了某一秒時,他才停下逗金魚的小動作,低沉的聲音很輕:“敦賀前輩,對你很重要嗎?”
“重要啊。”七裏夏樹的注意力都在金魚上,見他停下了逗金魚的動作,迫不及待去搶他手裏的小塑料勺:“給我玩玩。”
夏油傑任由她拿了過去,收回手。
繼續問着:“有多重要?”
“是前輩嘛,不僅僅是同事務所的前輩,放眼整個演藝圈,誰見了他不得乖乖喊一聲前輩。而且我以前一直都看他的電視劇和電影,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能夠跟他合作。他人又好,人氣和實力擺在那裏,卻沒有什麽架子,我初來乍到不會演戲,他教過我很多。”
七裏夏樹興致勃勃地看着金魚們在她的逗弄下游來游去,格外開心,連說話的語速都帶了幾分輕快。
她說完,在夏油傑的沉默中,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曾經問過敦賀蓮同樣的問題。
在夏油傑叛逃的半年裏,她閉口不談關于夏油傑的事。
那天是她第一次想要一個讓她能夠撐下去的答案,在回去的車上,她問敦賀蓮,如果有一個很重要的人,他說不會再回來了,那還能再跟他見面嗎。
敦賀蓮問他,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呢。
重要到,只是一想到他,眼淚就會無法抑制地落下來。
重要到僅僅是看到他放出了同樣的咒靈,就連反應的能力都失去,四肢百骸都灌滿了鉛,連指尖和發梢都在鈍痛。
她睡了兩天,她不知道自己發了兩天的燒,她只知道自己做了很久的噩夢。
夢裏,反反複複,一遍又一遍,反複播放着夏油傑低懶笑着殺掉了那幾個教徒的畫面。
還有零零碎碎的,支離破碎的,是他曾經溫柔微笑着的樣子。
醒來之後,她并沒有被噩夢影響,還是像平常一樣又說又笑,因為這樣的噩夢早已不是第一次,她已經習慣了。
七裏夏樹不想再去想噩夢的事,她語氣輕快地換了個話題,說回金魚的事:“學長,你為什麽要送我金魚?”
夏油傑也沒再說這件事,回答她:“之前見你對盆栽感興趣,突然覺得,或許你也會喜歡養小動物。”
“啊?”七裏夏樹擡頭看他,“那萬一我不喜歡呢?”
“養養試試看吧。”他低聲,似哄似勸,“養寵物能讓人更快樂一點。”
“那為什麽不給我養小貓小狗?金魚只能在水缸裏,我都不能帶出去玩。”
他淡淡一笑,“小貓小狗對你來說,養起來可能有一點麻煩。”
“?”
她盯着他。
随時準備提刀殺人。
夏油傑果然不負所望,慢慢說完了後半句:“等你能照顧好自己的時候,再照顧其他小動物吧。”
七裏夏樹憤憤不平地撲上去掐他脖子:“夏油傑我殺了你!不準再說我像小孩子!”
在她撲過去的時候,重力的牽引下,夏油傑錯愕不已的被她推倒在地。
手卻本能的在第一時間扶住她的腰,她穩穩地撲倒在了他的身上,沒有摔倒。
她的動作驚擾到了水中的金魚。
在水中驚惶地四處游動着,時而碰着魚缸的玻璃壁,時而竄游着,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氣泡。
寧靜溫和的水底,被攪得動蕩不安。
七裏夏樹跨坐在他的身上,惡狠狠地拽着他的領子,很氣地說:“給你一個好好組織語言的機會,不然我在這裏把你就地暗殺。”
“……”
夏油傑沉默保持着被她推倒在地後的動作,除了她突然撲過來那一瞬間的驚怔,他的目光又歸于寧靜溫和。
他擡眼望着此時撲過來跨坐在他身上的女孩,許久沒有說話。
然而他的沉默落在她的眼裏,解讀成了寧死不屈。
她咬着牙:“給你機會了,你不說是吧。”
“夏樹。”
七裏夏樹冷漠擡眼:“哦,現在想說了是吧?”
“好好養活它們吧。”
“?”
夏油傑躺倒在那裏,黑色發絲鋪開松亂了一地,手始終在她的腰上,以保護的姿态輕輕扶着她。
她的魯莽和不講道理,落在了他的眼裏,好像永遠只會得到他的包容和溫柔。
在她生氣不已和一瞬的茫然中。
夏油傑微笑着,淺淺淡淡,“和金魚一起,平平安安的長大,像金魚那樣,把不快樂的事都忘了吧。”
他擡起手,在她的發頂揉了一下,很輕,溫柔得讓人忽然難過不起來。
他的眼睛始終看着她,就好像,他的眼裏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從來如此,還有她讀不懂的哀痛。
“舍不舍得都放下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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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未央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